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总想和离》悠然一顾

4、第 4 章

　　沈家老夫人的正房里，沈文宜侧着头跪在地上，右脸清晰的巴掌印是沈老爷刚刚的杰作。她直挺着身子，不曾弯下一丝一毫。跪在她身边的是丫鬟书云，在地上磕着头不停说着求饶的话。

　　“你个不肖女！身为沈家的女儿，在家族遇到难处的时候，你竟狠心至此，非要袖手旁观？”沈老爷喘着气对沈文宜教训道。

　　沈文宜被叫到老夫人的房里已经一段时间，为的无非是嫁去侯府的事，但是她咬紧牙关不松口，任是谁说也不管用，沈老爷耐不住性子动手打了她。

　　“早知如此，就不该把你生下来，生出来也该把你丢到城外，让野狗吃了也好过今日！”

　　“海平！”老夫人听不下去赶紧出声制止，“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是糊涂了！”

　　沈文宜的心中只觉悲凉，父亲为了不得罪侯府，什么都可以牺牲，今日是她，若是家里别的什么要他舍弃，父亲定也是愿意的，母亲一向偏心大姐，能牺牲的就只剩她。

　　沈夫人也有些听不下去，再怎么样沈文宜也是她生的，沈老爷的一句话，听得她心里发寒。虽然害怕沈老爷发火，但她还是走过去开口劝道：“老爷不要生气，宜姐儿她就是个倔脾气，说通了就好了。”

　　“你还有脸说？一个两个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沈老爷一把挥开沈夫人的手，但是力气用过劲，袖子卷着沈夫人头上的金镶玉步摇，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镶嵌在金步摇的白玉摔成几瓣，在地上散开。

　　这步摇是去岁过年的时候沈老爷送王氏的，价值不菲，平日里她也最为喜欢。步摇碎开，沈夫人懵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的碎玉，喃喃的喊了一声老爷。

　　沈老爷也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把错引向跪在地上的沈文宜。“都是这逆女！”

　　沈夫人的错愣仿佛一下有了发泄的出口，她朝着沈文宜就甩了一巴掌。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死丫头！”

　　“你是要把沈家闹散了啊！”沈夫人哭闹着去扯沈文宜的衣服，“我供你吃供你喝，就教你这么忤逆长辈的。的，你爹说的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沈文宜本就瘦弱，哪禁得住她这样扯，好好跪着的人被她扯的东倒西歪，头发也更散乱，贴在脸上看起来更添慌乱。书云也顾不上磕头求情了，奋力爬到沈文宜的前面替她挡着沈夫人的拉扯。沈文宜被推搡着再也跪不住，往后一倒瘫坐在地上。

　　老夫人忙叫身边桂嬷嬷帮忙把人拉开，她眉头皱的能夹死两只蚊子。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户人家主母的样子！”老夫人怒不可遏的对沈夫人说道，“真是丢尽了脸！”

　　“书云，快扶你家小姐起来，把衣服都整理整理。”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这是闹什么！时间太够用是吗？等到明天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了，让人看你们哭肿的眼？还是挠花的脸？沈府以后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我的老脸往哪放！”老夫人一通训，把人都训得不说话。

　　“宜姐儿你也不要再倔了，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变？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你是要嫁到侯府的，萧侯爷没了面子，沈家也不会好过。”

　　“我就不说了，一把老骨头，走了也就走了，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兄长胞弟，你的姐姐妹妹都被流放到偏远的地方？”

　　“咱们沈家也不是干干净净一点错处没有的。就算没有错处，挑也能挑出一件来。”老夫人抬头看了一圈，又继续说道。

　　“就算萧侯爷大度，不为难咱们，宜姐儿以后也不会有好人家敢结亲，得罪了萧家的人，谁敢同咱们交好。”

　　“不止是你，以后家中姐妹说亲，兄弟们想要某个一官半职的，处境也是艰难。”

　　沈文宜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她的心如坠冰窖，祖母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便是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听到这里沈夫人忍不住朝着沈文宜喊道“你个狼心狗肺的！要害死你兄长胞弟吗？”

　　“若是我嫁过去会死呢？母亲？您还是要我嫁吗？”沈文宜抬头直直地看着沈夫人问道。她的目光太过直白，直把沈夫人看的不敢直视。

　　“姐姐呢？您愿意为她冒着天大的风险，换成我，即使我会过的不好，也要我嫁过去是吗？”沈文宜问道，说完她又把目光看向沈老爷，“对外既然已经说姐姐过世，和侯府的亲就非结不可吗？父亲？”

