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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囚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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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库栗变了。阿曦窝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咬着蛋糕,偶尔抬头看看面前这个用围巾挡住半张脸,在儿童房里待着、被弟弟妹妹包围着也不忘保持完美的坐姿处理文件的男人
她微微苦恼。那天布蕾哭着对她说卡塔库栗因为她戴上围巾遮住他异样的嘴巴的时候她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不就是戴上了围巾?也没什么关系吧
当时的她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对卡塔库栗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他夺得香波地群岛甜甜圈大赛冠军
那时候的卡塔库栗,喜欢甜食,喜欢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大口咬着最爱的甜甜圈。他看着甜食眼睛会发亮,捧着比头还大的甜甜圈时眼睛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
嘴巴两侧有线缝过的痕迹,牙齿是尖牙,即使闭上嘴巴也会露出四个牙齿,半点儿不似正常人的样貌。他却丝毫不遮掩,只笑着说,其他的人看法他才不管!
旁人都畏惧嘲讽他的尖牙,她却很喜欢,她认为他异于常人的样子很酷。
他会笑会闹会陪着她恶作剧,会带着她和布蕾偷偷溜进游乐场。被盯着会害羞,被夸奖会脸红,会傲娇地说卡塔库栗大人才不需要你们喜欢!
那时候他们多要好,一起吃着甜甜圈,一起喝着红茶,一起往佩罗斯佩罗的红茶里放薄荷糖,气得佩罗斯举着糖果手杖要揍他们。
“卡塔库栗!”阿曦举着甜甜圈递到他手边,“吃甜甜圈吗?”
卡塔库栗从文件中抬头,围巾遮挡下看不见他嘴角是上扬还是下撇,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着“你吃吧,我不吃”
阿曦看着卡塔库栗嘴边的围巾,长长的围巾一层又一层,被围起来不再展示给世人的不只是牙齿,还有她名为‘卡塔库栗’的友人啊!
“你不和我一起,甜甜圈都不好吃了”阿曦可怜兮兮望着他“卡塔库栗~我想摸摸你的牙齿!”
从前她这样撒娇,他总会满足她的一切心愿。他会脸红,会嘴硬说着不让人碰他的牙,但最后她总会如愿。
他会把他的甜甜圈分给她,会把红茶调得没那么甜再递给她,更会蹲下身红着脸,小声说着,只能摸一下噢
“......布蕾来找你了,去玩吧”卡塔库栗拒绝了,他又埋头处理着文件
阿曦被布蕾带走,她整个人都蔫下来,她抬头看向布蕾,可怜兮兮,用着如同弃妇的语气“卡塔库栗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布蕾本来还笑着,听到阿曦这样说,她也难过起来,酸涩的情绪涌上来,她又能怎么办呢
阿曦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像失了水的鱼,又像是被丢在太阳下暴晒了三天即将死去的花。
她趴在桌子上,精神气儿都被抽走了一般,碎碎念念“卡塔库栗变了,他不再是以前的卡塔库栗了,我可是他最爱的崽,他现在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吃甜甜圈了......”
布蕾端着蛋糕回来,听到阿曦的碎碎念翻了一个白眼。卡塔库栗哥哥最爱的明明是她好么!
吃完了蛋糕,又啃了两个甜甜圈,布蕾回头想问问阿曦还想吃什么,却发现小丫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啃了一半的甜甜圈虚虚握在手里,小脸贴在桌子上,鼻头一动一动,睡得香甜。
布蕾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戳了戳她的肉脸,捏住她的小鼻子,看着小丫头皱起眉头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转身去拿毛毯
布蕾带着毛毯回来时就见到原本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阿曦,被人挪到了沙发上。她侧躺着,身体蜷缩成虾米形状,手里抱着一个糯米抱枕,抱枕上依稀还能见到牙印
布蕾把毛毯搭在她小肚子上,转头看向旁边处理文件的卡塔库栗,她唤道“卡塔库栗哥哥?”
“嗯”卡塔库栗应了一句
布蕾笑起来,卡塔库栗哥哥果然还是卡塔库栗哥哥啊
............
最近阿曦瞌睡的时间有点儿多
玩游戏的时候打着瞌睡,吃蛋糕的时候打着瞌睡,喝着喝着下午茶也能脑袋一点一点地睡过去
克力架大呼小叫喊着医生,阿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着“就是晚上没睡好,困了想睡觉而已,不用看医生”
克力架捏着她的脸,笑得恶劣“你不会是怕见医生,怕打针吧?”阿曦挥开他“我才不像你!”
