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黄昏后》纱和寺尾

10、第10章 我们离婚吧

　　我可能是被一个吻吻坏了脑子，秦宗明和我求婚一个周后我答应了他，他在我之后也立刻出院了。我们没有办婚礼，这是我的要求，在我看来只要不办婚礼就不是真的结婚，我这样安慰着卑鄙的自己。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情况，我也可能不是被吻坏了脑子而是被一吻吻黑了心肠。原本我以为出院后会和秦宗明彻底断了联系，那么我在这世上唯一再能感受到顾莫阳的连接也就彻底断了。所以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卑鄙的内心是欣喜的，我告诉自己，我可以利用婚姻把他绑在我身边，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感觉到顾莫阳在我身边……

　　我们一开始几年的婚姻生活其实也挺幸福的，我说过我不讨厌秦宗明，他能带给我最直接的快乐，而我能看透他的内心，甚至可以高高俯瞰着他的爱。婚后他对我只有比在医院里更加贴心的照顾，我们还是会经常一起拼图，饭后一起去散步，周末还会和王婉婷他们一家去公园野餐，一切看起来就是模范夫妻间的其乐融融。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他不再叫嚷着要我一起和他拼图，我们少了饭后散步的项目，少了春天比赛放风筝的活动，少了去公园的野餐聚会，与此同时我们多了一份沉默在同一个屋檐下各干各的默契，他虽然依然细心如发的待我，但却越来越让我觉得遥远又不真实，我变得捉摸不透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嗯？我是在哪里在想这个问题，我好像突然从一场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我妈一直说我就是这些年读书读傻了，感情上才会这么看不开，屁事还没干成一件，脑子里就已经想好了千万种结局，总结一句话就是想太多了。我妈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在梦里都会思考问题思考人生的矫情女人罢了，我突然觉得好累，想永远睡过去就好了，就可以不用再想这些问题。

　　可是天公偏偏不能随我心意，有人开始拍起我的胳膊，好像还在和我说着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让我睡过去。那声音在耳朵里越来越清晰，连同我身体的感觉也一起清晰起来：头好痛，胸口处也痛，每一口呼吸都很费力。

　　我很不情愿却不得不睁开眼睛，脑子里一道电流划过，瞬间意识到自己出车祸了，我今天是要去给顾莫阳扫墓的，可是车开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觉得头晕的难受然后撞到了哪里，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觉察到自己嘴上戴着呼吸机，眼珠扫了四周一圈，我正躺在车里，应该是救护车没错了，我旁边正坐着一个医生一个护士还有一个交.警，看来我确实还活着，我想起来了，那一瞬间撞上去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自己就在那一刻完了。

　　拍我胳膊的人是护士，现在他们都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医生随即问了我一些身体部位有没有哪里觉得特别痛和不舒服的感觉，我只用摇头和点头做了回答。交警在医生问完后才和我说明了车祸的情况：我开着车撞到了路边的护栏，索性是在一段车辆少的路段，所以还好没有和别的车辆再造成碰撞事故，并且他已经通知了我的家属。我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痛苦还是心情痛苦，总之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阵困累袭来，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我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我以为我睡了很久，一问病房的护士，我被送进医院到做完全身检查再到我醒过来不过两个小时的辰光。

　　护士叫来了医生，医生告诉我所幸只是轻微脑震荡，额头受了撞击有皮外伤缝合了五针，胸口虽然受到撞击但是没有造成骨折，其他的情况还需要住院两日再做观察无大碍后才可以出院。医生说完我的情况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接着说道：还有，陆女士，你怀孕了，看情况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宝宝已经一个月了，还好没有受到车祸影响，接下来你可要好好休养了哦，以后出门要开车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的哦，或者去哪里要你老公开车嘛，你就是因为发烧感冒才会出事故……

　　什么？？！我原本像听念经一样听着老医生念叨着我的伤情，结果听到我怀孕的事情时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但胸口一阵痛楚让我只能躺着干着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医生身后的护士正微笑着表示恭喜我，怎么可能呢？我，我明明一直都在吃药的！

　　医生错解了我的表情，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惊讶，他叮嘱了护士两句让我吃完饭后给我吃感冒药之后转身要走。我连忙喊住了他，医生，我说，一直吃药也有可能会怀吗？

　　医生愣了一下，可能在他看来我这个年纪不可能再存在什么意外怀孕的可能，肯定是深思熟虑后有愿意要孩子的。他愣完之后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虽然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可能性几乎很小很小。”他说。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怪不得我这个月该来的日子还没有来，我以为是上了年纪激素紊乱的缘故，万万没想到会是怀孕了！可是眼下问题是怀孕了我该怎么办，这个孩子我是要还是不要？“陆女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老医生的语气里突然换上了一种鄙视的意味，他一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糟糕，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还能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如此的随便和亵渎。

　　但我哪里还顾得上医生的鄙视，我恍恍惚惚摇了摇头，他抬脚要走，我脑子里突然清醒了过来，我告诉他：等一下我丈夫来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他可以吗？谢谢你医生。医生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那股意味似乎又强烈了几分，但是他还是答应了我。

