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汪汪出逃记》果灯阿珀

47、第 47 章

　　小狗下意识扭动着身体，顺着粗喙的探查，发出些许轻颤。

　　“够了吧……！”小狗忍不住扬起爪子，好不容易够着卡着她胸口位置的白爪，就是一挠。

　　列维稍松了爪，她见状翻身就要跑，遮天的阴影从上落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域。

　　他又从后方探来，吹出的气息扫过脖颈，小狗紧缩身体，扭头看去，几分颤抖。
　　只听非人身影发出一声难忍低吟。

　　奇怪的是，贝塔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

　　【别走……】

　　“你别吃我。”贝塔开口。

　　【……别走】

　　“你不吃我，我可以考虑呆在这里。”贝塔抱着能和如今的列维交流的念头开口。

　　短暂的沉默，又是一声宛若鹿鸣的叫声。

　　【为什么不恢复原身……】

　　不知道原身是什么，贝塔说道：“你先放开我。”

　　仿佛倒计时，列维的爪子终于松开。

　　贝塔爬了起来，这白影依旧笼罩着她，像是要看她会做什么。

　　她看到了能源箱，但走得太快恐怕会再受钳制。

　　贝塔慢吞吞地抬起前爪，边观察着列维的反应，边落下了一步。

　　她朝能源箱走去，列维将她罩在身下，一同跟了过去。

　　三大箱，足够了。

　　贝塔咬住了接线，迅速将能源接入身体。亮蓝色的光线漫过她的身体，透支了的能量逐渐回来了。

　　她趴下了身，蛇怪般的眼睛从上方盯着她，抬掌就压碎了第一个能源箱。

　　出走地球这么多天，遇到这么多事，她好不容易可以补充能源。

　　贝塔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列维大吼了一声：“你做什么！”

　　似是这团身体里发出的声音过大，倒像是列维被吓了一跳，但他也不甘示弱地张开嘴，直接撞向贝塔。

　　非人身影露出了獠牙，和能主尖状的犬齿类似，但更长，转瞬就能将小狗的身体拧开。

　　贝塔却极气，沦落到连饭都不让吃的境地，她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不许动！”她朝列维叫道：“再动我就走了！”

　　列维的眼眸忽然流过一道暗光，嘴巴也慢慢地闭上了。

　　【不要走。】

　　果然这个形态的列维，脑子不大好使。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同伴了，不要走。】

　　贝塔重新趴下，接入能源，装作睡着了闭上眼睛。

　　非人存在垂眸望着她，半晌也学着小狗的姿态，蜷起身体趴下。他趴在后面，还抬掌将小狗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托马斯的能源箱老旧，流通不畅，充充停停，干脆余下两个一起接入。被列维的气息包裹着，贝塔还真睡着了。

　　充电完毕，月亮已快落下。

　　贝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只白爪就挡在她身前，扭头一看，蓝眸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怪瘆人的。

　　贝塔站起身，列维跟着站起。
　　贝塔迈出一步，列维一同往前。

　　小狗和子弹般地冲了出去，非人存在转瞬就挡住了她的去路，用力地将她按倒在地，身体前倾，张开了嘴巴。

　　【……我要吃掉你，果然还是要吃掉你。只有吃掉你，你才不会离开我……】

　　“我不好吃。”贝塔平静道，又弯了下唇角：“或者，你试试。”

　　说着，小狗的身形骤然暴涨，好似燃起了金色火光，长扇般的尾巴甩过白影的身体，直接将非人存在掀翻在地。

　　形势倒转。

　　威风凛凛的大犬一脚踩在列维胸前，贝塔俯视着愣神的他，凑前碰了碰他的脸。

　　“我没打算伤害你的。”她小声说道，又深呼吸嗅了嗅：“不管变成什么样，你的味道还是一样。”

　　下一刻，大犬同非人存在扭打在了一起。

　　后者虽占速度上的优势，下手却并不重，甚至像是在玩闹，大犬却毫不留情，爪挠尾扫头撞……但分不出胜负。

　　第一缕阳光升起。

　　贝塔正一脚踩下，谁料列维这次竟没躲开。

　　爪下的白色存在忽然变化。皮肤像是在融化，骨骼也变动着，伴随着压在喉咙中的呻吟声，黑发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大犬的毛发垂落，神情沉静如水，注视着形态的转换。

