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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莫莫一直在寻访一种记忆。一种不曾清楚记得过的东西。两年前的一场车祸让
      这个原本并不快乐的女孩失去了悲伤的理由,以至于现在很多时候她需要通
      过母亲之口来了解自己的种种。

      莫莫的母亲戴硝是个同样带有不快乐因子的妇人,离过一次婚,因为全心爱过一个男人却遭背叛而选择另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他的情妇。她告诉莫莫,她不是男人的小老婆。她只有一种身份就是情妇,一种完全建立在金钱□□,各取所需利益之上的关系。

      她常常对着站在窗口发呆失神的女儿说:“记忆本是让人痛苦的东西,既然
      忘记了过去的悲伤,就说明老天希望给你一个重活的机会。”“他在眷顾你。
      ”

      站在窗口望着惨蓝的天空已成了失忆后女孩的全部,她倒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不到半点本该了解的温度。仿佛那条漂亮光洁的手从未像电视或小说里慈爱的母亲抚摩过孩子的头。她想问母亲既然忘记可以让人快活,那她为什么不忘记父亲,那个曾经让她心灰意冷的男人。

      可她不敢。因为每一次她提到他,然后用一种比泡沫更轻盈的眼神盯着母亲,她就会用更冷更冷,冷到刺骨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她。然后决然离去,丢下不能自力生活的莫莫,消失一个多星期。

      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并不让莫莫难过,她只是熟悉,近而害怕。戴硝说,过去的她叛逆,任性,不可理喻,只会给周遭的人惹麻烦。所以她变得异常敏感,拒绝任何让自己和过去有联系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不想被母亲讨厌吧,从病床上转醒的那个上午,这个苍老却异常动人的女人跳进她的眼睛。用一种疼惜的距离守望她,仿佛守望她失却的宝贝。这让莫莫很感动。她想尽力讨好这个自称为她母亲的戴硝,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也许...她也在寻找着...这个答案。

      “起风了,进去吧。”戴硝倒了杯酒,朝着窗口的女儿并没有靠近给她披件
      衣服的意思。她把皮包拴在胳膊上。莫莫知道她又要出去了。果然依旧是淡淡的吩咐,像一个陌生人询问另一个陌生人有关天气一样,她开口了:“晚上王叔叔家有个宴会。你去吗?”

      莫莫摇摇头,戴硝却已走向玄关,她只是作为要离开的借口,并不关心女儿真正的答案。而她口中的王叔叔正是目前包养她的金主。“那也好,你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你。还是在家吧,或者去楼下的公园走走。从医院回来,你一直都独自关在房里。”

      “您知道我一个人?”莫莫有点感动,眼泪突然想掉下来,但当看到戴硝那种惊恐似的表情,一下子又换成同样淡淡的笑容。

      “恩,好的,一会我带画夹出去。”

      “多穿件衣服吧。”戴硝有点愧疚但还是飞快地甩上门。

      屋子一下子又变得寂静。

      莫莫看着空当当不失华丽的家,突然想制造出一点声音。就像戴硝说的,从她出院起她就留在这个房子里。起初是因为戴硝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出去容易被人骗,不愿让她出门。后来她开始听她提起相关的人,一个听上去似乎很坏的父亲,还有阔绰温暾,怕妻却风流的王叔叔。

      戴硝告诉她,她的身世很简单,两边几乎没有什么亲人,戴硝的母亲父亲早在戴硝认识她父亲时因为反对他们结婚和她断绝了关系。所以她所要知道的人也就一下子少得可怜。

      可就因为这样,莫莫反而更怕出门了。因为那个坏心抛弃她和母亲的父亲她自然是不会去招惹的。至于那个王叔叔,她见过一次。他有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喜欢在看母亲的同时顺便越过她的肩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所以莫莫也不想见他。

