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女儿》陌上哈华

4、004.山人奴隶

　　第二天一早，怀特瑞便从佩尔诺斯街道上来到了翠枝牧场，带着思达去白巫师礼堂看望她两个星期以来心心念念的哥哥。同娜茜夫人说了一声之后，两个人换下农场里的装束，一道搭上了马车，往街市上去了。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怀特瑞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思达的传言，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故意打趣她：“听说你最近挺受欢迎的呀？虽然天天呆在畜棚里，成了名副其实的臭丫头了？”说完，还抬手捏住了思达的脸颊，往外拉了拉。

　　“唔——范叟！尼结个坏蛋！”思达口齿不清地挣扎道。

　　在清晨的森林里，风带着淡淡的凉意吹过二人的脸颊，阳光透过雾气与树梢洒进眼里。怀特瑞松开了捏着思达脸颊的手，拿起缰绳，认真地驾驶起马车，往街市去了。

　　思达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怀特瑞，跟他说：“昨天娜茜夫人收到了格雷特哥哥的信件……”

　　“啊哈！”怀特瑞发出一声笑，带着些许的嘲讽：“我那优秀的、光芒万丈的哥哥来信了！难怪妈妈今天早上说想多睡一会，没跟我们一起去礼堂。”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思达迷惑地问道。

　　“关系可大了。”怀特瑞愤愤不平地说：“担忧许久的儿子终于传来平安的消息，妈妈放下心当然想多休息一会。”

　　“听到格雷特哥哥平安，你不开心吗？”思达敏感地问。

　　怀特瑞被她问得一梗，然后挫败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很开心的。只是……你明白吗，格雷特拥有一切我所没有的品质，他被大家所爱戴着，而他又正好是我的哥哥。所有人都跟我说：‘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怎么还可以这样浑浑噩噩地在老木匠莫里斯那里混日子’！我有的时候真不想听到他，准没什么好事。跟他相比，我就像个什么也做不好的废物。”

　　“你不是的，虽然你很讨人厌。”思达认真地说。

　　怀特瑞乐了，腾出手，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用力揉了揉思达的头：“那可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臭丫头。”

　　翠枝牧场离街市很有一段距离，直到艳阳高照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到了佩尔诺斯的街市区。

　　这个时候的街道及其热闹，挤满了人。叫卖声、呐喊声不绝于耳，还有各种敲敲打打的声音，马车轱辘的声音，人们聊天的声音，十分嘈杂。花香、食物香气、还有女人们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纷纷往鼻子里钻来。各色商铺坐落于道路两旁，每一家几乎都有许多顾客，十分繁荣。

　　“上次来都没怎么好好逛过这里吧？这次来要去市场看看么？现在时间还早，离与斯威尔医生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好几个钟头呢。”怀特瑞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的站牌了之后，懒洋洋地低头问思达。

　　“我之前带着哥哥，路过旅途中热闹的地方都没有精力去看，什么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思达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处张望着。道路上也有许多从未见过异族人的佩尔诺斯居民，看到思达脸颊上的细碎鳞片还有两侧的骨耳，也都好奇的偷偷看她。

　　“娜茜家的怀特瑞！今天又出来闲逛啦？莫里斯老爷子叫你锯的木头都锯完了吗？可别再闹笑话啦！”街边有认识怀特瑞的大叔，冲他调笑道。

　　“不关你的事！”怀特瑞恼火的回复，低下头又对思达说：“别理他们，走，我带你去逛逛。”他牵起思达的小圆手正要往前走，此刻街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有一队人马，驾驶着带笼子的大型马车，大大咧咧地就从狭窄的街道上穿行着，磕磕绊绊碰撞到不少行人，一路兵荒马乱地行进到了怀特瑞与思达的旁边，怀特瑞连忙把思达抱起来躲到了一旁的店铺里，以免被冲撞到。

　　这个车队为首的一个人满脸黑色的胡子，十分肥胖，穿着锦绣做成的衣裳，瞳孔很小，眼白发黄，神情凶悍。他不管不顾地用鞭子抽着马儿，一位妇人被他的马车刮得人仰马翻，怀里抱着的鲜花洒了一地，却连忙跑到一边，敢怒不敢言。

　　“那个是奴隶商人，克鲁托。”怀特瑞发现思达正观察着那个头子，悄悄向她解释道。

　　“奴……隶……？”这是一个草原上没有的词汇，思达看着怀特瑞，有些生疏地学着他的发音。

　　“他马车里关着的全是奴隶，山人族的。”怀特瑞用眼神示意思达看向克鲁托的马车。

　　思达打了一个寒战。

　　克鲁托的马车里装满了奇怪的、带着镣铐的“人”，但是那些人与佩尔诺斯的居民外貌特征又有许多不同。这些山人奴隶们简直过分健壮了，身高是普通人的两倍，只裹了几块布的身体上全是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看上去硬得像铁一样，身体上的毛发十分重，是浓密的一团一团。他们的相貌也十分丑陋，脸庞宽大，额头突出，眼眶凹陷，下巴普遍是方块一样的形状，看上去像是一只只猩猩。这些奴隶们的身上全是鞭痕与伤口。他们神情大都萎靡，眼神黯淡无光。

