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岛》苏门小学士

21、雨夜

　　时间被暂停，无人看见他们在街头热吻的样子。

　　月亮隐匿于云端，柔和的路灯下，方泽拥着迟星如幻影一般消失在街头。
　　这初秋凉夜，秋雨说来就来，很快笼罩了城市。

　　时间的齿轮重新运转，人们从暂停中醒来。
　　“哇，下雨了！”人们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雨。
　　“妈妈！”一个举着气球的小女孩扯了扯妈妈的衣角。
　　“怎么了，宝贝？”年轻的妈妈蹲下来，亲了亲她的脸蛋。
　　小女孩子的眼睛纯净得像颗水晶石，她鼓着腮帮说道：“刚刚那个路灯下，明明有两个好好看的哥哥，一下子就不见了。”
　　妈妈朝那路灯看了一眼，分明就没有人，她揉揉小女孩的肉脸：“别瞎说，宝贝。”
　　“是真的，妈妈！”小女孩正色道。
　　“行行行，是真的，”妈妈抱起孩子拦下一辆的士，“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小女孩频频回头看，嘟囔道：“是神仙哥哥吗？”

　　*
　　空间瞬移。
　　不过一秒之间，迟星从街头来到了车里。
　　他被方泽扑倒在车后座上。
　　他的背脊落在皮质座椅上，腰被方泽端起，口唇之间全部交给他。

　　“啪！”汽车大灯亮起。
　　车子发动起来。
　　这辆车如暗夜幽灵一般冲进雨幕。

　　驾驶座上空空如也，汽车自动行驶着。
　　雨点吧嗒吧嗒落在车顶，脚步匆匆的行人从车外跑过，马路上很快积了水，急速行驶的汽车溅起很高的水花。
　　无人知道这辆车中的人在做什么。

　　在这小小的隐秘的空间里，某种从一开始就被压抑的东西得以释放。
　　方泽炙热的情感，还有他毫不掩饰的欲.望，如这突如其来的秋雨一般，吞没着迟星，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于疯狂的占有欲。
　　他低头吻着他，用最后的理智克制着，他温柔说道：“害怕就阻止我。”

　　迟星的眼眸被秋雨打湿，他抱住方泽的脖子，声音有点抖，他在唤：“方泽。”

　　大雨冲刷着车顶，化成水幕从玻璃窗流下。
　　方泽心中的弦，绷断了。

　　曾经无数次，方泽千哄万哄求他唤一声他的名字，可是他从不肯遂他心意，哪怕是当作施舍。
　　而此刻，他就在这里，他唤着方泽。

　　方泽托住他，将他拉下来一点，他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迟星捕捉着方泽的气息，闭眼迎向他。
　　方泽捏住他的下巴，回应得有点凶。

　　方泽曾经藏了无数可怕的念头。
　　想将你绑回孑岛。
　　想将你关起来。
　　想看你哭着求饶。
　　想让你做我的囚中鸟，用一生来偿还我。

　　而这所有的疯狂念头，都在见到他之后被掐灭。
　　他没有办法不爱他。
　　他唯一付出实践的，就是在迟星对他表明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的时刻，没忍住吻了他。
　　他不该吻他。
　　一切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他循序渐进，小心翼翼，心存一丝奢望，他想要心上人一颗真心。

　　我要你爱我，单纯地、炙热地、不夹杂任何地、毫无保留地来爱我。
　　就像我爱你一样。

　　迟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他的身体对方泽有记忆。
　　他不知道这份熟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它到了何种程度。
　　那是一种久远的、炙热的对对方的渴求。
　　迟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但他却懂得如何迎合方泽、如何满足他，仿佛这样亲密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一样。
　　如那些春色迤逦的梦一样，他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逐渐唤醒。
　　他既害怕，又羞耻，甚至有点兴奋。
　　雨夜将这诡异的浪漫放大。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爱人。

　　可是，如同宿命一般，当他伸出触角想要迎向方泽时，某种抑制不住的悲凉便从心底深处席卷而来，迟星不知这是什么，却被这钝痛击打得蜷缩起身体。
　　他的心好痛。
　　他无法亲近方泽。
　　迟星别开脸，他滑进方泽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啜泣起来。
　　泪水很快将方泽的衣服濡湿。

　　黑暗中，方泽问他：“怎么了？”
　　“嗖”的一声，一辆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车内被短暂地照亮。
　　迟星慌张地转过头，他眼睛红红的，泪流满面，嘴唇红肿着，唇角被咬破了，渗着血。
　　他瞥见方泽冷峻的脸，在夜色下如冰冷寒玉。
　　那寒冷如一支冰锥刺入迟星的心脏。

　　迟星转过身去，躲进黑暗中。

　　方泽捧着他的肩，贴在他身后，问道：“为什么哭？”
　　“……是害怕吗？”

　　迟星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方……方泽……我……我做不到……”
　　带着哭腔的三个字，做不到，做不到与你亲近，做不到接纳你，我们明明靠在一起，却仿佛隔着万重山。

　　方泽吻了吻他的耳珠，将脸贴在他耳后汗湿的短发上。
　　他对迟星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迟星的心更痛了，他揪着方泽的衣襟，将那截衣物扯进自己怀里，他背对着问他：“方泽，你究竟是谁？”

　　雨夜的微光，透过斑驳水痕折射进来，方泽的眸中闪着紫罗兰色的光。
　　方泽没有回答他。

　　过了许久，迟星听到他说：“对不起。”

　　直到回到家中，方泽都没有再碰迟星。
　　“医生给你开的记得按时吃。”
　　“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
　　“中秋节见。”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安静。
　　迟星没有听到开门声。
　　但他知道方泽走了。

　　*
　　第二天，迟星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上学，唇角还带着点的让人遐想的伤。
　　他无精打彩地咬着早餐，每吃一口，嘴唇便火辣辣地疼。
　　他更沮丧了。
　　想起昨晚班长说过许教授叫他去办公室的事情，迟星转道去了办公区域。

　　许教授的办公室就在实验楼附近，那是学校最僻静的角落。
　　天还下着小雨，迟星没有打伞。
　　从昨晚到现在，他萎靡得如同被秋霜打残的茄子。

　　这条小道铺满了昨夜新掉落的叶子，保洁工人还没来得及将它们清理。
　　踩在上面滋滋冒着水。
　　迟星戴着帽兜，垂头走着。
　　“迟星。”背后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有伞遮住了他头顶的雨。

　　迟星吓了一跳，差点将早餐抖掉。他转头看去，是许教授。
　　许教授走到他身侧，笑着说道：“这么巧。”

　　迟星愣了愣，而后说道：“我正要去找您。”
　　“嗯，”许教授心情似乎不错，他扫过迟星唇角的伤，假装没看见，他说道，“一起上去。”
　　今天的许一仁不像昨天那样西装革履，而是穿着家常的衣服，显得更年轻随意。

　　他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足够将两人罩在伞下。
　　他侧身问迟星：“昨晚没睡好？”
　　迟星应了句嗯。
　　“吱呀”一声，他推开那幢颇显陈旧的办公楼的大门，一股凉意从门内冒出来。
　　“进来吧。”他引着迟星走了进去。

　　负责跟着迟星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而后慌了。
　　“等等，人呢？”
　　迟星刚刚明明还站在那花坛边，怎么一眨眼间，就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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