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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戏蝶时时舞 ...


  •   鸡鸣划过清冷的城都。
      四更天。
      李沧涅伸了个懒腰,很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半眯着眼,道:“爱妃怎就这么早将朕叫醒?”
      “还早呢!都四更天了,该上早朝了。”端坐在铜镜前的女子着一身素雅疏松的花格长纱,双眸似水,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得嫣红艳丽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陈公公可到这凝香阁催过好些次了,说满朝文武百官都等您很久了。”
      李沧涅倒是不以为然地抬高双手,婢女帮她系好了一代,他笑道:“既然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多等些时候吧!”
      女子眉头不由下皱,轻叹了一口气,待其离开后,自言道:“耽朝有此帝王,必存不久矣。”
      然,她凤九娘不过只是他众多妃子中寻常的一个,每日交欢,又能奈何?
      李沧涅刚一上朝就引起殿下多位大臣的不满,丞相张罗观更是直言谴责:“陛下,我朝将士还在前方与敌军奋战,形势极为额略,陛下竟还整日沉浸于后宫之乐,荒诞度日!”
      张罗观愈说愈为气愤,两年前先帝驾崩,临死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硬是极尽最后一口气交代他,太子尚还年轻,朝中大事还望他多加扶持。可是,如今的李沧涅自登位独揽大权以来,又何曾听过他的一句劝?心高气傲,昏庸无能,仗着耽朝国盛富强,多次派人到全国各处搜寻美女,安置后宫,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不理朝政。若再这样下去,必将引起民愤,到时候民心所向,便断送耽朝江山,使得虎视眈眈的邻国有可趁之机。
      “这样啊!”李沧涅眸中流露出深不可测的复杂的光,只一扬手,“丞相教训得对啊!看来朕是该做一点事了,免得某些看朕不顺眼的人又要在心底里骂朕昏庸了。”说完这话,他故意屑了一眼张罗观脸上的表情,心想,这只老狐狸伪装得可真好啊!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对了,朕听说沈将军正领兵与王国的人在打仗,不知如今战事如何啊?”实质上,他也是明知故问的,因为早在昨日,九娘舅已将沈将军带兵与敌军在胡州之地作战失利的消息告诉他了,他之所以还这么问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所谓的臣子们是否真对他忠心无二。
      殿下寂然片刻,终于,有一名官员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胡州城一战,我方损失惨重,敌军又大亮增派援兵,依臣看,这胡州城怕是保不住了。”
      “大胆!沈将军骁勇善战,百战百胜,且又有三万精兵,怎么可能会叫敌人有可趁之机?朕看是你们这些大臣们故意搬弄是非,污蔑沈将军,欲图削弱我军士气,肆机蛊惑人心吧?”
      “不敢欺瞒陛下!”尚书陈大人忙向前一步,替那名早已吓得跪地发抖的官员求情,老泪纵横,无比痛心地道,“沈将军他已然降敌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
      众臣一片寂静,悄然无声。
      “是吗?”李沧涅的眼飞快地扫过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最后直直定格在了六王爷李铭渊面上,他道:“既然这样,沈将军也太丢咱大耽朝的脸了。”顿了顿,他故意一脸吟笑地望向李铭渊,似在等着他的回答,又似一种挑衅般。
      “吩咐下去,,即刻就将沈家灭门,别放过他们家任何一个人,叛臣终究要受到最残酷的处罚的!”
      众臣虚哗声一片,李铭渊忍不住喊对即将去执行任务的大内总管喊了一句——“慢着!”
      “哦,六弟啊!还有何事?”他挑眉笑着。
      “皇兄,这沈将军是做了叛贼,这没错!但这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投降的,这几年来,他为我大耽朝立下过不少的汗马功劳,且他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您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他近乎愤怒,几乎是压着声音。
      李沧涅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嘴角微微向上扬:“残忍?呵,皇弟,这知道你与李将军相交颇深,可是,他所犯下的是诛连的大嘴啊!如果朕不严加处置,今后谁都去当叛贼,我朝岂不是就垮了,先帝打下的江山岂不是白送?朕已经决定了,如果再敢有人欲为其求情,朕绝不放过,违令者,斩!”故意将后面几个字咬得僵硬。
      殿内寂静异常,再无人敢站出来反驳一句,他是当今圣上,他的话就是圣旨,是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的!