      戴硝常说她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因为她是她的亲人,而亲人是永远不会害她的。莫莫相信了,她想既然她仅有的,足以让她依靠的人只剩下戴硝,她倒乐意多花点时间陪在她身边。戴硝知道她所有的过去,自然不会像对待一个失忆病人般待她。而且她是她的母亲。多么好听的称呼。

      想到这,莫莫的脸上有了笑容。她决定给戴硝做顿饭,好让她凌晨回来的时候有丝宽慰。她已经好久没见她对自己笑了。

      可当真正操作起来,莫莫一下子又感觉到困难。鸡蛋打翻了,米溅地地板一片。最糟糕的是她撞到了厨房底下的把手,手指头磨掉了半块皮,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定不曾做过饭。”因为她会画画,且画得异常出色。戴硝说,过去她是大学里著名的画手,不少有钱老板都请她画过肖像。不过很多被她决绝了。所以她相信失忆没有影响她对生活能力本身的反应。

      “算了,也许我只能下去走走。”莫莫沮丧极了,她需要画给她自信。可她并不知道她对厨房的陌生并不来源于她本身的过错。而是她们家根本不烧饭,戴硝也不会。

      她来到楼下,她们所居住的别墅是王叔叔,也就是王守仁送的。方圆几亩地都是漂亮非凡的草坪,花园,甚至还有人工瀑布和池塘。远处有几栋同期规划的大别墅。只是隔得好远,也没见几个人出来走动。

      她一个人静静走着,直到脚尖快要触到池塘,才发觉自己竟然穿着睡衣拖鞋就这么单薄地出门。宁波的夏天虽然闷热,但到了晚上,尤其是这郊外的别墅倒也刮起几阵冰凉的风。对莫莫这样整日关在屋里不见阳光的女孩来说是要命的。

      她有点后悔,但现在又回不去。因为钥匙在大厅的桌子上,戴硝曾和她说起过,但出门,除了她心爱的画板,其他的她还是忘记了。她就看着池塘里肥白的鲤鱼,把画板搁在附近的假山上,怔怔地想着心事。就在这时画纸因为风大飘进水里。

      “我的画。”她本能地回过身想找人帮忙,但又不敢大声叫喊。因为戴硝说这周围的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包括戴硝和王守仁的关系。他们都很好奇莫莫的身世。所以莫莫不想让自己被他们像动物样看着。她记得她刚出院的时候门卫的警卫听说她生了这病都疯子似地笑了。

      “失去记忆?”“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小姑娘,你该不是演员吧?”

      莫莫一想到他们那种半开玩笑又带鄙夷不信的嘴脸,一下子心里的固执就上来了。她自己居然撂过手就伸进池塘去够。莫莫本来就比一般娇小的女孩高出许多,这一蹲下,重心不稳。很快就跌了进去。

      她在池塘扑腾扑腾了许久。直到头顶冒出一个声音。“这水不深,你站直了就可以爬起来。”她才惊醒般立直脚。湿潞潞地抬起脑袋。上面的声音给了她一只手,快速地把她拎了出来。

      莫莫怔怔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身警卫服的男孩。她见过他,他叫高念。那天看笑的人里就他,只是当时他抽着烟眼光盯着巡逻屏幕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她对他的印象不坏。更何况高念有张她喜欢的脸。粗犷,棱角分明,且有个性。是那种用铅笔粗粗涂在纸上,容易入画的面孔。

      “谢谢。”莫莫有点脸红。她发现高念也看着她,只是并不友好。他在生气吗?

      “我叫莫莫就住在前面的房子里。”她第一次主动想和人说话。尽管对方到目前并不搭理她。

      “你也够笨的,是不是有钱家的小孩就特别爱给人惹麻烦。”高念没接话,而是走到池塘边把露在地上的水龙头打开,朝着池塘放水。

      “你在干什么?”

      “换水。”

      莫莫怔怔地蹲在池塘旁边看着水一点一点留进池塘里。“对不起。”旁边的高念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但她并不介意。她问他:“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对不对?”

