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闪烁的夏天》闪电羊

36、第 36 章

　　“是有人找你么？”俞一依隐约听见林恒那边有人说话，似乎还有点吵，她有点担心。
　　林恒望向窗外，眼看着大爷们要把他家院门晃坏，起身说：“好像是找我下棋的。”

　　“下棋？”俞一依不知道他还会下棋，“谁呀？”
　　这事儿林恒一时半会说不清，他自己还处在迷糊状态。

　　“我先出去看一下。”
　　再不出去，他院门要坏。

　　挂断电话，林恒从大爷们手里拯救出院门，不等他问什么事，几位大爷不客气地自顾自往里走，进门自己找地方坐，凳子不够就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
　　“我昨晚回去想了，”秦大爷，也是输给林恒的大爷，双腿大喇喇的岔开，挥舞手臂像演讲，“你那点招数我随随便便就能破，走，下棋去。”

　　林恒家本就小，几位大爷进来显得屋里满当当的，他们嗓门又大，尤其是几个人一起说话讨论棋技时，屋顶都在跟着颤。
　　“我要吃饭，”林恒说，“晚点再下吧。”
　　秦大爷一听，乐了：“吃饭？行啊，正好我们哥几个也没吃午饭呢，就在你这儿一起解决了，吃完我们去下棋，给我来盘牛肚就行。”

　　林恒抱着手机站在屋门口，他低头打字，跟俞一依当下的事儿。
　　听到秦大爷要吃牛肚，他头也没抬：“没有牛肚。”

　　“没有？”秦大爷摸摸胡子，“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来。”
　　起身出门，秦大爷边走边对着村里吼：“小王八羔子，牛肚给我送过来！”

　　另外几位大爷打量林恒家，一会儿挑剔小，一会夸家具不错，一会儿又把他的床坐的嘎吱响，他们想去林奶奶房间时，被林恒拦下来。
　　“哦，”其中一个大爷说，“林大姑娘房间不能进，走走走，外面坐着。”

　　林大姑娘，林恒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奶奶。
　　“你们跟我奶奶很熟吗？”他问。

　　“熟悉啊，怎么不熟。”一位大爷指着另一位大爷说，“问他啊，当初追着你奶奶满村跑，村里谁不知道。”
　　“别指我，你没追过？你那时候天天拿本破书在装诗人，装给谁看的！”
　　“嘿，那你还给人家剪过大字报呢！”

　　几位大爷围成圈，你一嘴我一嘴，吵起来了。

　　在吐沫星子中，林恒大致了解奶奶年轻时候的事，十里八村最漂亮的林大姑娘，村里村外都有人惦记着，后来便宜了来下乡的知青，也就是林恒的爷爷。
　　可惜林奶奶命苦，喜事接着就是丧事，爷爷走的早，孩子都没见上一面。

　　林爸爸跟了母亲姓，回到静怡村生活，一直都在拉扯孩子的林奶奶，好不容易拉扯大儿子，日子刚要好过，又要独自拉扯孙子。
　　说到这儿，几位大爷都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林恒给俞一依发信息的手也停下来，对于奶奶过去的事儿，他知道的少之又少，小时候问过，但是奶奶从来都不说。
　　在他的记忆力，奶奶每天的生活除了照顾他，就是照顾果园，维持生活，没见奶奶跟村里的谁有过过多的交集。

　　正当气氛略显沉重时，秦大爷拎着牛肚和菜回来了。

　　“小王八羔子，还敢问我去哪吃，用得着他管！”秦大爷骂骂咧咧，东西塞给林恒，“做吧，赶紧做赶紧吃，吃完下棋。”
　　“你们几个老东西臊眉耷拉眼的干嘛呢？”秦大爷挑起其他话题，屋顶又开始发颤了。

　　林恒捧着一堆菜出去洗，瞧见秦大爷的儿子在他院门外张望，他扫过去视线，秦大爷儿子冲他瞪眼睛，目光警告。
　　他想了想，冲屋里人说：“秦大爷，您儿子来了。”

　　“小王八羔子！”
　　还没等秦大爷露面，‘小王八羔子’一溜烟跑了。

　　这几位大爷是真难伺候，林恒菜还在锅里，他们一会儿要洗个桃子吃，一会儿要端碗水喝，屁股像是生了根，一下都动不了。
　　林恒第一次做饭做到满头大汗，菜饭全出锅，他累的有点没食欲了。

