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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古槐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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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群山连绵隐在云雾之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似与青灰色的天相连接了一般。
这里与适才所处的境地似有不同,好像刚下过一场雨,山间云雾还未散。
可在没有跳入天眼之前还在天空台上时“天外天”中分明是有阳光的晴天。
跳入天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会被天眼到底带去何处试炼,只有落地时才方知自己到了何处。
雪沫儿便被天眼带来了此处,她看着远处那座隐约朦胧的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其实在“天外天”中除了悠思谷、风眠山、百花清天、星月潭和雪岭深渊外,还有其他很多不知名的地方,就好比江湖上有人尽皆知的几大门派,也有不为人所知的一些偏远的远离了江湖是非之地的小门小派一样。
雪沫儿和唐七言曾经所住过的天狼山便是如此。
在大山的寂静深处,曾有一处人家,埋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在拜入悠思谷之前她和一个少年就住在那里。
遥远的回忆似就要被勾起,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少女清脆俏皮的声音响起。
“哎呀,是你呀雪姐姐,好巧,我们被天眼带来同一个地方试炼了呢!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是还在天空台上时就说试炼大会开始要抱雪沫儿大腿的风信子。
只见少女一身粉衣,衣上也绣着风信子,头饰和耳饰皆是风信子将开未开正含苞待放的样子,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整个人俏皮可爱又灵动。
风信子欢喜地跑到雪沫儿跟前,上手就要抱她胳膊,可却被雪沫儿一袖扬开了些距离。
雪沫儿淡淡扫她一眼,未做理会便径直越过她而去。
风信子偷偷撇了撇嘴,但她并不气馁,还默默给自己握拳打气,心道:她一定能用她如火的热情,可爱的心灵融化她的冰她的冷。
这么想着,她望着早已远去的雪沫儿又喊了一句,“雪姐姐,你等等我,我来了。”
少女蹦蹦跳跳地跟上去,嘻嘻笑着问:“雪姐姐,你知道这是哪吗?我们被天眼带到哪里来了呀?”
雪沫儿回眸又望了一眼那隐在云雾中的缥缈群山,忽而开了口,“天狼山外机关城。”
风信子听了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就见她跳起来两手一手恍然大悟似地道:“嗷,我知道了,这是你们那悠思谷‘机关一绝’唐七言的老家机关城呀!是不是?”
雪沫儿没有否认,风信子便当她默认了。
又行数百步,果然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高大壮观,气势磅礴的城池拔地而起。
唐七言虽然体弱腿残,习不得武,却有一手巧夺天工的机关术,在“天外天”中有机关一绝之称。
这机关城便是出自他之手,只是自从他追随雪沫儿来到悠思谷后,机关城就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天外天”中了,如今重现,竟是在试炼大会上。
这机关城曾经对于雪沫儿来说她很熟悉,如今又一次站在它面前,从外面看上去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物是人非,人是物非。
机关城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是以当她走到门前,不用任何破解之法便轻而易举地进了机关城。
可对别人来说,想要破开城门却没那么简单。
即便破了城门而入,也是进城容易出城难,关于出城这一点,对雪沫儿来说亦是同样。
在她踏进城门的那一刻,风信子也反应迅速地麻溜跟着她进去了。
完了,她还冲雪沫儿嘿嘿笑,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城内之景比城外要给人感觉的更震撼。
风信子是第一次来到机关城,她看着美轮美奂,雄伟壮观的机关城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哇,这机关城也太壮美了吧!”
她原地转了个圈圈,最后又转到雪沫儿脸前,笑嘻嘻地说:“雪姐姐,我听说这机关城是唐七言当初专门为你建造的,是不是呀?”
雪沫儿闻言依旧没有说话,她忽然想起了阿言曾经跟她说的话。
在机关城建成的那一天,身体尚还健全的他带着她来到机关城外。
巍峨青山下白衣飘飘的少年指着那一座四面封堵密不透风的城池同她说:“沫儿你看,这是我给你建的一座城,里面有外面的一切,也有很多人,而且它们都很乖,很听话,你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会做什么,可比外面那些人好相处多了,你要是不想再和我住在深山幽林里,你要是厌倦了与我独处深山的孤单,想要热闹,那我们可以一起搬来这里啊,生活在这里,和城中那些‘人’一起,就像外面群聚的那些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的。”
他那么诚挚地对她说,那么的看上去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才亲手建造的这一座城。
那么的想要她留下来和他一起,生生世世只有他们两个人。
城中的那些他口中所谓的“人”都出自他的手笔。
是啊,这是他为她建的一座城,也是为了想困她、囚她所建的一座牢笼。
他终是不懂她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雪沫儿的唇边划过一弧讽刺的冷笑。
进入城中,靠近城门的地方便有一家茶汤铺子,铺子开在一棵古老而高大的槐树下,那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大伞撑在头顶能遮天蔽日似的,让来这喝茶下棋的人有一片阴凉之地。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那开茶汤铺子的阿婆还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嘴里说着相同的话,对每一个过路人。
她笑着,从来不变的笑容,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还和当初雪沫儿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铺子中永远都有那么几个人在不知疲倦地喝着茶,下着早已被设定好的棋子。
