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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藏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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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防戚少商一撩帐子伸手一抄,把顾惜朝也强拖上床,两个人在帐子里大小擒拿手一路打下来,又不敢有大动静,生怕惊动了闯进来的人。
此时外间的不速之客们已自屏风后绕过来,除了方乘风,尚有两个七、八岁光景的小公子,分别是辽王的二公子完颜亮和太祖皇帝的嫡长孙完颜亶,小名唤做曷刺马,他幼年丧父,一直由身为伯父的辽王抚养,与完颜亮年貌相当,两人自小玩在一处,请的教书先生也是汉人。这会子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跑进来,反手关上门,方乘风一边还拿手指压在两个孩子唇上,“嘘嘘”个不停。
顾惜朝老远听得声气便知是他,一边手上忙着挣脱戚少商的钳制,一边故作镇定在帐子里慢悠悠道,“天色不早,属下已经歇息了,不知教主大人有何贵干?”
戚少商侧耳一听,三双上好的滚边软革飞金靴“蹬蹬蹬”一路奔了过来,他暗叫不妙,避无可避,索性大被一掀缩在床里。顾惜朝恨不能一掌将他拍扁,他一个身量不小的成年男子,任这波斯长绒棉被并一床厚羊绒毯子松塔塔盖着,也是遮掩不住的。
不待方乘风答腔,完颜亮已经抢着道:“父王又来询问功课,可是昨日里先生解说的《出师表》我还未背下来,这会子寻了家法要揍我和曷刺马。”他这样说着,声音里却是透着兴奋。
一只手来掀帐子,顾惜朝一看便是方乘风,手指毫不客气地弹了上去,“我乏了,你们到别处玩去。”
完颜亶在三个人里,倒显得老成一些了,他央求道:“先生行行好,让我们暂时躲避一下吧。”
顾惜朝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成,只稍稍撩起纱帐探出半个身子,道:“你们未满十岁,《出师表》背不下来便背不下来了,辽王殿下一向慈爱有加,何至于寻了家法教训你们两个。”他瞪一眼方乘风,“定是跟了方家的哥哥在外面胡天胡地,没得让殿下抓了个现行。我不救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要歇息了。”
完颜亮撅了嘴道:“先生且听听我们怎么胡闹再不迟,方家哥哥说你正在寻教中的一样宝物,父王却不肯给。我知道王府里有一间密室,今日里与曷刺马一起去帮你找来着!”
顾惜朝与方乘风对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不由冷冷一笑,他倒是想过在孩子身上下手,毕竟十岁不到的小毛孩子好哄好骗,只是如此重要的物什既放在密室里,怎可随便就让小孩子闯进去,那这王府里的密室岂非成了儿戏?
转念又一想,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眼前这三个皮猴子也非寻常只晓得吃吃喝喝的顽劣小儿,有方乘风出主意,细心的完颜亶放风,胆子大的完颜亮下手,似乎也该有点眉目。
不等顾惜朝开口,三个人已经来掀帐子,顾惜朝大惊之下,一边把人推下炕去一边怒喝道:“要躲去别处躲去,我这炕统共这么点大,哪里容得下你们三个!”
方乘风眼尖,个子又已经与成人一般高,帐子在几个人手里抢来抢去,他早见顾惜朝后面垄起一个大包,被窝里可不缩着一个人,当即乐不可支大嚷起来,“哈,你被子里有人!”
“有人?谁?”
“原来先生同别人玩,不和我们玩!”
两个孩子咋咋呼呼的,已经忘了辽王殿下的家法,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完颜亮更是作出一副要跳上床的样子。
顾惜朝一翻白眼,只能求助地看着方乘风道:“教主,我床里即有人,牢烦你将小孩子带出去,这都过了子时了。你我皆是客,在主人家的地盘上胡来也罢了,没得教坏了小孩子,人家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惜朝口气已经算放软。方乘风摸摸下巴上还没长齐的胡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辽王殿下素来洁身自好,不喜渔色,王府里除了宴请客人时几个歌舞助兴的伶人,再无别的美貌女子,便是王妃,也只亮儿的母亲一人。嘿嘿,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美人能入得了顾公子的法眼,怕不是府里的女子,却原来你还在外头金屋藏娇了?趁着风高月黑的送进来与你私会,呀呀,这都爬到炕上去了!”说着拍拍手道,“亮儿,曷刺马,还不上炕掀被子,你们不想看看顾先生的相好长什么模样?!”
