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萧祈访 ...
-
窗外鸟鸣莺啼,韶光艳丽,花开荼蘼。
殿内寂静无声,沉水香烟丝醉软,瓶映紫画。
伺候的小宫女打着瞌睡,突然,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小宫女连忙挽起鲛纱帐,便见四岁半的萧荣拥被端坐,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正喘着粗气。
“殿下,殿下,可是不适?”小宫女担忧的问,取了帕子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见她不语,有些诚惶诚恐的又道:“翠钱姑姑去给殿下盯着灶上煎的药了……”絮絮叨叨,生怕萧荣出个好歹。
萧荣半句话都没听进去,独自僵坐半晌,未理会小宫女,复尔,深呼一口气,低语道:“一切还来得及。”
彼时,她四岁半,未来一时不慎选错的亡国之君,她的小侄子此刻尚在襁褓;拥有从龙之功,后位极人臣的齐国丞相此时还是个半大的稚童,不慌,不慌。
她又拥被躺下,甚至翻了个身,背对小宫女,准备再歇歇。
四岁半的小脑瓜有些迷糊,昨夜梦回前尘之事,一时半刻难以消化,索性闭上眼睡上一通,心中庆幸这时的她还没被皇帝送去国子监,不用早起去读书,尚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上辈子为国为民,心怀苍生,硬生生把自己的身子熬亏空了,导致心怀不轨的萧斐暗中给她添了些药物,直接把她一步到位的送走。
这辈子……四岁半的萧荣脑容量不够使,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静下来没多久,翠钱姑姑便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东宫的垂花门,日头有些猛烈,宫人给她撑着芭蕉绿油纸伞,前脚跨过门槛,方才伺候着的小宫女便迈着细碎的步子给翠钱请安。
翠钱面色如常的颔首,她是薨逝皇后的心腹婢女,东宫的掌事姑姑,年龄约莫有二十五六,鹅蛋脸,肤色白皙,两颊生了点儿斑点,样貌不出众,平日不苟言笑时总能震慑住小宫女们,东宫的大小事都由她一手处理。
前两日宫外来了亲戚,她请了半日假出宫,未想,便是这半日光阴,萧荣就不慎落了水。
春峭寒冷,春日的池水几乎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一个稚童的性命,被救上来时萧荣已晕了过去,当天夜里发了高烧,高烧持续不退,太医说要是高烧再不退,人有可能会烧傻。
东宫太子成了傻子,这事儿皇上怪罪下来,牵连甚广!
好在,昨夜萧荣退了烧,只是呓语不断,不住的说着胡话。
“太子未醒?”翠钱姑姑放轻了声音,问。
小宫女低声把方才发生的事儿捋顺后同翠钱姑姑说了一遍。
翠钱姑姑闻言,眉头皱了皱,差遣宫人端着药入内。
床榻上的小团子睡得正酣,呼吸清浅,翠钱姑姑弯腰探了探她的额头,已没昨夜那般滚烫了,她松了一口气,正思虑,要不要叫唤小主子起床趁热喝药,听得殿外传来请安声,她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明了来者何人后,不动声色的帮小主子掖好锦被,待她起身,那人的皂靴正好跨过门槛。
“见过大皇子,大皇子万福——”宫人们跪了一地,齐齐请安。
翠钱姑姑从内室施施然走出,委身一福,低声道:“翠钱见过大皇子,大皇子万福。”
大皇子萧祈一表人才,素来和蔼,没有架子,深得百姓爱戴。
他颔首,语气同他的人一般柔和,道:“无须多礼。”
翠钱起身,听他又问,“阿荣醒来没?”
翠钱说:“禀大皇子,太子殿下还未曾醒来。”
萧祈蹙了蹙眉,担忧道:“这么久了阿荣还未醒?他怎的会落水?”说罢,绕过翠钱,要往内室走。
“婢子不知……”她就算知也不能说!
翠钱姑姑犹豫了片刻,脚下迈出半步,差点儿控制不住拦下大皇子,抬头看着走在前方长身玉立的大皇子,心下叹了口气。
大皇子萧祈已过弱冠之年,这几年皇帝让他旁听朝政,帮忙处理朝中大小事。他为人谦逊和蔼,处事周到,深得百姓爱戴,萧荣若不是有嫡子名头,被皇帝早早的封了皇太子,翠钱真害怕大皇子有朝一日会取代萧荣的太子之位。
年岁尚小,根基不稳,不能自保,前有狼,后有虎,翠钱担忧,也不知小主子能不能顺利长大。
也不知皇帝能不能护小主子周全!
翠钱在心中叹气,祈求亡故的皇后娘娘保佑。
萧祈站在萧荣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床榻上的小团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小脸。
他弯下腰,掐了掐萧荣的面颊,轻喃道:“瘦了不少。”
萧荣睡得不太安稳,前世的习惯使得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靠近,眉头皱了皱,不一会儿悠悠转醒。
她怔怔的看了许久眼前人,直到那人笑得温柔,捏了捏她的鼻头,熟稔道:“阿荣见了大兄都不会唤上一声。吁,看在阿荣生病的份上,大兄不与你计较了。”
萧荣有些傻乎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也慢慢吞吞的喊了一声“皇兄”。
“殿下,你醒了正好,汤药奴婢给端来了。”翠钱说道。
萧荣不喜欢喝药,闻言小脸垮下,皱成苦瓜脸,奶声奶气的说:“药,苦苦,不想喝。”
“这怎么行,生病了就要喝药。”萧祈对宫人说:“来,把汤药给本宫,本宫亲自喂阿荣。”
萧荣初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混沌如浆糊,傻傻的看着对方。
萧祈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碗,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药材气息,有些发苦,刺鼻的味道,萧荣打从心底反感,身子往后缩了缩,一双湿漉漉的眼巴巴的看着萧祈,可怜巴巴的撒娇:“皇兄……阿荣不想喝。”
萧祈用汤匙搅了搅汤药,那股子难闻的苦味顺着清风荡入萧荣鼻中,看着架势,免不了被喂药,萧荣藏在被子里的小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他眼泪一下子出来,金豆子似不要钱般滴落。
“怎的还哭了?”萧祈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