当然也有偶尔的出其不意。
但大多时候他们连眨眼的动作都是相同的。
木讷而呆滞,机械而重复。
山风从城门口吹来,槐花纷飞而落,一片两片洁白如雪,含在口中有一种涩涩的清香。
雪沫儿接住了一瓣槐花,抬眸望向那棵年岁不知几何的古槐,忽而见它好像长了两只眼,还有一张嘴巴,满面沧桑的树木年轮褶皱,它还对她眨了眨眼睛,有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你呀,真是好多年没见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当初第一次来机关城,一进城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棵落了她满身洁白柔软槐花的槐树。
她站在树下,微风轻拂,花瓣落了她满身,好像下了一场洁白如雪的花雨般。
她站在那里透过参天大树的枝桠缝隙间仰望着苍穹,带她进城的少年细心又温柔地一瓣一瓣拂走落在她发间的花,他以为她在看那棵树,却不知她透过树想看的是更广阔的天空。
雪沫儿闻所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老槐树眨动的那双眼睛,并从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看了个通透。
多年前它还只是一棵纯粹的古槐,如今吸收天地间的灵气都成了精。
风信子对那声音的反应先是吓了一跳,后又搞明白是那棵槐树发出的,随即又冲着那棵槐树挥手友好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在说话呀,槐树老爷爷。”
槐树的枝丫往下垂了垂,像是在对她点头回应,说是。
风信子走过去又给槐树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它的躯干太粗大了,少女根本抱不过来,她好奇地数着树上年轮,然而却不专心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时不时就往上瞥几眼,没多会就把自己给数晕了。
雪沫儿也收回眸中那道寒光,对槐树老爷爷略一颔首示意便转身就离开了。
茶汤铺子的阿婆又向她招手,说:“姑娘下回再来呀。”
雪沫儿头也不回地走掉,身后的风信子跟槐树老爷爷挥手告别赶忙又追上去。
她神神秘秘地跟雪沫儿说:“雪姐姐,我刚刚给槐树老爷爷数年轮时偷偷瞧了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呢,你说天眼会不会就落在了他眼睛上?其实他的眼睛就是天眼。”
雪沫儿摇了摇头,“不是。”简短的两个字,毋庸置疑的语气。
“哦……”风信子相信雪沫儿的话,又抠了抠下巴,“那你说天眼会落在这机关城哪里呢?”
雪沫儿没理她。
风信子一个人在那戳着脑袋瓜琢磨着。
这时候有一个青年人正满面笑容地向她们迎面走来。
那青年看见她们还主动跟她们打招呼,雪沫儿直接无视他,风信子笑着挥手也向他问了声好。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青年身上,总觉得他笑的有些假。
即将擦肩而过时,风信子忽然抬手往他肩上一拍,想问:“这位大哥……”
还没说完,那青年被她拍的突然一个转脸,五官一动仿佛被人开了大口子一般,裂开一道道缝隙,倏忽间便有五枚银针迎面向风信子射来。
那银针细如发丝一般,从青年人的五官中迸射而出,乍一看,他像是五官流出了乌黑的鲜血一般。
风信子眨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就拍了一下他肩膀嘛,那银针眨眼间就直逼她眉心而来。
离得近了,她才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当即便“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反应迅速地侧身闪躲,可是眼看却来不及了。
从青年人五官中射出来的银针越来越多,看的风信子一阵头发发麻……密集地像纠缠在一起怎么结也结不开的头发丝,简直要人命!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身侧一拽,冷冰冰地道:“小心!”
风信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那双手的主人,就差往她怀里扑了,她激动地又感动地当场飙泪,“雪姐姐!”
雪沫儿直接一扬袖将她扬出几丈外,使她差点滚翻在地。
同时她又自掌间释放出一股寒冷的气息直接将那些银针冰冻在半空中,继而又如碎冰一般落地,发出清脆的冰碎裂的声响。
飞扬的白衣水袖又弹出一片雪花往那青年人额心处一点,那青年人方才又扭回了头,五官恢复正常,银针不再继续飞射而出,脸上的笑容如初,继续往前行走。
雪沫儿收袖向风信子走过去,风信子还趴在地上惊魂未定,她冲雪沫儿眨巴眨巴眼睛,感激涕零地道:“雪姐姐,刚刚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被那些针扎成筛子了!”
她向她伸出一只手,眼巴巴乞求道:“雪姐姐,你可以拉我一把吗?我腿都吓软了。”
雪沫儿没伸手,直接给了她一水袖,风信子拉着她柔软洁白又仙气飘飘的水袖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她看雪沫儿,都是两眼放光的。觉得她刚刚那一串动作可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
她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可却被雪沫儿冷声警告打断,“这里的一切你最好都不要乱碰乱摸,也不要和那些人说话对视。”
刚刚她就应该是拍到了那青年人身上的什么机关按钮继而触动了机关,才使其体内暗藏的危险一触即发。
风信子乖乖哦了声,但忍不住好奇地又问:“可是为什么呀?”
雪沫儿没说为什么,只道:“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话。”
“可若是觉得活的无趣,你大可以在这里做你想做的一切。权当我没说。”
“……嗯……”风信子摇摇头,“不不不,雪姐姐我听你的话。”
她老老实实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现在看这城里的人都小心翼翼,走街串巷而过,见到的人越来越多,但也感到越来越奇怪。
风信子一边抱着雪沫儿的袖子,一边歪着脑袋瞅那些人,越瞅越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发毛。
少女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雪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城里这些人都看起来怪怪的!”
雪沫儿面无表情地道:“因为它们根本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