　　等他们都离开后，我一只手缓缓滑落到自己肚子上，我还是无法相信，十年来我明明一次都没有出过问题，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今天还要和秦宗明提离婚吗？我还要告诉他关于顾莫阳的事情吗？我该要这个孩子吗？可是我刚才让医生替我保密怀孕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我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够足够的卑鄙，如果足够卑鄙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我以为赶来医院的第一个人会是秦宗明，没想到却是我妈，她坐了下午最快的一班高铁过来的，明显路上已经哭过了一鼻子，眼睛又肿了。我爸两年前因为喉癌去世了，我想把我妈接到上海来方便我照顾她，但是她死活就要守着我们以前那个家，她总说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我们的家就在，他们那代人就这样，虽然不够懂爱，但两个人无论婚姻怎么样修修补补就能过完一辈子，我很羡慕他们的爱情，秦宗明也羡慕这样的婚姻，他在婚姻里也做到了像我爸一样始终如一日的维持着我们的家庭，但是我不是我妈，遇到我这种不够足够卑鄙却又真的卑鄙的女人就是他秦宗明最大的不幸吧。

　　我妈一进病房恨不得自己是个X光机器能把我里里外外五脏六腑，每一根骨头检查个遍，但是一看到我脑袋被包的和粽子一样她又坐在床边好一阵哭，说我不懂事，说我这么大人了还让她操心，说万一我出个什么事她就不活了，我爸走了之后我妈整个人都感觉缩了一圈，很多时候就像个小孩子，尤其哭的时候看上去又脆弱又无助。我咧着嘴和她笑了笑，想让她放心我没有大事，我妈却没良心的说我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个点他接到消息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我扭头看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可以闻见雨的味道，我向来就讨厌雨天，此刻我真的好想大声呐喊出来。但是病房里依然只有我妈吸鼻子啜泣的声音，一下下很有规律的伴随着钟表指针的节奏。

　　“你和妈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去给莫阳扫墓的？”我妈突然冷不丁打破了病房的沉默，我半晌才点了点头，换来了她长长的一声叹气。我妈把椅子拉近我的床边，拉起了我的手说：“等下小秦来了，你不要说话，我替你解释。”我把脑袋扭到更靠近窗边的一侧，不想让我妈看到我眼角突然滑落出的眼泪，我说：不用妈，我要和他离婚。

　　我能感觉到我妈怔住了，她攥疼了我的手，又立即放轻了手里的力气，“囡囡，你在说什么疯话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们怎么……”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听敲门的力道和节奏我就知道是他来了，我妈的话没说完只能戛然而止，门开了，人走了进来，小秦，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也几乎同时回头看向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醒过来开始就很想见他，秦宗明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他的衣服肩膀上淋湿了一大片，下巴一片青青的胡茬，看来他今天早晨出去的时候没有刮胡子，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看上去狼狈极了，哪里还有往日里洁癖的样子。

　　他先看了我一眼，目光立刻又看向我妈那边，很自然的叫了一声妈，我妈一脸感激的点点头，对他的姗姗来迟没有一丝不满。我妈一直很喜欢秦宗明这个女婿，当初他把我从黑暗的情绪中拉出来，婚后对我照顾的体贴入微，而且我妈一直以为是我生不了孩子，而即便这样秦宗明也没抛弃我，所以她几乎把秦宗明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待，逢年过节我们回去桌子上摆的绝对都是秦宗明爱吃的菜，相比起来我觉得有时候我更像个捡来的孩子。

　　秦宗明脱掉湿了的风衣挂到墙边的衣架上才走到我床边，我一路都追寻着他的眼睛，但他像我过去避他一样完美又不自然的避开了，他的身体很凉，一靠近我就感觉到了一股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意。

　　“小秦，还好囡囡没什么大碍，这事都怪我，我让囡囡今早替我去奉贤买点东西送人，结果没想到她路上出了车祸。”

　　我妈在我们都还没开口前先发制人，我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我总感觉秦宗明好像知道点什么，他从昨天春节名字的事情开始就很不对劲。虽然我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脑袋也好歹缠着几层纱布受了伤，而从刚才进门到现在，我竟然没看出他有一点着急的样子。我觉得很不爽，还有点莫名的难过。难道他连装都不愿意装出来爱我了吗？

　　秦宗明和我妈点点头，说，妈，我知道了，具体的伤情我路上已经了解过了，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想和雨儿谈谈。他的目光终于愿意和我对视了，但他的眼中只有平静，我觉得自己像条溺水的鱼，差点被他的双眼囚禁。

　　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孩子好好谈，不要闹啊。晚上我做好吃的给你们。我妈一步三回头还不放心给我挤眼睛，意思让我不要乱说话。

　　秦宗明在我妈出去后才在床边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我在浓浓的雨味中捕捉到了他身上的烟味。他定定的看着我，明明我们是平视着彼此，我却感觉自己像在被他俯视着，他的眼神熟悉却很陌生，让我有种十年的夫妻关系好像黄粱一梦。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疼吗？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额头，我下意识的把头一侧，他苦涩的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我尴尬的想解释，但是他摆摆手阻止了我。

　　“我刚才回城的路上有点堵，所以过来晚了，看到你我的心才放下来。”

　　“你把我妈弄出去不是为了要和我说这些吧。”我有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这是我一向保护自己的方式，一旦觉得危险就会像只刺猬。

　　“是，我是有话和你说，原本，我今天是不准备回来了，但是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出了事故我必须回来。”

　　“然后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发着抖，一定是因为他从外面带来的寒气让我受了冷。

　　“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吧。”我看着他陌生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在我看来虚伪的泪水，我的心好像突然坠入了冰窖，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