      “什么?”高念吃了一惊。有谁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吗?他把莫莫的这种问话当作女生想要结识他的措辞。这倒不是因为他自我感觉良好,而是从他来这个豪华家园当警卫开始,就有不少和莫莫一般年纪的富家女学生看上她,某些甚至连女老板都想包养他。这些酒囊饭饱后拿人消遣的女人本能地令他厌恶。刚才他见到莫莫快要掉进池塘的模样,只是觉得好奇。想不到这个看似苍白没有心计甚至有点病态美丽的女孩居然也是这般。他就感觉憎恶了。

      莫莫看出他的不屑。轻轻地摇摇头。“你很讨厌我?”

      “你知道?”高念不否认,她比他想象中的聪明。

      “为什么?”

      “我不喜欢有钱家的孩子。”其实他有点词不达意。他只是看不惯有钱孩子在拥有一切后的那种娇纵,和不懂珍惜。那是高念的生活里无法企及的。

      “可那些钱不是我的。”

      “那又怎样,你和他们一样爱给我们这些穷人惹麻烦。”

      “我妨碍到你了。”莫莫身体一缩,高念已经把掉进池塘里的画捡起来交给她。

      “谢谢。”

      “为了一张纸值得吗?”高念看她珍惜的样子,又觉得忽然她不在作假。

      “它不是纸,而是一种印象。你明白吗?很多东西我记不起来,但拿起笔的时候我却有印象。”

      “那你想画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它是一团的,但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莫莫怔怔地又出了神。高念从侧面看她,发觉她的眉毛很细,身体因为水的关系有点轻颤。

      “你回家吧。”他说。

      莫莫摇了摇头。她问他有事要急着走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陪我坐一下。我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这里的人让我害怕,我想我没有朋友。”

      高念原本想说他是警卫,可不是她这样的小姐,但看她紧紧搂着画的拳头捏地很紧。似乎很在意的样子,忽然又心软了。他把自己的警服披在她身上,露出穿在里边白色的短袖运动T恤,胸口绣着大学的名字。

      “你也是学生。”莫莫的眼睛一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高念想起她刚才说的话。问道:“有没有朋友不是很确定的事,怎么还用想。”

      “我说了我忘记了。失去记忆,你信吗?”

      高念没说话,眼睛飘到莫莫的画夹。“你喜欢画画?”

      “恩,可能吧。我母亲说我以前是个很出色的画手。所以即使我现在记不得很多事,但画画是记得的。”

      “你呢?你也喜欢画吗?”她看他一页页翻她的画,虽然今天带出来的纸上都是些不成形的素稿,但她发现他能看懂。他的眼睛有的时候会闪出一种类似困惑又惊讶的东西。她为这个感到欢喜,因为即使是戴硝也只是拿她的画当作画来看。而不是像他,他似乎把它当作她的一部分。

      当然这只是莫莫一个人的想法而已。其实高念并不懂她画那些模糊图形的意义。只是他觉得她的笔法有些熟悉,很像他曾经喜欢的另一个画手的笔感。

      他问她:“你知道沈放吗?”

      “他是谁?”

      “一个画家。”

      “你很喜欢他?”

      “非常喜欢。他的画里有种寂寞。很深刻的很难填补的空洞。那是你们这些拥有太多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但他表达的十分精确,有的时候我怀疑他是个受过很多挫折的人,而且感情强烈。”

      “那你见过他吗?”莫莫问道。她忽然羡慕起那个令高念出现敬佩表情的画家来。她想至少如果她是他,高念就不会讨厌她。而她需要朋友。正如高念形容的,她能了解那种寂寞,虽然她没见过那些画。但她想那些东西总和戴硝每次甩门而去的感觉是重叠的。

      高念摇了摇头。“他在前几个月出车祸死了。听说是自杀的。”