      无论对与错。
      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季节,风不大,却有无数的瓣叶零落,仿如秋至已临。
      那日的沈府庆幸异常惨烈,李沧涅下令,决不可余下活口!然而,待所有的官兵们满以为完成任务后心然离去之际,沈家小姐沈瑄仪却意外存活了下来,只因藏躲于水缸内,幸免于一死。
      夕辉染得院中的桃花树透红……
      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府宅的门口,指指点点,摇头叹息:“沈将军多好的一个人啊!精忠报国,到头来却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唉!”
      一段时日后,居住在附近的邻居们都窃窃私议,恐慌不已,道是沈府中闹鬼了,许是其阴魂不散,含冤而终所至。
      凝香阁,香烛如丝缭绕。
      芙蓉帐内,凤九娘的发丝只用一根簪子簪住,淡薄的轻纱齐肩,露出了如雪的肌肤,明眸若水盈盈,惹人生怜。
      李沧涅伸出手缓缓褪下她的轻纱,没人的胴体完好的呈现于他的面前,他将她拥入怀中,肆情地吻着她的鬓发、耳根,一双大手不断在其的后背挪动。
      凤九娘紧闭眼眸,任凭他疯狂地吻着,清泪却仍不觉的滴落在帐内,这样的爱,可是真实?此时此刻,她的心她的身体早已属于他,而他们,原本是不该在一起的。
      她是先皇的贵妃,他是即将登基的太子,先皇驾崩后,按照当时的规矩,她本该要陪葬的。可是,李沧涅看上了她,说,她是他的人,谁碰谁找死!他登基后,竟公然立她为后,朝中老臣个个竭心力劝,无奈他所决定的事情,一向都是无人可改变。
      只有凤九娘心知,他或许并非真的爱自己,对他而言,他不过就是他作为孩童的一个玩具,玩得高兴了,就视如珍宝,可孩童总会长大,到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臣妾听说,陛下前日下令将沈家灭门了。”她忽然来的这一句,令他感到少许惊讶。
      李沧涅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笑:“这件事你不改操心的,只需好好待在这凝香阁内,锦衣玉食,好好伺候朕,便够了!”
      凤九娘轻道:“可是陛下,沈将军为人忠实,长年奔驰于沙场,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且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怎可因为他战败一事就将其灭门?此举会让朝中忠君之臣怎想?”
      她本希望他可以接受她的建议,好好思量一番,不料,他却将她一把重重的推开,穿好衣服后就愤怒地摔门而去!
      从来,他所作的决定,都是对的,轮不到谁来批评指责。
      她的手嗑触到床头的檀香木上,生生的疼。然,身体上的疼终究还是及不上内心的痛,他怎可这般对她?方才的温存柔缠哪去了?
      他,终究还只是孩子。
      翌日清晨,李沧涅并没有去上早朝,听奴才说,陛下领了几名朝中官员上醉红楼去找姑娘了。
      醉红楼是本城中最大的意见妓院,收罗尽天下绝色美人,但凡有走投无路的或是无家可归的女孩便将其收于楼内。
      一国之君竟也沉迷于那样的烟花就地,实乃国之不幸!
      醉红楼这日灯红酒绿,歌舞滔天。醉红楼共有两楼,底楼是姑娘们载歌载舞之地官绅富豪们赏舞吟曲之所在,楼上大抵是姑娘们的厢房,也是男人们逍遥快乐的地方。
      李沧涅挑了一处雅座坐下,手握折扇轻摇,如翩翩公子一般,陈总管俯下身,在他的耳边处悄然说了几句。他的嘴角立即扬起淡淡的笑意,朝眼望去,六王爷李铭渊正端坐在不远处,侍卫便装围拢在身旁,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台上看。
      鸨妈妈扭捏着粗大的腰身走到台前,一步一笑,掩藏不住满脸的喜悦:“今日各位贵公子可要大饱眼福了!我们醉红楼请来了一位倾国佳人……。”
      话音还未落,台下人群便是一阵轰动,有人轻蔑地笑道:“佳人?还老娘呢!就您啊?”
