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苏]勋章》富贵山庄

8、八

　　接连两场春雨下来，天气渐暖，操场周围的草木发了一点嫩绿的芽尖，周浔阳端着茶缸靠在窗台边，心情愉快地看犯人们放风。

　　欧阳拿着耳机只听审讯室里池铁城在咆哮，“交什么卷，滚，我还没做完！”

　　他吼的声音太大，欧阳把耳机往外拿了拿，对周浔阳道，“你这么折腾他，万一他真反悔了怎么办？”

　　周浔阳惊讶地回头，“我折腾他？这不是你们思想改造工作的正常流程？我还没让他写思想汇报呢。”

　　“……”欧阳无言以对，她就不该质疑，周处长做事什么时候没道理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隐约有点同情池铁城。

　　“好吧，对了，苏教官接下来应该会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觉得他们现在方便见面吗？”欧阳问道。

　　“哦？曹局长把他追回来了？”周浔阳转过身问。

　　欧阳点头，“嗯，费了好大的功夫。”

　　曹必达不去找苏文谦他还没想到要救池铁城还有另外一条路，曹局长前脚刚走，苏文谦就去给老三和秀才打了电话。军区那边反应极快，第二天就拍板只要苏文谦肯来，池铁城的特赦包在三野身上。要不是那边太贪心，给李副厅长去电话问池铁城的工作做好了没，动作快点这个他们也要了，苏文谦就要被骗去湘西剿匪了。

　　为了把他追回来，李副厅长跑去三野跟人拍了桌子，曹局长更是八百里加急才在火车站把他拦下，两边差点翻了脸。

　　“真好骗啊。”欧阳把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周浔阳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苏教官真是个妙人，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复杂残酷的战斗，洞悉一切阴暗鬼蜮的伎俩，身负屠龙之技，却仍怀赤子之心。

　　欧阳深有同感，她也经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苏文谦在被骗过那么多次后，还是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池铁城，他那个人嘴里有一句真话吗？可偏偏只要池铁城随便编个什么瞎话他就信了。

　　一想到等会就要把池铁城带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将要跟他共事，欧阳就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同情的那个。

　　“周浔阳你给我滚进来！把你这些破东西拿走！”耳机里又传来池铁城暴躁的声音，周处长放下茶缸，“看来是做完了，欧阳组长稍等一会，我去看看。”

　　“好。”欧阳答应了声，周处长走到门口站住说道，“欧阳组长其实不用担心，他在我这吃的苦头越多就越无法反悔，头破血流也会走下去，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总要看看这条路最终通向哪里不是，不然之前的苦头不是就白吃了？”

　　他说着笑笑，“至于见面没什么不方便的，苏教官愿意就行。”

　　……

　　审讯室里池铁城像头暴躁的狮子，从周浔阳进来就恶狠狠盯着他，周处长很有自知之明地贴着墙绕去对面，卷子都没敢拿。池铁城恨得不行，还要装出和气的样子引诱他，“我好不容易才做完的，赶紧拿去批啊。”

　　周浔阳保持安全距离说道，“不用批了，池先生的测验已经全部通过，今天就可以走了。”

　　“不用批还让我做，周浔阳我要杀了你！”池铁城抓起卷子团起来朝他扔去，周处长偏头躲开说道，“别这么激动，要走了池先生应该高兴才是。”

　　“共.产党怎么会有你么无耻的人？！”池铁城咬着牙，心知就算他过来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不过是装样子而已，太可恨了真是太可恨了！

　　周浔阳卷起袖子道，“我不是共.产党，我没有他们那样的信仰，”他说着扬起脸对着监听器道，“欧阳，我有几句很私人的话要跟池先生说，先关了。”

　　池铁城狐疑地看他切断了监听器电源，捡起地上团成一团的卷子，过来坐下说道，“今天池先生就要走了，临别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跟池先生单独聊聊。”

　　他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池铁城立刻警惕地往后靠了靠，“周处长省省吧，我跟你没什么肺腑之言可聊。”

　　“呵，”周浔阳不在意地笑笑，直接进入正题，“苏教官这个人呢，我看了他很多资料，也从池先生口中了解了不少，像他这种心软责任心又强的人，实在太容易控制了。”

　　“对于这点池先生想必深有体会，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我也很不忍心将苏教官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推进池先生你这样的火坑。”

　　“但池先生的性格过于自我中心又喜怒无常，我很担心这次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那会是我的失职，所以只能牺牲苏教官来做池先生的最后一道枷锁。”

　　他说着靠近过来，附在池铁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池铁城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一边觉得周浔阳在胡说八道，一边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我对池先生的伪装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希望早日听到池先生的好消息。”周浔阳说完面不改色拍拍池铁城的肩，解开了他手上脚上的镣铐。

　　池铁城轻轻揉着手腕，凝视他良久，才道，“周浔阳，你真是个魔鬼。”

　　“过奖，”周浔阳提着解下的镣铐哗啦一声扔在桌上，道，“如果我真的是个魔鬼，一早就把苏教官抓来严刑拷打给池先生看，想必我的任务也早就完成了。”

　　“有时候我觉得共.产党真的迂腐，明明有更方便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偏偏不用。”

　　“自己用锁链将力量束缚起来，实在有点傻。”

　　“但有时又很佩服他们的远见，若非真正有智慧之人，又怎么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在根基尚不稳定之时就能看到遥远的将来，提前用规则来约束权力，以免屠龙之人终成恶龙。”

　　“池先生实在应该庆幸，你是落在了共.产党的手里。”

　　池铁城听着他这样的惊人之语，仿佛看到了一个隐藏在假面之下的恶鬼在对他露出狰狞的笑容，“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偶尔会有的一点过激想法罢了，”周浔阳对着审讯室的门向池铁城伸出了手，“所以池先生，如果苏教官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如果不想再次失去他，以后的日子里池先生千万时刻提醒自己，藏好你的獠牙利爪，不要让苏教官发现你仍然是那头他想要逃离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