      “那你一定很难过。”莫莫不敢说话。她看见王守仁的黑色轿车载着戴硝缓缓在门口转弯。王守仁看到了她,立刻扭过脸和戴硝说着什么。接着戴硝的眼神转向她也变得严厉起来。

      莫莫很害怕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身体有个声音在叫她走,然后她的手就紧紧拽着高念的手。

      高念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她像过去的女人一样不怀好意地投怀送抱,刚想甩掉。却发觉她的脸色几乎更加苍白,已经到了惨白的地步。等反应过来,王守仁的黑色大轿车已然刺眼地停在他们面前,草皮被抓开一条白横。

      “莫莫,跟我回去。”戴硝几乎是命令地要莫莫和她走。她看了眼莫莫身上的衣服,不屑地将它丢在地上。王守仁仰头看着高他一头的高念,冷静地问道:“你是这里保安。”

      “如你所见。”高念同样不客气地回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高念。”

      “来这里几年了?”

      “算了。”戴硝见高念长得高大挺拔,一张充满个性的脸也不像是王守仁刚才形容的登徒子。尤其这是莫莫出院后第一次像个正常人似地愿意和别人交谈,她忽然倒希望有个人可以代替她弥补她对她的亏欠。便走到高念面前说道:“莫莫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如果你是她的朋友就不应该让她这样狼狈在晚上一个人和你坐在池塘边。你懂阿姨的意思吗?”

      “妈,不是的。他是...”莫莫想解释,却被高念更快地回过去。“如果您是她的母亲,且又怕像我们这样的人伤害您的宝贝,就记得出门的时候教会她基本的安全措施,不要掉进池塘,还要连累别人替她换水。”

      “你跌进池塘?”王守仁快过戴硝先叫了起来,紧张地巡视莫莫。却被莫莫躲地更远。莫莫看见高念走了,她想和他说抱歉,但他似乎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戴硝看她一脸愣住的样子就回身让王守仁先回去。

      “这怎么行。莫莫掉进池塘可不是小事,况且上次她自...”

      “够了!”戴硝冷冷地打断。“王先生我只是你的情妇,现在已经下班了。我的女儿我自己可以处理。”

      “硝硝,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意思。”

      戴硝软了口气。毕竟他是她的金主。“那你先回去吧,不然你老婆又会打电话来。”

      “诶,那好。”王守仁把头钻进车内,又伸出乌龟似的脑袋说:“回头我去问下警卫,到底有没有叫高念的小子。现在的年轻人危险极了,就喜欢欺骗莫莫这样漂亮有钱的女生。”

      他还想往下说,却被戴硝警告的眼色逼了回去。

      莫莫捡起刚才高念没有拿走的外套抱在怀里,没有发觉他们之间神色交换。直愣愣被戴硝牵进屋里。

      晚饭戴硝照例端出王守仁准备好的外卖,一盘盘端出来。她问莫莫厨房地上的碎鸡蛋是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家里的事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等我回家就好。”

      “对不起。”莫莫抬起头对着戴硝的眼睛。“我原本想烧点菜的。可是我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会。”

      “妈,我们以前也是这样吃饭吗?我是说我没有给你做过饭吗?”

      戴硝扒了口饭,接着把碗放下,手臂搁在桌面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前的莫莫?不不,以前她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一起吃饭。她想赞扬莫莫几句,可话到嘴边,眼睛飘到莫莫那种精致的脸,不觉又联想到另个人。而这个联想让她泄气极了。

      咽了口气,转开眼睛完全换了个语调。“该说的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以前的事那么细小我怎么会记得。”

      “可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不应该很清楚的记得吗?包括我的习惯。你的爱好。”

      “我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戴硝一下了吼了起来,看到莫莫吃惊的表情,才想起自己反应过度了。“莫莫,妈妈真的想不起来了。”她有点歉意。

      “没关系。”莫莫点了点头决定不再多问,心里却不觉悲伤起来。她想起高念说的有没有朋友应该是很确定的事。可为什么没有失去记忆的母亲却忘了呢。心里的迷惑就更无从解答了。