医生来了,他望闻问切,他摆弄仪器,他甚至抽了阿曦一管血,最后也只是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体有点儿虚,要多吃饭多喝水多睡觉
布蕾叹了一口气,看着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眼皮仿佛被粘上、整个人昏昏欲睡摇摇欲坠的阿曦,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阿曦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她抱着布蕾,像小狗狗一样蹭着她,打着哈欠说着“我都说了没什么事了。布蕾布蕾你最好了,陪我眯一会儿吧~”
布蕾能怎么办,她只能陪着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进入梦乡咯
阿曦的困症越来越严重,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醒着的时候也都是一副要睡不睡、眼睛都睁不开的困倦模样
“阿曦姐姐还没醒吗?”斯慕吉满脸担忧。
卡塔库栗皱了皱眉,妹妹们不该称呼阿曦为姐姐。阿曦叫妈妈可是直接叫玲玲,更是称呼妈妈为玲玲姐姐,按辈分,她算是他们的长辈。
佩罗斯大哥就曾因为称呼阿曦为妹妹,被妈妈责罚
但最近妈妈又想让阿曦与夏洛特家联姻,想让阿曦真正加入家族,对妹妹们称呼阿曦为姐姐的事情态度模糊暧昧
卡塔库栗叹了口气,现在纠结称呼还有什么意义,小丫头还因为未知的病症躺在床上意识不清呢
是的,夏洛特家已经确定这是一种未知且要命的病症了。
阿曦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醒着的时候也水米不进,东西吃下去没一会儿就吐出来。这一天天折腾着,气色越来越差,红润的小脸都变惨白了
..........
阿曦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软软地窝在被子里。没有力气也不想起床!
一天又一天躺在床上不见天日,她都已经算不清日子了。
难得的意识清晰,但她也不想起来,反正等一会儿又会被睡意绑架躺回床上,她直接不起床好了
闭上眼睛,见闻色清晰感受着外界的嘈杂。大夏洛特们不在王宫,霍米兹士兵护卫在周围,小夏洛特们依旧在儿童房里嬉戏,偶有几个小可爱惦记着病中的她
阿曦有点儿想笑,但最终只是打了个哈欠,困倦又袭来。
她有些烦了。
一直躺在床上,四肢软绵绵,身上也没有力气,心脏一下一下缓慢跳动着,就像电量即将耗尽的机器人,一卡一卡,僵硬又扭曲,一下一下,越来越慢,直到电量耗尽,归于寂静
她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热量在流失,破烂沙漏一样,沙沙地缓缓地,即将进入最后的终结一般
阿曦睁开眼,从被窝里探出头,强撑着眼皮看着向她走来的卡塔库栗,他还是那副围巾遮脸的样子。她不开心地抱怨着“卡塔库栗,你不爱我了,你都不让我摸摸你的牙齿了!”
卡塔库栗笑着,半蹲在她床前,他缓缓解下了围巾。令人畏惧又厌恶的尖牙显露出来,但他毫不在意,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和旁人总是不一样的
“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觉得好厉害!”阿曦强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双手捧着卡塔库栗的脸,摸着他的尖牙,睡意被驱逐,她眼神亮晶晶看着解下围巾露出原貌的卡塔库栗“卡塔库栗超帅的!”
“咳!”卡塔库栗红着脸,他摸着小丫头的脑袋“好啦,牙齿给你摸了,不要生气了”
阿曦摸着他的尖牙,手指轻轻碰在牙尖上,刺刺的感觉通过手指一下一下传回大脑,被睡意侵蚀的大脑逐渐清明“我才没有生气!”