这下子连被窝里的戚少商都大惊失色,他原想跳起来将三个皮猴子一一制服,本来易如反掌的一件事,可是到底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不过都到这份上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不道义的,正犹豫间只感觉被面上两个小肉团子已经压了上来,顾惜朝的擒拿手再凌厉,对付这两个身份尊贵的小孩子到底不敢下重手,加上自己内力不济,手上只忙着招呼功夫以灵巧见长的方乘风,竟然是顾得了床头顾不了床尾。
完颜亮整个人钻入被子,不一会儿揪出戚少商的袜子探出头,一手扇了扇道:“先生怎么喜欢臭脚的美人!”
完颜亶“哈”一声,尖着嗓子道:“我摸到小腿了,怎么还长毛的!”
方乘风忍着一脸的抽抽,道:“厄……咱们顾左使原来好这一口……口味还比较重……”
戚少商已忍无可忍,再这么胡闹下去越发不可收拾,当下手一扬,整条被子被凌空掀起,他翻手一个大太极回旋,被子兜头将三只皮猴子一起罩住,暂时困了起来。顾惜朝眼疾手快,帮着一起压住被角,戚少商抬手一戳先把方乘风制住,对那两个小孩子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翻闹腾下来,两个孩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拱着被子直嚷嚷。
顾惜朝气急败坏,以唇语道:“还不快走!”
那边完颜亮的小脑袋已经钻出被子,头上玉冠也掉落了,篷着头发“咯咯”大笑,却是乍一见到戚少商的样子,整个人呆住了。可不是,原本以为能见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却是满面风霜,胡茬青青的糙爷们儿,其实戚少商浓眉大眼,长相也算得俊美,只不过在小孩子心目中“美人”绝非戚少商这个样子的。
因为戚少商这副打扮真是像极了——“刺客!”
尖利的嗓子划破夜空——“有刺客……”
顾惜朝一翻白眼,赶紧抬手捂了完颜亮的嘴,戚少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来不及跟顾惜朝多说什么,只道:“我下回再来。”
他身型一闪,白影已自窗口跃出,到外面就地一滚,提气翻上屋顶。本是轻功了得之人,这几下只如蜻蜓点水,白鸟振翅,却是脚掌甫一虚落,整个人一颤,屋面上的雪花扑簌簌滑了好多下去。院落里已有侍卫闻得小公子的惊呼涌向这边,戚少商光着左脚踩在新雪上,莫说鞋子,连袜子都落在屋里了,会宁的冰雪已经不能用冷如刀割来形容,一双肉脚每踩一下,竟会粘在冰上,再好的轻功,只怕也要冻伤了。他狼狈不堪伏底身子,扯下一片袍角将光着的左脚草草包裹一翻。天色微茫,离日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夜也不似汴京,明明约莫子时,却是满天满地白茫茫一片,只如刚刚入暮似的。戚少商知道即便月色静好,满天寒星的晴夜,苍穹里也不会黑透,一天之中能见得日头左不过三、四个时辰,会宁完全像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冬天除了白还是白,几乎见不着一星半点的绿色,他回头望望,辽王府渐行渐远,那人今日一身团云绣边的白色锦袍,领口的银鼠毛滑溜得抓捏不住,衣裾上的金丝飞蛟透着一股凌厉的贵气,和那个印象里青衫磊落的温文书生相去甚远。
顾惜朝,你还是那个顾惜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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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合上窗子,回过头时但见被点了穴的方乘风已经软软地趴在炕上不醒人世,两个小孩子盘腿坐在那里面面相觑,一应侍卫撞进门来时,完颜亮“哇”一声哭开了。
不久,辽王殿下闻声赶来,一见炕上炕下一片狼籍,他脸一沉,喝道:“疯到这里来了!早说过先生体弱,没得又被你们折腾出病来,还不滚回去!既然不想睡,就别睡了,到书房里跪着去!”转头唤来小厮又训斥了几句,嫌他们没看好两位小公子,又说要掌嘴。
