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国》小蚌冲鸭

5、荤腥

　　他还年轻的时候，一个小抄写本抄满了令人齿酸的名人名言，比如腓特烈二世的“如果你喜欢别人的东西，就把它拿过来，辩护律师总是找得到的”，比如波吉亚的“aut Caesar , aut nihil” ,意思是不为凯撒，宁为虚无。等学生时代过去，他就把那个本子烧了，因为本子上的东西不会凭白成真，只有靠这双手……

　　他是在大学时代第一次看见新城紫。

　　“这次论文还是交给你了……要这样……这样……”
　　“知道。”

　　“交给你还真是放心，老实巴交的。说起来我们两个真是有缘，都姓今西就算了，还长得有几分相似……说起来，你当初你干嘛想起帮人写论文这活儿？”
　　“……家庭很拮据，从中学时代学费生活费就要靠我自己挣了。”

　　“很辛苦嘛，这么拮据的情况下还能考来偏差值这么高的Q大学，你真的不是一般励志，不像我们从小直升上来的……天，新城来了，她也太张扬了吧。”
　　“……她是谁？”

　　有一个女孩子正面无表情的走过来，那神气犹如公主，她经过的人都屏住呼吸似的，一动不动。那面目五官非常端正，简直演员一般，眉宇发丝都鸦羽般漆黑，同时皮肤又特别的白皙，色泽匀净，令人联想起清洁的感觉，黑发雪肤的反差色彩之大，非常惊艳。她天庭下黑浓的眉毛显得特别英气，瞳仁颜色很浅，眼睛整体圆而带钩，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睛，具有摄人心魄的美色，那浅浅的瞳色有一种混血儿的感觉，嘴唇倒是涂了近乎绿黑色的口红，好像是为了配合发间若隐若现的绿色耳饰，但是仔细一看，那耳饰仿佛是两只绿壳昆虫，那绿口红与绿耳饰带来的冲击力如此之大，大家纷纷看着她发呆。而且明明还只是高中生，打扮却比大学生还成熟，穿着漆黑的阿斯特拉罕小羊皮大衣，尖尖的高跟鞋敲击着人的耳膜。

　　“高等部的新城紫啊，她经常来大学部这边找男朋友，你居然连她都不知道，真是只知道死K书的呆子！她从小学部开始就是内部生的女王了，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她的人生听了让人牙齿发酸啊，不知道将来什么人能拿住她，那简直是抱住了一把金财银宝……”
　　“她是什么人啊？”

　　“你真的不知道吗？她可是那个新城集团老板和著名演员引摺彩的女儿……她可是从出生就伴随着争议，她家一堆绯闻……当年她母亲隐退嫁人，傍上富豪，引发轰动，然后没四个月就生下新城紫，虽然说是正规结婚了，但是未婚先育终究是丑事，然后事情很复杂了，引摺彩是不信教的，新城家都信教，为了附庸新城家她开始信教，经常去教堂教会，当时媒体天天报道，反正乌烟瘴气的，又说她生不出儿子可能被离婚，折腾了一大堆秘方……又搬出一个养子，明眼人都知道是新城老板的私生子，结果养废了，臭名在外，他是同/性恋……反正这个集团稳稳捏在引摺彩母女手中了……要我说，我真的佩服她妈，有毅力，前前后后一切都替她女儿打点好了……而且你看新城紫的脸，完全没捡到新城老板的样子，全是随了她那个演员妈，你定睛一看，是不是还有点像王祖贤那种样子？谁抓到她，真的是享齐人之福了，不过她性格很差，换男朋友换表还勤快……才高中就玩得比大学的那群浪子还开放，这女人一般人拿捏不住。”
　　“是吗……？”

　　他没说什么，就一直，一直盯着那绿色的嘴唇和夸张的耳饰，那乌发绿唇的女孩消失在了男友开来的BMW里。

　　“其实我家里也是催我和新城紫接触接触，看那个架势，我估计一等新城大学毕业就会安排我和她相亲，但一直没接触过……”
　　“为什么不？”

　　“因为各种原因，从高等部毕业起，我离家出走四年了，而且我很硬气，我除了家里的钱，什么都不要，这四年一直睡的酒店……我才不听他们的安排……”
　　他的眼睛毫无波澜，看不出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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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脾气差”的新城紫的高中三年，几乎一直处于躁动不安的叛逆期，每天回到家母亲总是骂她：“不要老是和男孩混在一起，老是换男朋友，人家骂你不检点怎么办？不爱惜自己，你爸爸知道肯定要生气的！”

　　“为什么只骂我，不骂哥哥？他每天都去同/性恋酒吧！为什么不骂那些老是换女朋友的男人不检点？”

　　“因为只有你是我的女儿！社会对女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那果尔达?梅戈和英迪拉?甘地是怎么回事？”牙尖嘴利的新城紫马上接嘴。

　　“你就不能甘心当点更安分，更平凡的小角色吗？如果每个人都想成为下田歌子、犬山舍松，那能得了吗？你无法发觉自己是庸才吗？”新城夫人说。

　　“我才不要像你一样，结个婚抛弃一切，成为爸爸的奴隶！把自己出卖为奴隶！工人还知道一次性的出卖劳力换取钱财，但是你就是完全的，一次性的把自己出卖为奴隶了！”新城紫说完就后悔了，感觉到自己真正伤害了母亲，然而新城夫人没有没完没了的辩驳她为女儿做出了多少，为她前后扫清了多少障碍 ，忍受了多少屈辱，新城夫人只是叹着气，说：“我叫佣人煎好了肉排，你肯定在外面只喝酒了吧。吃一点。”

　　新城紫马上说：“我不会再吃肉了！”

　　“这又是为什么？”新城夫人很无奈似的问。

　　“我们没有人关心动物……我们的文艺没有什么作品以动物为主角，没人关心牛羊的喜怒哀乐，它们有些被关在小隔间里，从出生到被屠宰动不了一步，除了进食就是排泄，大家繁育它们，没人关心它们，我们太过于冷漠了……”新城紫头头是道。

　　“所以你要变成素食主义者？植物的生命就不值得关怀了吗？”新城夫人问。

　　“那是自然而然的，不可遏制的，心灵在向那一目标靠近，我最终会连植物也不吃……”

　　“那你靠空气维生咯？”

　　新城紫不说话了。

　　新城夫人又叹气：“生存就是意味着要给某物带来死亡啊，除非你放弃自己的生存……小紫，你总是觉得自己的思想很先进，很了不起，以此对父母说教，那么你多做了什么？你又比父母辈多做了什么，好在哪里？你自己用这双手干出了什么吗？你只会空想而已……如果你真的厉害，我从今天断掉你的生活费，你自己出去拼吧，点头就是答应，这样好吗？”

　　新城紫没有点头。

　　“……看吧。小紫啊，你总是这样，对一件事的看法只需要几天就天翻地覆，前几天还说着怜悯食物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今天就倡导戒除荤腥，你的信念来去匆匆……如果总是这样，你何时才能成为可靠的人？何时才能成为了不起的人？”新城夫人说。

　　新城紫突然抱住母亲：“……妈妈，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或是我得知你不在的讯息，我一定会无法接受，上吊自杀吧。”

　　她的确那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