卡塔库栗宠溺笑着,不在意她玩弄自己的牙齿,也不在意牙齿上传来的轻微触碰,他捏着小丫头惨白的脸,叹着,“我不喜欢你现在这副病殃殃的样子”
“哼”阿曦回到床上,被子搭在大腿上,她撅嘴“我还不喜欢你戴围巾的样子呢”
卡塔库栗把围巾戴回脖子上,长长的围巾再一次遮住嘴巴,他又变回沉默寡言、最完美的卡塔库栗。他说“别再任性了”
我们都是囚笼中的鸟儿,责任、道义、信念......我们被困在里面,离不开逃不掉更放不下
我背负着夏洛特的希望与荣光,你也有你的道路要走,无所顾忌的自由时光只存在于过去,而不属于未来
“卡塔库栗”卡塔库栗俯视着她,阿曦打着哈欠开口,“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卡塔库栗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临出门前又听到她开口,断断续续,语气飘忽,仿佛遗言一般“布蕾...布蕾会愧疚的......我也...我也会不高兴的”
........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的日子真的难受
阿曦恍惚看着眼前似乎在冒金光的佩罗斯佩罗,捂着头一脸难受,她问“多少天了?”
母亲,真的抛弃她了吗?她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问,甚至不在乎她是不是快要死掉
“阿曦你终于醒了!”佩罗斯佩罗一脸焦急,没在意她的疑问,见她醒来赶紧开口求救命,“妈妈思食症又犯了,长面包已经在准备了,拖时间可全靠你了perolin~”
阿曦揉脑袋的手一顿,撇嘴“我要卡塔库栗来接我!”
佩罗斯佩罗:......妈的!
平时这小公主任性一点儿忍了就忍了,这种紧要关头!佩罗斯佩罗伸手,提着她命运的后颈就跑
“佩罗斯佩罗你这混蛋!”阿曦尖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顺从地被人提着走
她终于清晰感受到,在力量面前,弱者什么都做不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糖果在空中搭建起通道,佩罗斯佩罗带着阿曦从王宫一跃而下,顺着通道一路飞奔。
阿曦被拎着,从半空中看着整个王城,到处都是废墟。
贵族们在护卫保护下谩骂,骂贱民,骂夏洛特家,骂玲玲。平民们在哭喊在尖叫,在火焰与硝烟中流下血泪。
夏洛特·玲玲肆意在王城里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欲望,她踢飞了建筑物,又打垮了城墙,她一边啃噬着房屋一边尖叫着“巧克力慕风蛋糕!我的巧克力慕风蛋糕呢!?”
思食症发作的玲玲会特别渴望食用特定的食物,期间六亲不认,伴随着无休止的破坏,直到吃到她想吃的东西
夏洛特家其他人都隔得远远的,卡塔库栗有条不紊指挥着霍米兹士兵驱散平民,期间干掉了在他面前唧唧歪歪大放厥词的贵族若干
阿曦看了一眼拎着她的佩罗斯佩罗,似乎不是她的错觉,他身上确实有着金光。如同在身上撒上了金箔一样,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芒、璀璨梦幻,又让人感觉无比安心,温暖和煦的金光啊
准确地说,夏洛特家大部分人身上都有金光。克力架身上也闪着光,紫色头发沁润在金光里,玲玲身边也萦绕着金色光点,卡塔库栗身边的光点是最多的,金灿灿闪耀着,如同小太阳一般
“巧克力慕风蛋糕!”夏洛特·玲玲抬眼就见到了空中的糖果通道,大手夹杂着怒火挥过来“我的巧克力慕风蛋糕呢!?”
佩罗斯佩罗汗都下来了,赶紧朝阿曦打眼色。阿曦不为所动,谁让他那样对她,居然还敢直接拎着她过来!?
糖果通道发出咔嚓脆响,如同酥脆小饼干一样不堪一击,直接碎成了渣渣。佩罗斯佩罗顶着阿曦从半空跌落,他惨叫着“我的小祖宗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阿曦趴在他头顶冷哼一声,轻声唤道“玲玲!”
原本转向另一边大肆破坏的夏洛特·玲玲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两人。佩罗斯佩罗扶着帽子从玲玲手心站起身来,抬眼就见到眼神迷离,尚且处在思食症里的妈妈
他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阿曦在夏洛特家肆无忌惮,还能被奉为上宾的原因了。
她能操控,不,不能叫操控。她能唤醒妈妈神智,甚至能让妈妈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也护着她
“玲玲~”阿曦望着夏洛特·玲玲迷茫又疯狂的眸子,笑着问“巧克力慕风蛋糕是什么味道啊?好吃吗?”