顾惜朝原本准备来解释的话倒用不上了,心里也怕是越描越黑,索性闭口不谈,只好心为几个下人求了情。
辽王把一干人等全部撵了出去,折腾一翻,已近丑时。正待要走,却见方乘风仍趴在那边一动不动,他绕过屏风走上前去,顾惜朝一拦,客客气气道:“我与教主尚有一些事要商量,殿下先请回去歇息吧。”
“商量?刚刚这里哭爹叫娘的,也不见你家小教主跳出来,这倒不似他的性子了。”辽王一双眼睛直直望进顾惜朝眼底,倒是笑了,“罢了,我也觉得你是该寻机会教训教训他了,小孩子真个胡闹也不打紧,若是倚小卖小也颇叫人讨厌。”
说完意味深长朝炕上看了一眼,终于调头离去。
顾惜朝吁一口气,本是非常疲倦,这一番折腾下来,倒没有睡意了。他走到炕前探了探方乘风的鼻息,戚少商点那一下不算重,到底内力深厚,自己一时也解不了,只好拖过凳子坐到一边等着。辽王府的夜更见深沉,说是家法伺候,也没听见小孩子的啼哭声,到底还是宠溺的。
他不知道回去以后辽王会如何盘问那两个小孩子,自己没有半分内力,方乘风却被点晕过去,这屋子里必定有武功了得之人,终归是瞒不住的吧。
想到这里,越发生气,拿过剪灯花的剪子冲着方乘风的小拇指狠狠绞了下去。眼见着葱白似的小拇指已经架到剪刀的豁口里,他摇摇头,手一扬又把剪刀扔回桌子上,抄起桌上凉透的茶就泼了过去。
方乘风一凛,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满地嘀咕道:“哪里不好点,点我玉枕穴,要不再重点要不再轻点,这会子让顾左使叫醒,当真难受。”他一个翻身,拿被子擦擦脸,“容我再睡一觉吧,你的被窝真好闻。”
顾惜朝一扯嘴角,讥嘲一声,“又没熏这个花那个花的香,哪里来的香气?”
“是好闻,不是香气,宛若江南三月的春草,使人迷醉。难怪戚少商也要在这被窝里躺一躺了。”
顾惜朝脸一沉,“你既知道是他,何必还要这样闹腾?不是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我早将圣物寻回。”
方乘风噗嗤笑道:“要寻回圣物还不容易,就看顾左使舍不舍得豁出去了。听闻辽王殿下以前有过一位养子,十分疼爱,后来率军西征契丹,战死沙场,辽王很是难过了一阵。他原本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到了那把年纪上才娶了王妃有了子嗣。如今对你好得非同寻常,只要你……”
“闭嘴!”顾惜朝满脸涨得通红,显然是气得不行。
方乘风斜眼,一脸的暧昧之色,“哦,原来顾左使为我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中不包括这一点点小小的牺牲呢!”
顾惜朝冷冷一笑,“教主是难得的美貌少年,那辽王既好这一口,不如你去试试。”
“我是不介意,可惜人家对我没那个意思。”方乘风仔仔细细翻看自己纤长的双手,叹道,“罢了,顾左使足智多谋,不齿于用此等下三烂的手段。若是让你多去杀几个人你倒是不在乎的,若是……”说到这里,故意顿住,抿嘴笑得好不狡黠。
顾惜朝一甩袖子站起身来,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天这么冷,你还赶我出去?”方乘风期期艾艾感叹一声,“这教主是越做越没意思了。”
“属下不敢。”顾惜朝冷冷一句,“你与那两个孩子厮混多日,不是说今日里去密室探过了么?”
“是探过了,没有。”方乘风翻身坐了起来,一手支着下巴,有点沮丧的神色,“本来不过是件寻常的玉器,因得是你要找的,他格外仔细地藏了起来,我怕不是在辽王府内。话说,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没有。”顾惜朝和衣在旁边榻上躺下,又用毯子裹了裹,凭几而寐,闭上眼道:“教主既然那么喜欢霸占属下的床,就让给你睡吧。”
方乘风“哼”了一声,“你定是有些眉目了的,我知道你要跟戚少商说,却不来同我商量。罢了,比比看我们谁先找到圣物吧,你连什么样都没见过,我小的时候倒是见过的。”他翻身下床,迈着方步蹩到门口,“你上炕睡吧,我怎么忍心看你这么蜷在榻上,回头受了风寒,又该咳个没完了。这雪下了几天了,明日说是要放晴,那山里的老虎饿得慌必然出来觅食,宗室里几位王爷约好了一起进山猎虎,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