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所起》遇南山

19、手伤

　　早上五点，陆之辰从睡梦中醒来，起床简单洗漱后，坐在茶几前拼乐高。

　　拿着零件对着图纸安装的时候，陆之辰是最放松的，他可以卸下一切伪装，抛却所有杂念，专注于拼接一个个小小的零件，在零件于零件连接时获得短暂的满足感。

　　然后在一个半小时后，看着初俱形状的赛车，满足感直达顶峰。

　　陆之辰把不完整的赛车拿在手里左右转了一圈，非常满意一个半小时的成过。

　　心情愉悦的收拾好没拼完的零件，把它们放在茶几的一角，缓慢起身。

　　活动了一会儿他已近僵硬的腿，直到酥麻感消失。

　　再到洗手间对着这镜子，用手拉扯脸部，直到二十分钟后，他的脸部每个表情变化都足够自然，这才罢手。

　　从五年前的某天开始，他几乎每天都需要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储备他接下来十几个小时所需的所有情绪。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之辰冲着镜子做了个完美的微笑表情，这才去开门。

　　门外是来送早餐的梁宇，陆之辰接过他手里的早餐，问：“你吃过了吗？”

　　早餐被陆之辰接过去了，梁宇不太确定他方不方便进去，迟疑着站在门边说：“吃过了。”

　　陆之辰把早饭放茶几上，注意到梁宇还在门口，以为他还有事，“那你去收拾一下，出发前我给你打电话。”

　　从梁宇到陆之辰身边工作，陆之辰其实一直对他客气有礼，但他可能是被陆之诚敲打次数太多的缘故，有的时候会小心谨慎过头，得到陆之辰的准话他才松了口气的说：“好。”

　　替陆之辰关上房间门离开。

　　陆之辰饭吃到一半，蒋楠打来电话，他不急不缓的咽下口里的食物，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接通电话“喂，蒋导早！”

　　蒋楠在电话那边，听他声音清亮，不像刚起，直接道“起了，吃早饭没？”

　　陆之辰不知蒋楠打来是叫他一起吃早饭，还是有其他的事，犹豫了片刻说“刚吃过，怎么了？”

　　蒋楠不疑有他说：“那你收拾收拾下来，我在停车场等你，也不用太着急，挂了。”

　　陆之辰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掉的电话，微微蹙眉，自上次他哥来后，蒋楠对他的态度愈发温和，似乎还带着点歉疚，陆之辰知道这必然是他哥告诉蒋楠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虽然陆之辰没觉得不可对人说，但他也不需要被怜悯，更遑论愧疚。

　　好在他并不是很在意蒋楠的态度，他只怕沈钰泽会被蒋楠影响，他希望沈钰泽可以不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是纯粹喜欢上他。

　　陆之辰没有胃口再吃早饭，换好衣服拿上昨天收拾好的背包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顺便给梁宇打电话交代了一声。

　　挂了电话电梯门打开，陆之辰站在电梯外快速扫了一圈，认出是陈司南宋莯晨和秦睛及他们的助理。

　　众人看到他谈笑声戛然而止，转而礼貌微笑的跟他打招呼，然后往一块聚了聚，给他腾了块地方。

　　这个时候再说等下一趟，好像不太礼貌，陆之辰握紧手里的手机笑着说“早。”

　　跨进电梯，选了个角落背靠着站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整个空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陈司南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随便找了个话打破沉默“陆老师，梁宇今天不过去？”

　　梁宇要是在多好，每个人他都能说上两句，那就用不着他来没话找话。

　　陆之辰与陈司南截然相反，与不熟的人寒暄才让他不自在，但他也不欲表现出他的抗拒。

　　陆之辰恰到好处的释放出不善言辞但友好的笑意说“去的。”

　　陈司南说“哦，先下去提车了？”

　　陆之辰笑回：“没有。”

　　陈司南点头，笑容里掺了点苦恼，闲聊嘛，你一句我一句才能聊，可对方虽然有问必答，但陈司南就是有点聊不下去，这会儿倒是后悔自己多嘴。

　　看着下降的楼层，不由的焦心今天的电梯怎么这么慢。

　　再想接下来说什么的时候，秦睛在他侧面悄悄碰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好在没安静几秒，电梯到了一楼，陆之辰靠近门先出了电梯，等几人都出电梯，保持了一点距离，跟着他们出了酒店大厅。

　　蒋楠的司机一看到他，就朝他挥手，陆之辰对几人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小跑着过去。

　　司机见他过来，坐到驾驶位把车倒出停车位，车头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后座左边的被车门打开。

　　到车跟前的陆之辰以为后座是蒋楠便顺势坐了进去，待关好车门转身时才发现旁边坐着沈钰泽。

　　陆之辰猛然睁大双眼，手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背包带，调节扣带来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眼里的震惊变为惊喜，嘴角扩出合适的弧度，像他不久前在镜子前练习过的那样，看着沈钰泽笑“泽哥，早！”

　　沈钰泽到停车场的时候，刚好蒋楠的车子也准备出发，蒋楠看到他叫停司机，二话不说将他拉上车，还给陆之辰打了电话，说是给“陆之辰个惊喜。”

　　沈钰泽不觉得他在是什么值得惊喜的，但也没反对。

　　不过现在看惊吓倒是多点。

　　沈钰泽伸手用了些力从陆之辰手里扯出背包，放在两人中间，语气平静说：“早。”