佩罗斯佩罗做出糖果通道,妈妈就先交给阿曦,他需要去催一催妈妈要的蛋糕了。虽然有阿曦在,思食症得到抑制,但还是要妈妈把东西吃到嘴里,思食症才会完全平复
夏洛特·玲玲没管顺着糖果通道离开的佩罗斯佩罗,她打量着手心里的小人。不熟悉的面容,不认识的人,但她身边有很熟悉、让她很舒服的气息,就像修女......等等,修女是谁?
夏洛特·玲玲歪着头想了想,什么都没想起,索性不管了,她把手里的小人举到面前,“嘛嘛~巧克力慕风蛋糕可好吃了噢!你要不要尝尝?”
“我想吃巧克力杏仁蛋糕!”虽然,可能她还没吃完就会吐出来
“巧克力慕风蛋糕~巧克力杏仁蛋糕~”夏洛特·玲玲举着阿曦摇摇晃晃着走远“都要吃,玲玲都想吃!”
佩罗斯佩罗转头吩咐着“让长面包赶紧做巧克力慕风蛋糕,巧克力杏仁蛋糕也要一份!”
............
“阿曦,你真的不尝尝这蛋糕吗?超好吃的噢!”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甜食,夏洛特·玲玲的思食症平复,理智回笼,也认出了眼前人,她举着蛋糕问着伏在她膝盖上的小丫头
“我不吃”困倦使她睁不开眼睛,睡意一阵一阵袭来,她遵从欲望闭上眼睛。
阿曦趴在玲玲膝盖上,玲玲身上的金色光点绕在她身边,她被金色光点包裹。温暖柔和,似暖阳,似清风,她在夏洛特·玲玲怀里沉沉睡去
“妈妈”佩罗斯佩罗在玲玲的示意下放低声音,轻声说道,“医生要见您”
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疯狂神色的医生被留下,佩罗斯佩罗站在远处看着悬崖边的几人。
白色衣服的医生手舞足蹈说着什么,妈妈始终面无表情,还用干净的手轻轻抚着她怀里的小丫头
夏洛特·玲玲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凝视着眼前一脸兴奋看着她的医生,她开口“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
“一拿到结果我就赶过来告诉您了”医生似乎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结结巴巴说着“这可是大发现啊,妈妈”
“Death or Shut up?”灵魂咒文发动
佩罗斯佩罗看着医生倒下,又被踢下悬崖,掉进大海,他眯起眼睛,伸长了舌头舔着手里的糖果手杖“perolin~”
“医生叛逃了”夏洛特·玲玲看着她的长子,满含杀意“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解决掉!”
“perolin~”
“你有什么意见吗佩罗斯佩罗?”夏洛特·玲玲冰冷的目光盯着他
“没有!”佩罗斯佩罗背后冒出冷汗“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妈妈”
.........
夕阳沉进海里,余晖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夏洛特·玲玲依旧坐在悬崖边上,阿曦也还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夏洛特·玲玲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玲玲!”白发赤瞳的狄思娜出现在她身后,“阿曦承蒙你照顾,我要带她回去了”
西莉亚抱起阿曦,离开玲玲怀抱的小丫头脸色苍白起来。西莉亚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赤红色的药丸,良药入口,疾病全消
阿曦呼吸平缓,心脏又一下一下活跃跳动,面色红润,梦境缱绻
“这算什么?”夏洛特·玲玲没在意西莉亚带走阿曦,她死死盯住眼前的狄思娜“你把阿曦当什么!奴隶吗?”
“不”狄思娜看着大海,她勾起笑,眼里带着痴狂“她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希望!”
“呵”夏洛特·玲玲讽道“当年你对洛克斯也是这样说的”狄思娜毫不动容,玲玲继续说着“你知道他死得有多惨吗?”
狄思娜终于回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与不解“那又怎样?”
洛克斯天命如此,他的命数就那样,他死得再惨,再凄凉跟她狄思娜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曦也是恶魔?”夏洛特·玲玲带着恶意笑道“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我亲爱的狄思娜哟~”
“魂魂果实也无法操控的灵魂,不存在与此世、独一无二的血液”狄思娜歪着头看着玲玲“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夏洛特·玲玲面色阴沉,眼含杀意
“你会吗?”狄思娜赤瞳中印出夏洛特·玲玲姣好的容颜,她自问自答着“你不会!”
“那可是阿曦呀!”
曦者,太阳也
谁会舍得杀了自己的太阳呢
谁又能,杀得掉太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