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刻之墓》肉元子

4、四．林韩

　　屋子依旧是静得可怖，偶尔袭来的风沉重的森然压来，令人寒毛直竖。忽而一瞬，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些民国旧时代时的歌谣，足吓得他不轻。
　　歌声婉转鬼魅的流淌，“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在这样的光景下，听这等怀旧的歌曲，心情并不大舒畅。他在桌上摸来一根蜡烛点燃，循声而去。是一台老式的留声机，唱针在光盘上打圈。
　　他移开唱针，歌声戛然而止。
　　但他反复思量，刚才他进这屋子都没听到歌声，留声机是突然播放的，或许有他的意义所在。于是，他又将唱针移上光盘。可此刻播放的再不是那怀旧鬼魅的乐声，而是嘈杂的有几百种尖叫声混合起来的，层层叠叠，刺激的人脑裂开般的疼。还未来得及移开唱针，他便倒地不省人事。

　　隆仁再次醒来，已不在废墟的老宅。而是繁华锦簇，乍暖三百的仲春。他茫然的站在一棵桃树下，枝头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突然闻得身边传来一声软糯脆响：“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侧目，看见一着青瓷旗袍的女子。比肩而邻，女子没有看见他。他暗暗揣测，或许此时谁都看不见他。
　　犹在此时，庭院里又想起另一个声音：“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颇为伤感，姑娘为何喜爱这一首？”
　　远远的，一席黑色中山装的男子踱步而来。笑容优雅，举止磊落。隆仁看着那男子，竟觉得此人的眉眼与自己略有相似之处。而女子面色绯红，娇羞若桃。原那一眼竟成了情人眼里的万年。
　　“在下是林家四子林韩，敢问姑娘芳名？”林韩风度翩翩。
　　女子颔首：“家父是令尊的好友。我则姓沈，沈苍暖。”
　　林韩笑容优雅：“原是沈世伯的女儿。这园中还开了许多难得一见的花种，若沈姑娘不嫌弃，由在下领路如何？”
　　沈苍暖羞怯得点了点头。
　　桃花零零舞舞，竟与那学校里漫天的樱花颇为相似。

　　隆仁睁开沉重的眼皮，依旧独处在幽暗的屋子，身旁的留声机已停了下来。他撑起身子，触上唱针，心中怅然。
　　刚才的画面究竟怎么回事？
　　“林韩，林韩……”他喃喃揣测这个名字。
　　难道……会是？
　　很久以前，他似乎听外公提起过这个名字。林韩，外公的祖父，当时林家最小的儿子。据说那日，林家惨遭横祸，只有林韩和他新婚的妻子逃出生天。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外公却也不甚清楚。
　　如果刚才那个人真是他外公的祖父，那么此处便是早该消失的林宅。而刚才那个画面，应该是林家完好时的画面。
　　可是，为什么他和芡实会被吸引到这里来呢？
　　犹在此时，背后却突然掌起明亮的烛火。他赫然回头！屋内其他的地方依旧一副破败，只有那铜镜却忽然如新，一位身着蓝色旗袍的妇人呆滞得坐在铜镜前。
　　隆仁轻声走过去，妇人却倏然转过身来！犹如干尸一般的面孔，还隐隐散发着恶心的尸臭。妇人突然抓住他！拼命地摇晃：“韩儿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你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快走，不要担心为娘，快走！”
　　隆仁快要经不起腐烂的尸臭，正要呕吐之时。妇人和那明亮的烛光于顷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恢复成褴褛的摆设。
　　他干呕了几下。心中想来刚才那具干尸应该是林韩的母亲，恐怕是将他错当成了林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