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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农家病弱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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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左将军是在回京途中被北狄势力追杀,故而才会身受重伤,晕倒在山中。”严知鹤放下茶盏,问道。
饭后众人移步回到厅前座位上,人手一盏热茶,为表尊重,左朝归落座于主位,其他人依次在下首坐下。在一番互通姓名的闲聊之后,众人将话题转向了作为一军之将的左朝归为何会身受重伤孤身一人倒在山中,在左朝归将事情前因后果讲述完毕,严知鹤提出了以上的疑问。
左朝归颔首,“虽然尚未查实,但北狄的确是嫌疑较大,毕竟我若死了,既可报他们十万将士身死之仇,又可损我大延一柄利器,一举两得。”。口中这般说着,他心下却微微叹气,原本他并未打算将真实身份告知几人,只是当时面对着那位容公子,实在无法叫人口出虚言,随意蒙骗。
“这北狄可真是卑鄙无耻!”朱闻琅一拍椅子扶手,出言骂道,“幸好左将军上天庇佑,逢凶化吉,才没叫他们奸计的得逞。”
容时坐于对面,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用盏盖轻刮杯中浮沫,却并不喝。听得朱闻琅如此义愤填膺,抬眼扫了他一眼。
“那不知左将军之后作何打算?可需立即回京向陛下禀明此事?只是将军的伤势尚未痊愈,恐怕不宜长途跋涉。”严知鹤言语关切。
左朝归将茶盏放回茶几上,闻言摇了摇头“此事不急,如今我既安然无恙,便只需等伤势完好,事后自有机会可向他们讨回。”
“既然如此,左将军便放心在此处住下,若有何需要,请尽管开口。”朱闻琅摆正神色,诚挚道“将军保我大延朝多年安宁,如今更是彻底除去外患,劳苦功高,我等亦是受将军庇护,却无法回报一二,此番机缘巧合,也是该当如此,还请将军日后再不要说什么报答的话,我等愧不敢当。”
“正是如此。”严知鹤起身,深深一揖。“请将军日后勿出此言,救治将军,本就是我大延朝每一位百姓的应尽之义。”
左朝归看着身前躬身拜谢的几人,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随后起身伸手虚扶,“各位不必如此,作为将士,击退外敌,保护百姓亦是应尽之责。”
“将军胸有大义。”朱闻琅满眼敬佩,“不过在下有一提议,庄子里虽清凉,但在山上到底多有不便,将军不如到敝府小住几日。蔽府虽然简陋,好歹延医抓药方便许多,对将军伤势更为有利。将军若愿前往,我朱家必以礼相待。”。
“多谢朱公子美意,只是在下性喜清静,且不知是否仍有北狄杀手不死心想要取我性命,为免伤及无辜,还是不宜住到人多之处。”左朝归婉言拒绝道。
朱闻琅虽有些遗憾,却没有再多言,只最后说了一句。“若有任何不便之处,还请将军千万直言相告,必定不要客气。”
“自然。”左朝归自然满口应下。
此后众人又浅聊片刻,便一一散去。
出了大厅,三人沿着回廊缓缓前行。半晌,朱闻琅出声叹道,“想不到我们就随手救了个人,竟然也能如此大有来头!”
“世事的确奇妙。”严知鹤赞同。
“时弟,你觉得呢?”朱闻琅转头向一旁的容时,好像适才在厅内,时弟便一直没怎么说话。
“的确奇妙,不过也可能是你沾了别人的光。”容时眄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毕竟在原主的那一世中,左朝归可是被身为命运载体的梁晚照所救。
“……什么?我沾了谁的光?”朱闻琅一脸疑惑。
“若是你没有救他,那自然会有其他人救他,你说你是不是沾了那个人的光?”容时随口答道。
“好……好像是?”朱闻琅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严知鹤在一旁摇摇头,也不去提醒他未必就有那么一个人,便是有,各救各的,又何来沾光一说。
几人沿着悠长的回廊一路慢慢远去,只留道旁花木随清风轻轻摇摆,花落留香。
正值午后,烈日炎炎当空,窗外花树上的枝叶静静垂着,不见鸟鸣,唯有此起彼伏的知了吱吱不知疲倦。
房内燥闷无比,窗外有虫鸣扰人,左朝归站起身,打算去寻一处清闲之地小憩片刻。他打开门走出去,尚未走几步,便不由得顿住脚步。
在侧前方不远处的凉亭内,坐着一人。
浅色长衫如月华披身,浓墨似的长发仿佛水流倾泻,仅仅只是一道背影便是清逸出尘,洒然若仙。
左朝归看着,忽然恍然有一瞬觉得此地不是在庸碌尘世,而是那云端之上的绝尘仙宫。
心下微微一哂,他抬步走上前,在亭外站定,拱手“容公子,打扰了。”
容时闻声,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过来,见到是他微微点头示意,“左将军可是有何事?”
