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重把一尊寻旧径 ...
-
人貌不应迁换，
珍丛又睹芳菲。
重把一尊寻旧径，
所惜光阴去似飞。
初晨，晶莹的露珠顺着枝尖缓流下来，停在叶缘处，摇摇欲坠。
天高府的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慵懒之中。
激烈，热闹，和忙碌过后，只是个平常的早晨，也显得无比安静。
…… ……
这样适合贪睡的早晨，有人却意外地起了个大早。
刚刚经历了一场旷世之战的高愈翔本是此时最该歇在床上的人，可是，一张看不出是气是怒的脸，还是僵在了自己的房厅外。
一脸的深思。
却不是为了清晨贸然闯进的两位姑娘……
高愈翔微缩了眉头向对面瞥了一眼。好吧，多少会为了她们发愁。好好两个大姑娘，清早的连个门也不敲就闯进来，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么？
“两天了，连个信儿也没有。我不管，你现在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知羞女一号：菸一一。
“小一啊！风肆会回来的。小冷不也说了，是去公干，应该很快的。”不知羞女二号：莫小二。
说着，小二试探的看了身边的小冷一眼。
先是一怔，缓缓点了头。很明显，他刚刚又走神儿了。
“可是，现在外面很乱啊！反你这个新尊主的那些个什么邪教的在外面虎视眈眈的，还有啊，风肆哪有你那么耐打。我不管，喂——！你啊，把风肆叫回来啊。”愤怒地瞪着淡定的一抹白衣。
沉默已经解决不了这两个麻烦的女人了。开口道：“鱼，熊掌……”微顿。“只能得一个。”
菸一一莫名地瞥了头。“什么意思啊？我说你们平原人说话是不是一定要这么不着边际啊，尤其你这个什么尊主，说的话最让人听不懂……”
“小冷的意思是……”小二讪讪地笑着。“金家啊，逼着你的风肆娶那个金赞云，所以小冷现在把他派出去了。这不是照你说的做了？你现在又要他回来，你这不是难为人么……‘鱼’是小一看不到风肆一段日子，‘熊掌’就是：风肆回来了，可你就歹面临他要娶赞云的麻烦了。所以，你只能选一个。”
不回话，敬佩的眼光再次投了过来。那家伙就八个字，你也能这样分析出一堆来，小二，你真是神啊！
“好吧！”菸楼主一个惊站起。“我亲自去。喂！你说……他在哪儿？”
“京城，武林三大派总舵柳家庄。”这次小冷回得倒是非常利落，像是恨不得对方立刻就从他面前消失般。当然，菸一一受教得很快。他的话刚落，对面的座椅已经空了。
“小二，外面现在不安全。你乖乖在府里呆着完虫子，等我回来。”似是不放心，远远地又飘来一句。
“哦……”抬头浅笑笑。就……那么离不开他么？小二的心中，既好笑，又疑问。
吵闹的菸楼主一走，屋子里就这么恍然安静了下来。
小二抬了一杯热茶，缓缓吹了浮叶。微微一笑。“刚上任，很忙吧……高尊主！”
清俊的面庞微怔，眼里划过一丝不悦。‘高尊主’？他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尤其是从她的嘴里叫出来。“上次根本没有退出，不用交接……”
“所以说啊！武林尊主这名号，本就是你的命啊……”仍笑着，后仰了身子。娇躯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小脑袋浅搁于靠颈，缓缓合上了眼。
小冷的目光在那未泯的笑容上停滞了一会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高耸着的挺肩柔落下几分，缓缓的，也将身子向后倚靠了些许。
偌大的厅房里，两张木椅，两个闭了目的人。中间只隔了一红木桌，桌上是纠缠着缕缕白雾地一杯茉莉……
屋外还持续着清晨的一片宁静，第一道阳光高过了天高府的红瓦屋檐，一缕柔丝般的金色射过来。
那一丝金色恰落在了高愈翔的眉尖。
缓缓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了朦胧的金色，身体，被一片暖意包围。
安详……
高愈翔生活了十多年的这间屋子，这间向来冷清，空荡，充满了书墨味儿的屋子，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安详。
其实，这是小冷人生中第一次体味‘安详’的滋味。现在的他，一样是无欲无求，可是，却比从前少了那些惶恐，不安，和空虚的感觉。也是第一次，高愈翔感觉到，原来无欲无求也可以这么畅然。
