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薇》疏疏

12、第十二章 似曾相识

　　“咚。”“咚。”
　　听着这深寂回荡，宁静悠远的钟声，青堇迷迷糊糊的动了动眼皮，知道这是寺里早课的钟声，离斋饭的还有段时间，便放心的继续睡了过去。

　　直到从窗口倾泻而进的几缕阳光晃眼的时候才张开了眼睛，扫了眼纤尘不染的禅房，小秋正背对着弯身轻手轻脚的捣弄包袱。
　　动了动被子里的双腿，酸酸麻麻的，但是不似昨天上山那会没有知觉了。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小秋小巧的背影，嘴角微弯。

　　这丫头估计也是第一次来，昨日两人几乎是搀扶着上了山的，爬得汗水淋漓，双腿打颤。而太傅夫人和如嫂就只是汗水连连，脚步就平稳多了。

　　小秋一转身，见着坐起来的青堇忙走了过去，道，“小姐，醒了？”
　　“不了，”青堇摇头，“这会娘该起了，我得陪她用斋饭。”
　　“夫人听方丈讲禅去了，”小秋扶着她下了地。
　　腿刚一着地，脚底像是针扎似的痛，蹙了眉头，走了几步着手，扭头看了眼窗口，问道，“小秋，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九点）。”小秋回道。
　　呃，这么晚了？青堇手顿了下，“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夫人吩咐小秋午斋之前好好照顾小姐，陪小姐四处走走。”小秋笑道，眼眸闪着期盼。
　　“恩。”青堇点头，那就是说午斋要一起吃了。

　　简单的洗漱了，用简单的银簪挽住一头的青丝，换上大嫂给她准备的杏白的素衣，用过斋饭，带着小秋出了明远寺专门给女香客准备的禅院。
　　沿着青石铺的小径，吹着铺面而来清凉的习习微风，青堇眼眸看去。

　　明远寺处于山腰间，寺内青藤缠绕的古树参天，深幽寂静，香烟萦绕着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各殿楼错落有致的排列开来，井然有序，伴着灿烂的朝霞，庄严肃穆，恢宏大气。
　　抬眼看向远处，山间林木耸秀，云烟万状，鸟声清亮呢喃，景色宜人。

　　到了主殿，青堇买了香烛，走了进去虔诚的跪拜，烧了香烛。
　　然后带着小秋四处走走。
　　主仆两人因为都不识得路，青堇只好在前头随着性子走。

　　“小姐，渴不渴？”走了半响，身后的小秋问道。
　　“不渴，我们去那里歇会吧。”青堇瞅了眼挺拔苍翠的菩提树下的石凳，轻声道。

　　青堇看着眼前青石铺的曲径，洞门，突的悠扬的箫声似有似无的从远处传来。
　　青堇心头颤了下，凝神听了一会，眼眸湿了湿，起身脚步不知不觉的循着箫声而去。
　　“小姐？”小秋忙起身跟了上去，走了几步，看着青堇像是失了魂一般的往前走，想了想拉住一个小沙弥请他通知太傅夫人一声，然后紧跟了上去。

　　这熟悉的旋律，遥远而甜蜜的记忆，有了自己的际遇，青堇紧紧的握住拳头，心悬到喉咙，心底闪着浓浓的期待和欣喜。
　　爹或娘？也重生了吗？
　　这曲子，八岁的时候她和爹无意间听娘哼唱过一次，可是疼她如珠宝的娘第一次严肃的跟她说，不得将此曲子传给别人听，否则会引来杀生之祸，乃至整个桑榆庄都会万劫不复，而当时爹的脸色也无比的沉重。

　　聪慧如她，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是把这曲子深藏在心底，就算是情同如姐妹的碧玉和方玄夜也不曾知道。
　　所以她断定这曲子应该是只有她和爹娘三个人知道。
　　一路箫声没有停，一遍又一遍的吹奏。
　　箫声越来越清晰，青堇几乎连呼吸忘了。
　　身后的小秋一路担心的跟着她。

　　“夫人，请留步。”突的一个黑衣人冒了出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青堇聚然顿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衣人，愣了下，嘴角一笑，道，“大哥，麻烦你通传一声，我想见见吹箫之人。”
　　“对不起，”黑衣人纹丝不动。
　　青堇愣住，只是见个面都不行吗？听着这近在咫尺悠长绵远的箫声，眼眸朝四周望去，眼前一片竹林，竹木茂盛，泉水潺潺，清幽寂静，看样子应该寺庙的后山了。
　　竹林中间一个青白的身影背对他们而立。
　　他就是吹箫之人？

　　青堇低头沉吟了下，眼眸看向眼前的黑衣人，莞尔笑道，“这位小哥，我只是循着熟悉的曲子而来，如有打扰之处，我这就离开。”
　　余光看向竹林里的人，加重了熟悉两个字的音调。

