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我的家》小片子

3、同道

　　五月初的天气，傍晚的风还是有几分凉的。舒馨穿着湖蓝色小礼服，手里捧着幸运花束，波浪般的长发随风轻舞，站在路边等车。她觉得自己很是楚楚可怜。可怜到她在这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碰到的都是满客的出租车潇洒地绝尘而去。

　　舒馨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开车是件很不方便的事，偏偏这时候手机还没电了。万一碰到什么事情还真挺危险的。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辆奥迪突然在她边上停下，她的心不由得提了一下。车窗放下来，看到却是程嘉那张俊逸不凡的脸。

　　摘掉了眼镜，他五官愈发显得精致完美，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迷离的眼神，深褐色的头发微卷，颇有些混血儿的味道，手还闲闲地搭着窗沿，一分痞气二分邪魅三分慵懒四分的优雅，完全不见适才在众人面前展现出的文质彬彬。

　　“波斯猫。”舒馨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只有这个词才能恰如其分地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子。

　　“上车吧。”

　　“不了，我再等等。”

　　“你不是要回家看舒姨吗？我昨天出门前，她还特别叮嘱我要把你抓回去，说你春节都没回家，这次五一放假，一定要回去看看她。你不和我回去我可不好交代。”

　　舒馨只好上了车。待她系好安全带后，程嘉递给她一个白色的饭盒。打开来，是一些宴会上见过的糕点。

　　“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给你准备了这个。”程嘉专心开着车，没有望向她。

　　“过了时间反而没什么胃口了，况且我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

　　“多少吃一点，从这到B城大概要四个多小时。我怕你待会熬不住。或者我们找家餐厅先填填肚子。”

　　“算了。”其实她是真的饿了，只不过固执地不愿领他的情。

　　虽然程嘉的车开得很平稳，车里的空气不算窒闷，糕点也并不油腻，肚子也确实饿了，但舒馨的食量颇小，扒拉几口后，便也没了食欲，很是敷衍地吃着。程嘉不由得皱了眉头。

　　舒馨吃吃不下，睡睡不着，只好看着窗外的风景。但黑幕下，只能见到近近远远的灯光如流萤般在眼前掠过。

　　这时车里音乐响起，舒馨知道这首曲子，是安迪•威廉斯的Love Story（爱情故事）。男子正深情地吟唱，用歌声回忆着往昔的爱：

　　Where do I begin
　　To tell a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The sweet love story that is older than the sea
　　The simple truth about the love she brings to me
　　……

　　似乎被歌声感染，想起了那部俗套却感人至深的电影，舒馨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她望向程嘉，他有些忧郁憔悴，眉心微锁，薄唇紧抿。她想今夜他心里也许是颇不好受的。女朋友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连她都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上个星期。今早到的A市。”他似乎很高兴她能主动和他说话。

　　“真的打算回来发展了？”

　　“是呀，打算回来报效祖国，替中国人赚外国人的钱。”

　　舒馨抖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其实是我在那边混不下去了。”程嘉笑道。

　　这时曲子换到Speak Softly Love（柔声倾诉）。舒馨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交谈。她很想委婉地问及他和姚琴的事，但又怕触碰他的伤口。他应该还是爱着她的吧，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赶来出席她的婚礼。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突然问道。

　　“还好。我不像你喜欢刺激挑战，像现在这样做个小翻译，过平平凡凡的日子，我觉得挺好的。”

　　两人有一打没一搭的聊着。也许是今天真的很累，也许是安迪•威廉斯的Moon River（月亮河）太过温暖慵懒，舒馨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她身上披了件东西，让她觉得身体也很温暖，耳畔依旧悠悠飘着那首缠绵的曲子：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

　　迷迷糊糊中，舒馨似乎回到了当初无忧无虑的高中时代。那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赌气走得飞快，一个高高瘦瘦仿佛从漫画里走出的男生追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用阳光而又有点撒娇讨好笑容望着她：

　　“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笨还不行吗？”

　　“哼。”女孩甩开他的手。

　　“你看，我买了什么？”男孩继续献媚。

　　“不看不看。”

　　“巧克力哟，还是薄荷味的。”女孩吞了吞口水。男孩继续蛊惑道：

　　“喏，你要是肯原谅我，这盒巧克力就都是你的。够有诚意吧，消气没？来，笑一笑。”男孩笑得十分灿烂。女孩则一把抢过巧克力说道：

　　“你还要帮我写今天的作文加数学试卷。”

　　场景突然变化，只见在学校的围墙边上，几个打扮夸张的女生围住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那女孩似乎被吓得不轻，泪汪汪的眼睛像小鹿般怯怯地看着她们。

　　“告诉你，放聪明点，以后别让我们看见你在眼前招摇。不听话的话，见一次打一次。”

　　接着又似乎到了教学楼的楼梯上，女孩听见男生朗声说道：

　　“我的未来女友一定要聪明漂亮，能干独立。”她慌忙转身跑掉，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接下来犹如电影镜头，一些人一些声音迅速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最后定格在一个房间里。女孩半躺在床上，她的妈妈端着碗在一旁哭泣：

　　“小馨，听话。多少吃一点，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女孩张嘴含过汤匙，咽下一口，但随即便感觉头晕目眩，胸口气闷非常，胃里也翻腾得厉害，作势就要吐了出来。

　　也许受梦靥的影响，舒馨迷迷糊糊中也觉得十分的难受想吐，但她慢慢苏醒了一份的清明，意识到她此刻身处一辆名贵了得的车上，只好强行忍住。当程嘉终于找到袋子递给她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吐特吐了出来。

　　舒馨觉得这是她有史以来吐得最厉害的一次，连吐满了两个袋子。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吐，所以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而程嘉的脸也和她一样的难受。那是自然的，虽然舒馨很有道德地没有波及他的爱车，但是他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和他身上穿的衬衫袖子就没能幸运地逃过一劫。

　　舒馨感叹程嘉的修养实在是好，对此不但没有发飙，还十分亲切绅士地抚着她的背，拿纸巾帮她擦脸，丝毫不介意她是多么的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你晕车晕得这么厉害。”话语中很是焦急心疼。

　　“可能是今天喝太多水了，然后又忘了吃晕车药。”舒馨虚弱地回答。

　　“你在车上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程嘉匆匆打开车门出去。

　　舒馨抬头望向窗外，原来他们已经到了B城周边的一个县城，进入市区可能还需一小时。

　　程嘉很快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盒药和一包话梅。

　　“先吃点药，待会再在嘴里含颗话梅，这样应该会好受些。你再忍忍，马上就可以到家了。”说着把水和药片递给她。

　　舒馨乖乖吃完药。不多久，药力便起了，于是又睡了起来。

　　而这一次，是一个香甜的黑梦。等她再次清醒时，天已大亮。而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