安详在持续着……
…… ……
不知这片刻的闭眼，迷迷糊糊中持续了多久。
屋外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吵闹声，愈来愈大。终于，还是扰了这短暂地小憩。
小二皱了皱眉头，惺忪地揉了揉眼。对面地小冷早已精神依旧地端坐在那里了。
“真不好意思……昨晚一直在蹲点等‘苗花蛇’，太累了，刚刚睡着了……”
微点头，眼看着屋外，不置可否。
“小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从昨儿到现在一直想什么呢？总出神……”
冷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阵犀利。这个女人，就是这点最让他生气。明明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做的事也都是他闻所未闻的蠢，为什么关于他高愈翔的隐私之事，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呢？
这一瞥再次和对方水灵灵的清眸撞了个正着，别开视线。“我在想那个……马汗青。”
“我说……你这个武痴。反正都打赢人家了，何必还成天挂念着。”
“赢？”微讶异。“我没有……”
“怎么没赢？他不是说了，兵器断了也算输。”瞅了瞅桌上的一叠点心，低头又看了看微凹地肚子，遂伸手掏了一块桂花酥塞进嘴巴。“你以前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吧？唔……嗯，我就认识一个这样的人，真的……有些人特别珍视自己打造的武器，只要这武器一毁，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输了。”
高愈翔把视线转了回来，看见对面再次吃的脸蛋鼓鼓得小二，一阵回忆泛起来。其实到京城以后，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想想，最近一次看到她这样可笑的吃相，也是他们二人最初起路上京的时候了。
寒若冰霜般的冷眉，微微弯了些许。
“既是拼到最后，我……或许也会输。”
“怎么可能？”再次，熟悉的点心渣滓从嘴巴的缝隙中喷溅出来。“唔……唔嗯，当时，你冲下来那一剑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你自己用臂力抽回了那一剑啊！我说，小冷你也不要太谦虚好不好。”
眼神微微沉了几分，抬起自己的左手，侧看了一会儿。回道。“他根本没有使出实力。马汗青……是个左撇子。”
嗯？小二一直机械咀嚼的小嘴猛地卡住了，眼睛微瞪。怔了好一会儿，渐渐又开始了轻轻地嚼着点心，心虚道。“左，左撇子……呵呵，这，这江湖这么大。左撇子的人那不多的是啊！”
“而且……”
“什么？”有些焦急。
“他当时与我对打用的兵器是铁扇，可是……我当时看过他左手的虎口缝，有明显的亮茧。也就是说，他惯用的武器，绝对不是铁扇。应该是一种手握处更为……嗯，光滑，而且他左臂的力气很大，这兵器应该很长，很难掌控……”
“长？会，会不会……长鞭？”声音发涩。
“鞭？”眼一亮。“原来如此……是长鞭。”接着，疑惑的目光投过来。
“噗——！”毫无预兆地，眼前的娇人瞬间前倾了身子，吐出一坨‘秽物’。
好吧！不是秽物，是她刚刚塞得满满都是的点心们。可是，她一定要让他看到这么恶心地一幕么？
“噗——！噗，噗，噗！”使劲儿吐了吐嘴里的碎渣子。脸上却是十足地焦急状。
“怎么了？”
“噗——！他……他人现在在那儿呢？赶紧，我，我回去收拾东西……小一走远没？京城，好，我去……”焦急，不知所措，甚至带点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高愈翔完全听不出她的重点了。
“到底怎么了？”
小二猛地滞了身子，扭过头，无助地大眼珠儿攀了上来。“哦……偶，偶~~那个~~~是~偶~~三~~爹啊~~~~！”发抖地声音。
“三爹？莫离世家的……？”疑问。
不说话，抓住小冷地袖子，狠狠地点着头。
“确定？”
继续点头。“那样的身手……你自己想，江湖上……有几个？”
沉思一会。“那你起初怎么没有认出他？”
一脸地欲哭无泪。“大哥~~~~~？！莫离世家的老三哎，他的名号是什么？‘面阎王’哎。他易容之后亲爹亲妈都分辨不出来，况且我四个爹爹本来就不太在无上山呆着。我……我又不太爱出房门。”声音越来越小。