　　屋里太小，大爷们搬桌子拿凳子，要到院里吃。
　　饭桌上聊天激昂，恨不得半个村都听见。

　　林恒坐在餐桌上，给俞一依讲这些大爷是怎么折腾人的，又挑了点大爷们说的八卦讲给她听。
　　俞一依一边说心疼林恒被折腾，一边又连着发了好几个哈哈哈，要他多讲点。

　　林恒揉揉耳朵，不到两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听力都下降了。
　　突然，几位大爷一起住了嘴，又是捋胡子又是理头发，正襟危坐，话题从县里哪个爷们被人戴了绿帽，变成最近电视里播报的新闻，眼珠子只往院门口瞄。

　　林恒回头一瞧，笑了。

　　原来是林大姑娘回来了。

　　——

　　“然后呢？”俞一依躺在床上，手机扣在胸口，“林奶奶来了之后，他们说什么了吗？”
　　她整理耳机，安静聆听林恒讲中午的趣事。

　　“没有，他们十分安静，”耳机里，林恒的声音蒙上笑意，“我借着机会让秦大爷帮我倒了杯水。”
　　俞一依被逗得咯咯直笑，她翻了身，脸蹭蹭枕头问：“那刚才下棋，秦大爷有没有报复你？”
　　“也没有，”林恒也低笑，“我给他留个半盘棋，他没空理我。”
　　“这样真好。”俞一依听到他笑，想到他可以跟大爷们打成一片，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心里安心又喜悦。

　　林恒同样躺在床上，他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她柔软的声音就在耳边，从未有过的近。
　　“我还是觉得，”他清了下嗓子，脑袋下手握紧又松开，指尖捏着枕套摩擦，好一会儿才说，“喜欢跟你在一起。”

　　说完，他静静等待俞一依回话，胸口里的不安的跳动声暴露他的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另一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她好像睡着了。

　　他轻笑了声，道句声晚安，连按下挂断键的动作都是轻柔的，怕吵醒了她。

　　另一头的俞一依，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她都听到了，而且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极富质感，就像在耳边咬着她耳朵说话似的，摩得她耳朵又热又痒。

　　她拉过被子想盖过头顶，结果被耳机线卡主又拽疼耳朵，像是做错事被家长了抓了包，她迅速摘下耳机丢到一旁，钻进被子里又气又羞。
　　“都怪林恒！”她在被窝里闷闷地给他记上一笔，决定晚点再给他看观星台拍到的照片，以示惩罚。

　　当晚林恒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一直在开门，开到手腕酸，他拉开最后一道门，俞一依站在门外冲他皱鼻子，说下次在这样可不会轻饶了他。
　　早上林恒起来手腕还隐隐发酸，他想了一早上也没想明白梦里的俞一依为什么惩罚他。

　　吃过早饭，林恒想着去果林看看，自从俞一依离开以后，他一直没去那边，周末要去集市，他该准备了。
　　刚收拾好房间了，村长上门了。
　　原本要出去打麻将的林奶奶，也退回屋里迎接村长。

　　“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们，”村长满面春风，没等进门便开始宣布，“市里扩招那个名额说有补助！”
　　“补助？”林奶奶示意林恒去拿凳子，“什么补助？”

　　村长摆摆手，没坐，继续跟林奶奶说：“我把林恒的情况跟市里反映过了，市里的意思是，可以给林恒提供免费住宿和食堂饭卡，另外还会每月补贴五百块钱，这钱不是给林恒的，是给您的。”
　　“给我？”林奶奶指了指自己，受宠若惊，“市里这么好？”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村长说，“有困难肯定是要多帮助的。”
　　“只是吧，”村长搓搓手，看看林恒又看看林奶奶，斟酌着说，“市里也有规定，补助没问题，但需要考察林恒成绩，正常的考试流程他还是需要参加的。”

　　林奶奶闻言，皱了眉。
　　孙子成绩什么样，她从外人那儿都听说了，跟在后面打狼的，要是考试，这可怎么办？

　　那边讨论的热闹，村长说他可以帮忙找老师给补课，需要林恒自己多用心学，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抓紧。
　　林奶奶倒是替他保证了一堆，而他本人始终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想去市里念书么？当然是想的。
　　他对俞一依讲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想去是真的，放不下奶奶也是真的。

　　“办法我都给你想好了，”村长拍拍林恒手臂说，“我联系了姜琴，每个月给你家补助的五百给她，她愿意照顾你奶奶，姜琴你肯定放心吧。”
　　林恒抬眼，摇了摇头。

　　“姜琴你还担心？”村长不解，“姜琴可是最好的人选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恒想，他不放心的，大概是整个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