“并无,在下出来随便走走,见容公子独身一人坐在这,便过来打个招呼,希望没有扰了公子清闲。”左朝归回到。
“无妨。”容时抬手朝对面的石凳示意,“左将军请坐。”
左朝归撩袍子坐下,“容公子不必称我将军,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容时正将大半注意力放于手上动作,闻言便随意应道“既如此,那左兄也直呼我名字便好。”
“好,那我便唤你阿时如何?”左朝归直接便道。
容时手中动作一顿,片刻又恢复,“自无不可。”
左朝归看他手中握着一支新竹,其上纹路繁复精致,瑰丽如画,另一手中捏着一柄刻刀,指尖微转间便是一道道流畅线条蜿蜒成形跃然其上,不由出声询问,“阿时这是在做什么?”
“闲来无事,随意雕个小玩意儿打发时间。”正说着手中动作突然顿住,轻叹一声,将竹节与刻刀一并放在了石桌上。
左朝归奇怪,“怎么了?”
容时取出手帕将手上竹屑擦拭干净“手上力道不足,总掌控不准深浅,刚刚那一刀走得深了些,已救不回来了。”虽如此说着,语气却并无可惜。
左朝归看向那只尚未制成的竹笛,花纹灵巧生动,栩栩如生,宛若天成,看不出有何处不妥,不过他并未出声询问。
“我看阿时似是有体弱之症?”左朝归试探问道。
“自小便是如此”容时轻拂袍袖,抖落身上的尘屑。
左朝归张了张口,想问大夫是如何说的,能不能治,又觉得是废话;想说自己认识医术高深的大夫,又似乎有交浅言深之嫌,一时竟想不出来能说什么。
容时不知他心中所想,站起身来。“左兄请自便,我需回去小憩片刻,失陪了。”
左朝归听他这样说,也站起身来,“不如一起走吧,我也正好回去。”
容时自无不可,点点头。“也好。”
二人顺着小道向屋舍走去,在拐角处分开后,左朝归走了几步蓦然顿住:他……不是嫌房中燥热,所以才出来的吗?怎么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半刻钟后。
左朝归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支着头,星眸半阖,似是已经睡着了,而他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却是之前容时雕毁后放在石桌上的那支竹笛。
蝉鸣依旧扰人,然而不知是否是亭中宽敞通透的原故,竟不再让人觉得燥热不耐,唯余满怀闲适平和。
生香茶楼。
或许由于地处高位,明明茶楼一楼闷燥无比,二楼却有丝丝凉风从窗外吹拂进来。故而每日二楼里总少不了来此处寻得半分清凉的茶客。
今日茶楼内同样坐了不少人,众人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空气里蔓延着的是轻松而安闲的氛围。
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子娇丽动人如枝头欲绽未绽的鲜嫩桃花,男子长眉凤眼,薄唇轻挑,端得风度翩翩,引得二楼的茶客时不时偷觑一眼。
“梁姑娘,你觉得此处如何?”男子折扇轻摇,浅笑询问道。
“的确不错,看来成公子如今对歧县各处都已极为了解了。”梁晚照微微一笑如此道。
“起码不会再出门却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成公子玩笑般回了一句,“说来前日还要多谢姑娘,若非那日碰巧又遇见姑娘,只怕在下就得夜宿街头了。”
梁晚照轻轻摇了摇头,“成公子说笑了,那日就算没有我,你随便找个路人问一问同样能回客栈,何至于夜宿街头?”
“说来姑娘倒是在下的贵人了,每次遇到姑娘在下的困境都会迎刃而解。”成公子凤眸中满是诚挚,“今日在下终于能帮到姑娘,也算是回报一二了!”
梁晚照饮了一口杯中茶,“成公子这么说倒是折煞小女子了,都是顺手的事,如何当得起贵人二字?且今日若非公子,我怕是就要被那混混给伤到了。”说着杏眸微弯。“便是报答,也应当是我回报公子才对。”
“姑娘仁善!那便罢,否则我们二人谢来谢去,怕是没个完。白白浪费这好茶好景,好时光。”成公子刷——的将折扇收起,轻敲掌心道。
“公子说的有理,莫负好时光!”梁晚照轻笑点头,端起茶杯向对方一举,成公子亦端茶回敬。
二人不由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