　　眼看父母面对自己的质问答不上来，沈文宜的心中更觉冰冷，又仿佛是有一团火，恨不得把这一切都烧尽了，烧干净了，一了百了。

　　“你怎样才肯嫁？啊?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愿意？”怕沈文宜再问出让她难堪的话，沈夫人作势就要跪倒在沈文宜的面前。

　　沈文宜从椅子上起来，跪在沈夫人的面前。

　　“从来就没有长辈跪小辈的，父亲母亲既然不在乎女儿的死活，我认命就是，全当还了你们生我养我这一场。”

　　“以后我过得好坏，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无关，就当从来没有养过我这个女儿。”

　　沈文宜低下头，原来以为就算沈家不是她的退路，至少祖母是她向着她的，但是祖母也是沈家的老夫人，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

　　到底是怨了，老夫人长叹一声，挥手让沈老爷二人下去。

　　沈文宜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小院，又是怎么躺回自己的床，书云站在一边看着满眼都是担心，沈文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她只能干着急。

　　“您得好好活着，奴婢虽然不懂，但是人活着就有希望，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好玩的事有多少啊，您喜欢的那些游记，都还没去亲眼看看，还有，还有下棋，小姐最喜欢的下棋，总之活着就有好事。”书云掏光了脑子里的好玩的来劝她。

　　沈文宜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顶的木纹雕花，听着书云在一边的小声说话，心里渐渐的有了点人气。

　　前世已经过世，这是她万分确定的，那些心痛的时刻，那些憋在胸中不得抒发的郁郁之气，都是真实体验过的。死了之后，老天爷又给她机会，原以为可以不用和萧存知有什么牵扯，谁知他竟是躲不掉的。

　　那为什么让她再活一世，总不能是为了让她再遭一次罪，再耗尽一次心血。就算是再嫁一次萧存知，也未必就活不了了。这一次她不会再把一切心神都耗费在侯府和家人上面，只要谋划得当，当个局外人，脱离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文宜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一边担心的书云，伸手拉过她的手安慰：“书云，我不要紧，你别担心，我只是没有想通。”

　　沈家的这边闹剧并没有逃过萧存知的眼睛，作为皇帝手里最好用的一柄利剑，他手里的眼线遍布各处，京城和各地都有他的人，只要萧侯爷想知道的事，一声吩咐就会送到他的眼前，在萧侯爷的眼皮子底下没有秘密。

　　“细查原因。”冷冷的声音响起，阴影中的一道人影迅速不见。

　　书桌前坐着的男人半藏在阴影里，身子微微前倾，两条手臂撑着桌边，白皙修长的双手交叉着放在书桌上，书桌上堆放着的是一些有关世家的册子，展开在他面前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男人把书册一推，拿起一本盖在上面，露出的一角，隐约看见一个沈字。

　　沈府的下人们不知府里发生的冲突，为沈文宜的出嫁忙碌着，主子们脸色不好，下人们也只当是主子忙的狠了，累的烦躁。

　　几个绣娘到沈文宜的院子里给她改喜服，沈文宜已经收拾好自己，让旁人看不出丝毫，在侯府几年掌管中馈，让她应付这些宴会，庆典得心应手。绣娘不愧是锦绣坊出来的人，手艺没话说，不过修了两次就把喜服改的很合身。

　　沈文宜赏了她们一些喜钱，几个人把喜庆的好话一堆一堆往外说。

　　过了些时候，桂嬷嬷拿着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子过来，说是老夫人给她补得嫁妆，沈文宜只道了谢让书云把盒子收起来。

　　桂嬷嬷把沈文宜的情况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叹了口气。

　　沈夫人倒是亲自过来了一趟送添的嫁妆，给了她一个用红纸封着的盒子，她要放好，等成亲到了萧府在清点嫁妆。

　　两人没有什么话说，沈夫人也不想多待，沈文宜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既然她已经想通，只把他们当普通人看，不在乎也就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一天忙忙碌碌的很快过去，晚上本应是沈夫人过来同她说些新婚之夜的事情，但是白天大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有人过来教她这些。

　　幸好沈文宜已是经历一世，萧存知也不看重这些，要是一般女子，说不好就要被夫君嫌弃了。想到这里沈文宜扯了扯嘴角，前世用心以待还不是换不来一点好，喜不喜欢谁在乎。

　　不喜欢才是真的好，平平淡淡远远地相处着，才更利于她脱身。

　　想着想着，她突然听见有敲窗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