　　箫声戛然而止，竹林的人沉声道，“放她过来。”
　　“是。”黑衣人应了声，收回手，“夫人请。”
　　“有劳。”青堇一笑，扭头余光扫到衣襟出用银丝绣着的花，吩咐揪着她衣袖摇头的小秋，“小秋，你在这里等我。”
　　“小姐？”小秋手拽得死紧。
　　“没事的。”青堇笑着拍了拍的手，道。
　　小秋想了想，慢慢的放了开来。

　　青堇朝她笑了笑，转身一步一步的往竹林里走去。
　　“打扰先生了。”青堇站在他身后的三步远之处，欠身一礼。
　　“你，听过这曲子？”眼前的人转过身来，目光如电的扫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似曾听过，”青堇轻应道，慢慢的抬头，眼前的人四十五六岁，嘴紧抿着，高挺的鼻梁，鬓角的发丝染了点点寒霜，锐利的眼睛。
　　青堇心底一阵颤抖，这熟悉的眼睛！
　　心底闪过一丝狂喜，青堇紧握住手，手心冒出层层的细汗。

　　“你从何处听来？”眼前的人眼波不动，不答反问。
　　“已不在的故人。”青堇眼底划过一抹伤心，抬头一笑轻声道，“先生可否告知小女子这曲子的出处？”
　　“那人也不在了。”眼前的人眼眸看向竹林深处像是在追忆着什么，脸部的线条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不在了？青堇的心刹那跌入谷底，低头敛了敛，把眼眶的泪水逼退回去，道，“打扰先生了。”
　　欠身一礼转身离开。
　　那人扫了眼青堇悲切的背影，把箫放在嘴边，悠扬绵远的箫声继续从他的嘴边溢出。
　　听着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曲子，青堇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小姐，你没事吧？”被黑衣人拦在原处的小秋一见青堇走近，忙紧张的问道。
　　“小秋，走吧。” 青堇摇头，朝来时的路往回走。
　　身后的箫声越来越淡，直至再也听不见。

　　“她是谁？”良久竹林里的人才停住，沉声问道。
　　“右相府的二小姐即太傅府新过门的三少奶奶，”先前的黑衣人跪地回道。
　　“恩。”吹箫人点头，“是随太傅夫人一起来的？”
　　语气肯定。
　　“是。”黑衣人回道。
　　“派人去查查她和桑榆庄的大小姐有何渊源。”吹箫人蹙眉，吩咐道，“其他人跟我即刻下山。”
　　“是。”黑衣人应道，闪身不见。

　　那天偶遇吹箫人，对青堇来说像是梦一般，只道是爹娘在天之灵派人来看她而已。
　　接下来在悠扬的晨钟中醒来，在暮鼓中入睡，闻着安心的檀香，青堇陪太傅夫人吃斋，听方丈讲禅，过得很宁谧详和平静无波，很快就到了离开下山的那天。

　　“方丈，各位师傅请留步。”太傅夫人双掌合十，鞠躬。
　　青堇跟着照做，上山来的时候也是列队迎接，走的时候众人相送，这太傅夫人看来倒是这里的常客了。
　　身后的小秋如嫂跟着照做。

　　“阿弥托福，小施主，这个你留在身边。”老方丈从手腕脱下一串佛珠，递给青堇。
　　“多谢方丈厚爱，如此重礼小女担当不起。”青堇行礼道，这串佛珠色泽温润，晶莹剔透，而且还是罕见的紫玉。
　　“阿弥托福，佛门中人四大皆空，这串佛珠和其他佛珠并无分别，现在只是赠给有缘人。这两日老衲见施主目光清淡，但是清澈中泛着忧伤和不安，带着它可以助施主安定心神。”老方丈朗声道。

　　青堇一笑，双手接了过来，行礼道，“那就多谢方丈了。”
　　“施主记住，世间凡事自有定论。”方丈慈悲肃穆的眼眸看向她道。
　　“多谢方丈提点。”青堇弯身道。
　　“阿弥托福，几位施主请。”方丈带着众人双掌合十，行礼。
　　“那我们就告辞了。”太傅夫人带着青堇三人行了礼，下山。

　　“娘，这串珠子是娘向方丈帮我讨的吧？”青堇挽着太傅夫人沿着台阶往下走。
　　她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和慧根。
　　娘她，特意带自己来明远寺应该就是为了求这串安神的佛珠吧？
　　“娘和方丈虽然相交数年，有点交情，可是这得看你自己的福分。”太傅夫人拍了拍她手，怜爱笑道，“总算没有让你白跑一趟。”
　　说完看了眼长长向下的台阶，“我们快走吧，要不凌风他们可等急了。”
　　呃，青堇嘴角的微笑顿了下，她倒是忘记了那天沐凌风说了会来接自己的。

　　“娘，青堇。”
　　刚没下几个台阶就听到沐凌风的声音，青堇抬眼看去，只见身着淡色锦衣的沐凌风正笑如春风的款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