      鸨妈妈面上现出明显的不悦,正要埋怨那人的轻佻无理,但随即就平和下心态:“这位公子您错了,所谓的倾国佳人并非须有其名,若是您不信啊!请看一看再说话吧!”说着,她拍了拍手。
      有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袅袅而出,莲步轻移,面若桃花,头上坠着翠碧的流苏,着一身淡雅的长袖粉色纱裙,
      算不上绝色倾城,却又着一种勾人心魄的绝美!
      再看那台下之人,早已呆不出声,怔住了。
      鸨妈妈很满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便将目光望向台下拥挤的人群,道:“这位便是我醉红楼的震楼之宝舞凝姑娘。”待片刻,又道,“她呀,不仅精通琴棋书画,且长袖善舞,人如其名,若在耽朝她称第二,我敢打赌,就再无人敢称第一!”
      台下的贵公子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快别说废话了,赶紧开价吧!快点!”
      “就是嘛!”
      李沧涅品了一口香茗,缭绕的香气满喉,放下茶杯,望一眼李铭渊脸上的表情,他正坦然自若地看着,并没有丝毫怪异有损身份的举动,不禁在心中犯疑惑:“他不是素来洁身自爱的么?怎也会来这烟花酒地之处?”
      “五百两起价!”
      鸨妈妈已经是迫不及待等着收钱了,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高调喊了一声——“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我出两千两!”又一声叫喊,寻声而望去,是一名满脸麻子的约莫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子。
      见人群中片刻寂静,中年男子欣喜欲狂,洋洋得意:“既然没有人比我出更高的价格了,那么,舞凝姑娘今晚……。”
      “我出五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和声音,所有人都惊诧了,纳闷,寻思着这是谁家的有钱贵公子,姑娘虽惹人相思,但无奈口袋中的钱财有限,便注定与佳人无缘。
      一个个悻悻地离去。
      李沧涅一声冷笑,望着无所事事摆弄指甲的李铭渊,一副胜券在握而淡然自若的模样,看来,五千两的价格对于他不过如此而以。能令堂堂六王爷喊出这样价格的,想必这女子也定然不简单。
      “一万两!”李沧涅一直看着他,微微的笑。
      李铭渊这才注意到了这位风流皇帝竟也在场,不由心中一怔,但还不肯放弃,又喊道:“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李沧涅等他喊完,很轻松地就提高了价格,在他看来,台上的女子算不得绝艳,甚至不值这个价钱,后宫中佳丽比比皆是,但,他倒是很想得到眼中的这名舞女了!
      舞凝站在台上,环视着众人,极力想要装出微笑,但粉面上还是隐隐现出了悲怆之色,一双若水的眸子直直望向了呆凝住的李铭渊,那眼神所流露出的,分明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楚,似在说:“你怎么了?你难道甘心我落入别人的手中么?”
      虽说在此之前,鸨妈妈已经明确的向她保证过,此次于她,只卖艺不卖身!
      李铭渊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声,只因一旁的侍卫耳语道:“王爷,算了吧!不过就是一名女子,何必跟当今圣上争个你死我活呢?”
      他本是爱她的,从第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从他们相识的那个桃园起,只可惜,今夜的她,不属于他。
      李沧涅目送着他愤然离去,轻摇折扇,眉宇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几分得意。
      他终是败给了自己。
      鸨妈妈自然很是满意,毕竟两万两这个价格也并非常人所出得起的,但有生怕来人一时兴起,怕待会儿人家就变卦乐,于是忙捋了捋鬓前的发,待人群恋恋不舍疏散各自去寻欢之后,仍一扭一笑地拉着舞凝的纤手走下台,对李沧涅道:“公子,你可得说话算数啊!”
      “这是自然!”他一摇手,示意陈总管将一张两万两的银票很随意地给扔在了地上。
      鸨妈妈双手颤抖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银票,眉儿间似抖笑出了一朵灿烂的花:“公子果真是豪爽!我就知道!”言罢,转过头,又吩咐了姑娘一句:“舞凝,你可得好好招待这位客人啊!”