　　“奴……奴隶是做什么的呢？他们为什么长得跟我们不一样？”思达悄声问。

　　怀特瑞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解释道：“我也不太明白山人是什么……或许他们不能称得上是人吧？人没有长成这样的。他们是被训练来做平常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为别人服务的。克鲁托把他们从别的地方买来或者抓来，再卖出去，挣了很多钱。许多农场主跟贵族们都需要这样的奴隶。以后遇到克鲁托记得离得远远的，他最喜欢抓你这样的小孩，煮了吃掉。”怀特瑞解释完还不忘吓唬思达。

　　克鲁托驾驶着他的马车，载着一笼子奴隶渐渐走远，思达跟怀特瑞躲在商铺里面，她依旧盯着那些山人。

　　笼子里有一个山人奴隶发现了思达的目光。那是一位男性——或者说雄性。他长得与其他山人不同，似乎更像人类一些，但依旧相貌奇异不似常人，脸上有一道划过鼻梁的深长疤痕，身形修长结实，在小山一般的山人奴隶群中竟然显得有些纤细。但比起其他更加高大的山人，他却被看管得更“死”一些。除了手铐与脚铐，还有一根铁棍，刺破血肉，横穿了他的锁骨。铁棍上结满了血痂，鲜血流满了他的上半身，也染红了他的破烂裤子，蔓延到了地上。那铁棍穿刺的时间应该很久了，久到伤口处已经开始发黑腐烂。铁棍上连接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牢牢地缠绕在笼子的铁栅栏上。

　　思达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锁骨也痛了起来，牙齿发酸。那个与众不同的山人对着思达咧嘴一笑，竟露出了满口獠牙，思达一下被吓到了，加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难受，于是竟哭了出来。

　　“哎呀，你哭什么？”怀特瑞手忙脚乱地揪起袖子要擦她的眼泪。

　　“他们很痛苦，”思达哭着说，“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他们是奴隶，我们是居民，他们就是应该为我们服务的呀？”怀特瑞实在搞不懂小姑娘为什么哭，以为她被鲜血唬住了，于是说：“咱们下次出来玩就绕着克鲁托的车队走，好不好？你不要再哭了，本来就不好看，一哭更丑了。”

　　思达直接“哇”得放声大哭，还好克鲁托的车队已经走远了，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不过，两人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对怀特瑞施以谴责的目光。怀特瑞简直哭笑不得，也没办法一个个地去解释，抱着思达一溜烟跑了。

　　一个钟头后，思达穿着白色的新连衣裙，左手拿着一块奶油蛋糕，右手抓着一只水果糖串，被怀特瑞抱着，心满意足地走出了街尾的糖果店。

　　“你吃慢点！臭丫头！”怀特瑞痛心疾首地说，“这是用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买的！”

　　思达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香甜的东西，原本她有些害怕讨厌怀特瑞，此刻却觉得，他一定是天大的大好人。

　　怀特瑞哄好了思达，便带着她去了白巫师礼堂。

　　今天的礼堂一改上次肃穆的氛围，有几个年轻的巫师女学徒站在屋子的门口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屋子里那一位就是连斯威尔老师都头疼的病人吗？”

　　“长得真俊！”

　　“可惜不怎么搭理人……我送了他我自己烤的饼干，他也没跟我多说一句话……”

　　“就是这样酷酷的才帅呀！”

　　几个年轻女孩没发现逐步走近的怀特瑞与思达，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你们在说谁呢？我也想吃莉亚姐姐烤的饼干。”怀特瑞好奇地走上前。

　　巫师学徒们慌乱的四散开去：“嗨呀！这不是捣蛋鬼怀特瑞吗？你来干什么？”

　　“你们讨论的那个病人是不是个异族人？耳朵像骨头，脸颊侧面有鳞片的？”怀特瑞问。

　　“是的，”其中那个叫莉亚的漂亮女学徒说：“他今天下午刚刚醒了，原本斯威尔老师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快就恢复——”

　　话还没说完，站在怀特瑞身后的思达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唰”得一声冲进了屋子里。

　　她的哥哥兰德正坐躺在木屋里窗户旁边的白色床铺上，双眼睁开，已经醒了。病倒的这几个月来，他瘦了许多，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眉峰如剑，眼神沉郁。窗外的光亮洒到床头，把他的侧脸映照得像是草原上起伏的山峦。

　　兰德听到了思达跑进屋子的声音，看到自己的妹妹，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他伸出一只手，说：

　　“思达，过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