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独堇石

6、3.错觉

　　舞台上悬挂的水晶灯被点亮了。几百支蜡烛的光照亮了尚未拉开的幕布。
　　玏伸出右手，把离自己最近的那支碰倒。蜡烛带着一条火焰的尾迹坠向地面，应和着观众的惊呼。
　　玏心满意足地裹紧斗篷，从阴影里溜走了。阴影不久就被火光蚕食殆尽。那光亮在城市的夜里，像一只迷途的萤。
　　不远处，盐眨了眨眼，扳动了一个红色的开关。铁轨转向右侧的岔道，轰鸣的列车极力减速，却还是轧过了被捆绑在轨道上的一个人。
　　“都不合格！”黑发男子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对着作出决策的盐和玏大发雷霆，“我要的是灾难中的幸存者，你们俩给我的是什么？一个是无人生还，一个是意外事故！来帮我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玏谨慎地微微抬起头，望着男子胸口的勋章，“剧院地下室里住着一个被遗忘的男人，尽管他被称作幽灵。”
　　“哦，恐怕你漏了一点：演出时他会去五号包厢。好吧，这个想法不错，我会给你3.1分。盐，你怎么解释这场事故？”
　　“我想，这样会使列车停运，稍后会有列车相撞导致的车厢倾覆。”
　　“不，做决策时你不是这么打算的。”
　　盐把头低得更低了。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那上面有一块棕色的污渍。“……我觉得，一个人的灾难就够了。
　　“这样活下来的人不会认为自己是幸存者的，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倒霉地碰上了使工作迟到的事故。又是审题失误，盐，1.8分。”
　　玏偏过头去看盐的表情。他似乎只是困惑地望着鞋尖，回忆这块污渍是什么时候沾上的。考核的失败与这个问题相比，好像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男子拿出一张名单，向上面登记了他的评分。“玏，恭喜你，再经过一周的档案转接过程你就能毕业了。盐，一周内你如果不通过补考，就得被退学了。”
　　玏吃惊地抬起头：“不是有留级重修的吗？为什么会直接退学？”
　　“因为不合格次数太多了。好了，时间到了，吃午饭去、去吧。”男子说着挥手把他们赶出自己的办公室。
　　盐默不作声，快步离开了。
　　玏微鞠一躬，带上办公室的门追了出去。男子看着关上的门叹气摇头。
　　“老师，我可以当盐补考任务的助手吗。”
　　“……可以。但你不能作出决策，只能提供建议。如果他补考没有合格会扣你的绩点，而你只是刚刚及格……”
　　“明白，谢谢老师。”玏挂掉电话，回头对盐勾起嘴角，“你看，我就说可以，老师不会为难我的。”
　　盐一翻白眼，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补考是为了让人不通过而存在的。你还押上了你的毕业证？胡闹。”
　　即使很不情愿，盐还是在预定的日期带着玏去了考核点。考题有如天神降世的震撼使盐的心往下一沉。
　　偏偏玏很不识时务地凑过来问：“是什么？考题又是人性与道德吗？”
　　盐把纸条展开举到玏的眼前。
　　于是玏也沉默了。
　　“同一灵魂在同一时刻。”盐又念了一遍考题，开始动手构架世界。一个很复杂的十八重平行，通常只有涉及宗教课题才会用到。而盐在编写过程中显出与他的成绩不符的得心应手，使玏也大为惊讶。“你这么擅长构架，为什么会有多次不及格？”
　　盐仍然专注于自己的十八重构架，不回头地回答玏：“因为审题。”
　　玏意识到自己在审题方面并不具备显著优势，更不要说是这样的题目。于是他安静地站在盐的身后，看他给每一重世界增添细节设计。
　　“怎样，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盐做完一系列修整，后退一步，问站在左边的玏，“你比较全面。”
　　“只是知识比较杂罢了，你看第二重的海洋，热带与极地生物同时存在。”
　　“真正的杂是有益的，合儒墨兼名法是有重要意义的。好了，还有别的吗？”
　　“其实我不明白这怎么切题。”
　　“因为这都是同样的灵魂，这些故事是同时发生的。把你的手借我用下。”盐不客气地抓起玏的右手，在每一重世界上碰触了一下。
　　第三重世界里忽然弥漫起白雾，遮蔽了第三重里的建筑与人像。“这是……”
　　“当局者迷罢了。”盐又检视了一回自己的作品，举起手报告，“完成。”
　　“你通过了。按规定给你3.0分，不过我想为你加额外分值，3.8分如何？你可以毕业了，盐。”

作者有话说

　　2018.8.1-2018.7.20
杂（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