      “是!”女子乖巧地应了一句。
      李沧涅命陈总管先行退下,自己却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拉起了舞凝的一只手,他想,到底是青楼女子,竟毫无半点女儿家的娇羞,确是大大方方反拉起他的手道:“公子,请随我来。”
      他们便上了二楼,在楼道间走着,两旁中,每个房间都门窗紧闭,房中传出了□□声以及女子有些装模作样的呻吟声,到了靠东南方向的最里层的房间,推门而入,房内的摆设倒也雅致,一张小木桌,一张床和一把放在床头的古筝……舞凝轻轻地掩上门,一转身,却因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李沧涅手疾眼快,忙收起了手中轻摇着的折扇,硬是将她紧紧地抱住,凝神细视怀中的美人儿——她确实很美,近距离的看,且美得不同寻常,柳腰月眉,肤滑如雪,特别是那双明眸如水一般澄澈,折射出亮丽的星星点点。如果今晚她能够将他伺候的好的话,或许他还会考虑将她带回宫中,封个后妃什么的。
      这么一想,他不觉伸出手去,想要帮她褪去肌肤上紧贴着的那层轻纱,不料,舞凝却下意识的一挡,狠狠推开他的手,退在一旁的角落里,还死死护住自己的衣领不放。
      “公子,请自重!”
      她说出这句话,竟叫他啼笑不已,不过就是一名青楼女子,身体也不知道叫多少个男人给碰过了,还想叫他这个当今圣上尊重她!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怎么,不好意思?还是你想要自己来?要知道,我那二万两银票可不是白花的。”
      “这个是自然,”舞凝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极其愤怒,“你是客,又是花了钱的,今晚我自然会好好招待你,只不过,我并非是要以我的身体去迎奉你,你所赢得的,是我的一支舞!”
      李沧涅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漆暗:“笑话!我花的可是二万两!”
      “公子可以等我跳完舞再说话么?若是不满意,我大可叫鸨妈妈退回你的银票,如此这般,总可以了吧?”她指了指放置在床头上的一把古筝,又问道,“公子可会抚琴么?”
      “当然。”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沧涅轻抚着古筝,古筝很轻,没有沾染一丁点儿灰尘,许是时常有人弹奏的缘故,琴弦一拨动,就散发出一种幽幽的香味,沁人心脾,流连忘返。琴音更是婉转如悦,不仅加快了拨动的频率,音韵愈为高调,悬梁绕股,直通入人的五脏六腑。
      再看那舞凝,早已随着琴声有节奏地舞动起轻盈的身姿,一颦一笑间,似春日里盛放不了桃杏的芬芳,绣带飘忽,时而身若青燕灵动而轻松地转身、踏步,纤手更是如同是蜻蜓点水,一举一动更添妩媚。
      李沧涅看得不觉入了迷,如此的舞姿、如此的身段不仅是在宫中,想必就是寻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他只是想,手仍拨动着弦,越弹越是投入,舞凝也忘情地舞着,皎然似一朵开得妖娆的花,时而随着节奏而狂野;时而又静谧无波,舞姿变化万千,如一副美好而生动的画卷不断的在眼前摊开,最后,她朝他一笑,但笑容还是有些勉强,便将手中的绣带抛出,似长虹飘然苍穹,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她一个翻身,停住舞动的脚步,那条绣带恰好落在她的肩膀处。
      与此同时,琴声止。
      李沧涅刚要拍手叫好,谁知那少女却慌慌张张失措一般匆匆忙忙跑出了房间,好似有事,只留给他一个俏皮远视的背影。
      “果真是个不一样的女子。”他不由笑了,顺手将茶水倒入口中,茶香迷漫,顺喉而下,也如方才的载歌载舞一般,惹人不觉回味。
      舞凝以为他又要对她非礼,这才不顾一切地逃跑出了房间,以前就常听娘说,女人的贞洁比一切都重要,今日此时的自己走投无路误入青楼就已然够倒霉了,他不过是一名与自己素不相识的男子,若又失身,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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