“不过，我肯定那个是三爹爹。你说他是左撇子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了，还有，我三爹爹最喜欢的就是易容和研究兵器什么的，最主要的是。他惯用的武器确实是长鞭，我记得……三娘说，那是三爹用百只老虎的顶筋编成的，是三爹最喜欢的，所以也是最常用的。还有……咱们一起吃饭那晚，他当时那个笑……对，就是那个笑。肯定是三爹啊！”
揪着小冷地袖子，不自觉的，小脚也在地上乱跳起来。
高愈翔被一通吵闹叫烦了心，淡淡地吐出一句。“你那么怕你三爹？”
“不怕啊，爹爹们对我很好的。”
“那你在急什么？”
“急？”摇个不停地小手，滑下了。跳个不停地小脚，定住了。小脑袋愣愣地斜到了一边。幽幽道。
“不知道……”抬头再看了小冷一眼。“三爹肯定是来带我回去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冷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起小二的视线。于是，小冷漠漠地看着园外的某处，回了一句。
“你不是本来……就要回去的么？”
或许是被小冷说中了，或许是被对方提醒了，或许是自己真的对山下有了不舍之情，还或许……
或许好多可能性吧……
总之，莫离岚现在突生的这种失落感，应该只是因为自己。从没有过的，心里像被突然捅破了一个洞，然后渐渐的，渐渐的，越来越大。莫离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不知道为了什么，却就是揪心揪得恨不能把整颗心挖出来。
狠狠抓了一把心口周围的皮肉，趁着疼劲儿，摆出个勉强的笑意。
“对哦！你不说我倒要忘了，怎么就忘了呢？眼看就要立秋了，我说过立了秋就要回家的……”语气怪怪的，甚至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是啊……家里还有我一屋地宝贝虫虫呢，它们没有我该多难受啊。这里……嗯，这里，是啊……小冷已经是武林尊主了。”
“你……”小冷还有话正露到唇边。
外面一个人影纵下，打断了屋里的对话。人影着地，单膝是跪着的，再看，是和小冷一样的白衣打扮。
“禀尊主，自晨初到现在历时近三个时辰，聚在府外的中、反派的武林闲散和一些被除名的小帮小舵的动乱分子愈来愈多了。现在，几乎已经把天高府的东半苑围了起来。金大人命分派的兵力镇压下去了一次，不多时，他们又聚了起来。金大人名我来西苑传话，请尊主指示……”
“嗯……一大早我就听到他们的吵闹声了。这事不要惊动朝廷，你先派人去衙门打声招呼。把三帮会的人派来，镇住他们，五派的话……怕是下午才能到。这些事都是常有的……”
受命的小卒微抬头侧看了一旁的小二一眼。或许是他听出了尊主说话时的异样，最后这句，怎么那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为了让对方安心才加上的。
因为事实上，历届的武林尊主在位期间，实是没有发生过这样规模的动乱。
很明显，让反派们一时间如此齐心，必定是有了同一个话柄，而且是个不小的‘柄’。
堂堂武林尊主地家里，奉着邪教地妖女外加江湖最大暗杀帮派地头目，这柄儿，可是够大了吧？
“尊主，先去议事堂吧！”
“嗯……”说着，走至床边拿起了佩剑。“你留下，看着她，不能让她乱跑。不得乱说话，知道了？”眼神里，透出一股利气。
“是！”一滴汗缓缓滑出发间。
不再犹豫，前脚迈出厅门，后脚一个用力，人影已逝。匆匆的，连一瞥都没留下……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二，和迟迟擦汗地小‘虾’一只。
小二呆了一会儿，眼神猛转向了眼前唯一的‘保镖’身上，笑容逐渐展开，笑笑跳跳地奔跑过来。
“小哥？”笑得愈欢。“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刚擦干的额头又透出湿迹，心中狂喊着：‘不能……！！！！！！！！’
…… ……
天高府地后门，戛然被推开。
老尊主高功天和莫离家老三莫离无假，二人微弯了高大地身子，一前一后跨出了后院的小门……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重把一尊寻旧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