　　列维闭着双眼，眉头动了动，像是方自梦中苏醒。

　　“……早上好。”贝塔试探地说道。

　　她的爪子依旧没拿走，万一他还是没恢复理智——

　　列维凝视着她，脑袋里昏昏沉沉。

　　昨夜他跟了贝塔一路，明知道是满月，他应该找个无人处才安全，却放心不下她。
　　看来，倒是她的存在，反帮了他。

　　列维抬起手，落在贝塔的脸侧。
　　“早上好，贝塔。”他轻轻压过大犬的脖颈，让她低下头，直到将她按在自己的颈侧，轻声道：“别，离开我。”

　　他的手落了下去，掉在地上。

　　贝塔心里咯噔一下，叫道：“列维！”

　　一个身影从上方落下。

　　贝塔扭转身体，将列维护在身后，即刻摆出攻击姿态。从空中落下的是个自动降落伞，上面还系着一个身影。

　　就像是灭世的第一声号角，贝塔仰头望着它落下，掉到了地上。

　　她跑了过去，身着防震服的人双眼紧闭，一边的手臂空空荡荡。

　　好在，贝姆还有呼吸。

　　——列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由于过度亲密造成的共振接过之一，属于他身上一半的血所属种族的特有现象。

　　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少女，白发的少女坐在轮椅上，朝佩着长剑的女人伸出了手。

　　画面一转，他来到了一间实验室中。

　　少女像是还在孕育中的科学怪物，身上连接了各种管子，冰冷的机器上倒映着数字，用于监测她的生命情况。

　　之后，列维看到了那只小狗。

　　少女将小狗拥入怀中，随即进入沉眠，小狗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是无数战争。

　　世界诞生的第一天，也是纷争出现的第一天。无论旧历还是新历，都避免不了流血。

　　少女是作为不会死的战士上了战场。

　　列维也踏遍了大小战场，身体决定他只会无限趋近死亡，却永远无法到达。

　　少女却和他不同。
　　她死了无数次，但只要本体还在，她就要投身这无法带有其他目的的坟场，去消灭下一个敌人，直到最后一个敌人倒下。

　　将她研究出来的人，值得最高的荣耀，因为少女的存在，勒芒涅查几乎恢复往日的荣光。
　　但创造了她的人，也应接受最重的惩戒，因为少女从此没有过上一天，和这世间的同龄人般的平静生活。

　　列维睁开了眼睛，却好似还在梦中。

　　“醒了啊。”熟悉的声音。

　　列维立刻坐起身，身体酸疼。

　　看到他这般表情，贝姆笑了：“怎么比之前还难受。”

　　先前变形的夜晚，列维都会将自己束缚在远离其他人的地方，贝姆也会顺手帮个忙。
　　但那些工具，看上去简直是刑具，可对于那个形态的列维，这是必须的。

　　列维看着贝姆，不知自己躺了几天。

　　贝姆就坐在他隔壁的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他看上去还算好，除了——少了条手臂。

　　“给女人骗了，我实在太好骗，不像简，只有骗别人的份。”贝姆大言不惭。

　　贝姆的神情有些不对，或是自己刚醒。从贝姆还能说出打趣的话来看，肯定没事。
　　他向来随性，不是个会逞强的人。

　　“发生了什么？”列维问道，昨晚的记忆这时慢慢回来了：“黑来了这里。”

　　贝姆听了，竟也不意外，将他从娜莎那儿得来的信息一一告知——虽说有些已然失去了时效性。

　　“我抢了辆飞艇，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贝姆像是没事人似的懒洋洋开口：“不过他们把我关着是什么打算，我还真有点儿没想明白。”