　　转头看向窗外。

　　陆之辰在沈钰泽拿包的时候，下意识的用力握紧，背包拉扯间，调节扣的硬度加剧了陆之辰的疼痛，眼神不解的看向沈钰泽时，发现他微皱着眉，陆之辰这才松手。

　　随着痛感的消失，陆之辰的理智也随之飘散，眼神里的光慢慢暗下，他脑子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不在设想内的状况。

　　陆之辰失神的盯着两人中间的背包，好像它是他与沈钰泽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陆之辰想把它扔掉，但手臂重到他怎么都抬不起，他嘴唇微张，想叫人帮帮他，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无力张嘴，手脚又不听使唤，憋红了眼睛。

　　在眼泪快落下时，从前座伸出的手，把背包放回到他怀里。陆之辰猛地抓住握紧，背带握在手里指尖碰到掌心，刺痛感让他理智慢慢回笼，这还不够，陆之辰牙齿咬住舌尖，等痛感终于彻底刺激醒大脑，这才松开。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眼里红雾散尽，抬头看向沈钰泽，见他按下车窗看着外面走近的几人，陆之辰松了口气。

　　他警告性的看向半个身子探出座椅的蒋楠，在看到蒋楠眼里的担忧时，陆之辰的嘴角扯出弧度，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得那么好看。

　　蒋楠要说什么时被走近的陈司南打断，“早上好啊，蒋导，沈老师！”

　　宋莯晨和秦睛也附和着说：“蒋导，沈老师早！”

　　蒋楠目光转向他们，笑言“你们也早，怎么着去这么早？今天不开机，可没有红包给你们。”

　　陈司南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俩儿，只得自己上“这不是想着在导演和老板面前表现表现，哪儿想到两位比我们还早，失策了。”

　　蒋楠冲他们挥手“行吧，那我们先走，你们后边跟着，注意安全。”

　　陈司南跟着挥手“好的，导演慢走，片场见。”

　　打发走了三人，蒋楠扫了眼一语不发的沈钰泽，转身坐好系上安全带，示意司机开车。

　　五六分钟后陆之辰终于鼓足勇气，把背包放在脚边，小心翼翼看向沈钰泽，讨好一笑，生硬的找话题“泽哥吃早饭了吗？”

　　沈钰泽不太想理陆之辰，可是又忽视不了，刚刚用力拉背包时，可能划伤的那只手。

　　原本沈钰泽就是看到陆之辰紧握着调节扣，怕他受伤，才要拿过背包，可能是他动作太突然，陆之辰下意识的握的更紧。

　　沈钰泽估摸着不流血也要划破层皮。

　　沈钰泽无奈叹气，从地上拿起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有伤药，沈钰泽拿出棉签和碘伏，面无表情的说：“伸手。”

　　陆之辰在沈钰泽拿包时就已紧张起来，等他拿出药，心脏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手指在衣服上摩挲，不敢伸出去。

　　沈钰泽也不催促，就盯着手臂看，僵持了大概有两分钟，陆之辰认输般伸出手。

　　放在沈钰泽面前时，手指慢慢松开，露出掌心，上面不仅有清晰的调节扣印，更有被指甲划出的血痕。

　　沈钰泽愣怔片刻，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烦躁，满脸怒气的瞪向陆之辰“上次打碎镜子，没镜子就用指甲，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陆之辰心慌意乱的收回手，“我…”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完整的话，脑子一团乱，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解释手上的伤。

　　沈钰泽打开碘伏瓶，用棉签沾了些，语气不善“我不认为你会说实话，借口我不想听。”

　　陆之辰看着沈钰泽神情专注用棉签一下下摩擦伤口，陆之辰不安的情绪也一点点退去，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珠得意的来回转动，然后装模作样的“嘶”两声。

　　再他又一次“哎呦，嘶”后，蒋楠先忍不住回头嚷嚷“你能不能轻点？”又冲陆之辰喊“你能不能闭嘴。”

　　陆之辰现下是只顾着自己高兴，一点也不在意蒋楠说什么，继续“哼唧”他的。

　　沈钰泽忍无可忍收了棉签碘伏，撕开创可贴重重按在伤口上“闭嘴吧，陆之辰再有下一次，你给我小心点。”

　　陆之辰收住笑意紧抿嘴唇，对着沈钰泽使劲点头。

　　沈钰泽瞪了他一眼，把东西放进背包重新放回陆之辰脚下，目光不经意扫过后视镜，镜子映照着忧心忡忡的蒋楠。

　　而后转向陆之辰“还笑，三番两次受伤，蒋导怎么跟你哥交代？”

　　陆之辰睫毛眨了几下，掩饰住心虚，低头小声说：“不告诉他就行了。”

　　沈钰泽像是没看到陆之辰的心虚，再次扫过后视镜时蒋楠也在看他，俩人对视片刻后各自转开。

　　三人心思各异的沉默，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到达目的地，陆之辰拉住准备下车的沈钰泽，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还在生气吗？”

　　沈钰泽回头看着那只贴着创可贴拉着自己衣摆的手，他可以让陆之辰松手，也可以直接挥掉，可他不忍心。

　　但他也不想听谎话，蒋楠明显也知道些什么，只有他对现在的陆之辰知之甚少。

　　这让沈钰泽心里不太舒服，明明以前陆之辰跟他最亲近也最依赖他，现在倒像是被隔离在外。

　　沈钰泽转身对上泪眼朦胧的陆之辰，心软下来，对蒋楠说“你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