　　“是因为我。”列维即刻肯定。

　　他们担心贝姆来给他报信，他在听到托莲和勒芒涅查可能开战后插手。

　　看来对于地球上两个帝国的纷争，联合会打算袖手旁观，说不定在最后得渔翁之利。

　　而且更深想想，勒芒涅查与托莲的紧绷状态，说不定也不是意外。正好在渡流出事时，两个同联合会争夺渡流的最大对手都被困在太阳系星球的沼泽里，最大的获利者已然确定。

　　但他们确实多想。

　　就算托莲和勒芒涅查打个你死我活，也和自己没关系，他绝不会投身进去，除非涉及到——

　　“你说啊，我还真觉得自己老了。”贝姆感叹，“年轻的时候能一口气吃十碗饭，现在连三碗都要细嚼慢咽。列，我们认识多年了？”

　　列维还在思索联合会的布局：“我十岁那年，到现在，二十七岁。”

　　“十七年。”贝姆长吐了口气，笑道：“还真是，岁月不饶人。”

　　“你说什么啊，”列维看了过去：“你的人生还没走过一半，现在也还精神十足能和以前一样横扫飞艇吧。贝姆，要是没有你在，我也不会在这里。”

　　“你这小子这么煽情，受月亮影响太大了。”贝姆沉默了一瞬，转过头去，试图掩住点点泪花：“列，还有一件事……”

　　列维等了一会儿，他以为贝姆会继续说下去，但贝姆却没有。
　　以至于列维不得不开口：“什么，睡着了？”

　　“不。”贝姆说道：“就是有个问题。我看到了，贝塔咬回来了一个玩偶。”

　　“是黑，吧。”列维不确定。

　　昨日他以为自己能撑住，谁知比变化时间比以往早得多。

　　但他确定听到了贝塔和黑说话。断断续续，前后并不一致。

　　不过，方才的梦大概解释了他的疑惑。

　　既然贝塔是研制出的合成仿生主机，除了起先没有操控仿生人能力的少女外，还应有一个能够造孔仿生人的原型。

　　这个原型，恐怕和联合会会长——那两只玩偶有关。

　　“你看到贝塔了吗？”他问贝姆。

　　“没有，不过贝塔真是仿生狗吗。”贝姆说出的不是问句。

　　“你觉得是什么？”

　　“它和零号上的仿生人暴走有关。”贝姆干脆趁此机会问出了口，恐怕以后也不会有其他机会了：“列，你还在寻找当年的真相？”

　　那是让列维离开托莲的导火索，也即托莲国王的暗杀事件。

　　王族将唯一活着的列维当作罪人，出于种种原因，计划将他带离地球后处死，却在地球附近的空间站被列维逃脱。

　　也是在空间站，贝姆和列维相遇。

　　列维遭到托莲秘密悬赏十七年，从十岁到二十七岁，贝姆几乎一路看来。
　　他知道，列维心里一直没放下他父亲的死亡。

　　“啊。”向来不予承认的列维，这次竟吐出真言：“不过，已经是好奇心了，没有其他感情。我只是想知道，父亲到底是被什么杀死了。”

　　杀死他父亲的是负责清洁的仿生人，是所有人都轻视的存在。又或许，是其他人假扮成了仿生人。

　　“贝姆，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列维笑了笑：“离开托莲的十七年，我看过太多胜过从前的丑恶，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还相信这个世界拥有希望是一种幻影。但是，我依旧这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的某处有我需要的答案，这个答案一定会出现在寻求它的人面前。”

　　贝姆沉默地听着，开口道：“但有些问题的答案，不一定是你想知道的。希望得到所有答案，也是一种妄想。列，放下这些休息不也挺好，比如说去趟格里芬星。”

　　就让这世间的一切都见鬼去。

　　“贝姆，你觉得贝塔是什么？”列维走下了床。

　　贝姆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列维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仿生狗就算装上人声系统，也说不出什么？贝塔不是狗。贝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味道。”

　　贝姆拧起眉头。

　　“贝塔就是能解开我心中谜团的钥匙，遇到她后，我接近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她是月亮，她也是光。”

　　说实话，列维的话让贝姆感到困惑。但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已有了默契。

　　至少贝姆清楚，列维找到了新的存在。

　　很好，这样就很好。

　　“她看上去可没那么好对付的。”贝姆笑道，笑得有些像是哭：“你要费一番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