      她突然想知道点自己。毕竟她羡慕高念脸上说每件事每个人时笃定的表情。那让她觉得他是充实的。而不是她,空空的。

      戴硝看见女儿又在发呆觉得有点反常。以前她并不好奇过去。莫非是因为那个叫高念的男孩?今天她和王守仁在舞会上闹得不太愉快所以才会提早回家,想不到却见到莫莫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这不由让她又惊又喜。她希望莫莫开始新的人生。而这势必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带她走出去。如果是由高念,她能放心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那个男孩回答她的口气相当骄傲,而一个有傲气的灵魂是值得信赖的。或许她可以借助他,让莫莫快乐些。

      “莫莫,你对那个叫高念的男孩印象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喜欢我。”说到这莫莫的表情又暗淡了。

      “怎么会呢?”

      “是真的。他说他讨厌有钱家的孩子。而且今天我掉进池塘,还害他被你们误会。我想他以后是不会理我了。”莫莫想到这种可能忽然很是遗憾,她的第一个朋友就这样消失了。

      戴硝看出她的心思,开口道:“不会的,妈妈会帮你想办法。”

      “真的吗?”莫莫怀疑地问道。她并不相信母亲会抽出时间来解决她这么小的问题。以前她只会把她丢在家里。

      “当然是真的,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戴硝允诺道,但话出口却发觉不对。因为她从未给过莫莫任何承诺,又何来的兑现。看来过去的她们真的不像母女,她希望从现在起尽力补偿莫莫。

      睡觉前她给王守仁去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求他。用一个女人企求一个男人的方式,而不是情妇请求金主。王守仁很热情,戴硝知道只要是莫莫的事他都不会拒绝。因为这是他欠她和莫莫的。电话里王守仁又提起晚上舞会里他说的和他老婆离婚的事。戴硝清楚他是在试探自己,因此依然很冷漠地回道:“这是你的事,我没有权利过问。”

      “可是我希望能够照顾你和莫莫,毕竟毕竟一切都是天涯的错。不然,不然莫莫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够了。”戴硝听到天涯两字已面如土色。“如果,你真想补偿,就别在提起任何过去的事,尤其是那个名字绝不可让莫莫听到。否则我和你的关系就算玩完了!”

      戴硝把电话挂断,整个人浑身冒出一股冷汗。她看着莫莫安睡的房间依然平静地传来风的声音。便一个人开车出了门。

      车子在一栋古旧的双层福式宅院门口停下。一个年纪半百的老人为她开了门。从楼梯上去,木板间依旧发出吱吱的摇曳声。听得戴硝毛骨悚然。她透过盘旋楼梯窥视二楼转角深处那道半倚着的木门。屋里散发出生理盐水混合马蹄玫瑰凌乱交错的气味。

      “他怎么样了?”戴硝两手紧抓着楼道把手,刚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却被每一次来这里心中的恐惧和内疚冰冻了。她依然不敢走上去,哪怕站在那个门口看看里面的情形。

      老人摇了摇头,他是个哑巴,说话全靠手势。但这难不倒戴硝,她熟谙地看着他的反应。最后放心地点点头。说了句:“照顾好他,我不想看他死。”

      然后她由老人带路转去一楼靠门的另一间房屋。这是她的习惯。自从莫莫失去记忆后,她忽然多了一个家。楼上的他和身边的老人就是这个家的家人。还有这道门后的画。

      它们都是莫莫的画,在她失忆前戴硝并没有机会好好欣赏它们。而现在只要她遇些心烦的事尤其是关于莫莫的,她就会来看看它们。老人贴心地带上门,仿佛知道戴硝会在里面呆上良久。

      莫莫醒来的时候,戴硝还没有回来。她以为她去了王守仁的私人别墅,情妇的工作往往在夜里这是戴硝亲口告诉她的。

      刚才她睡着。虽然没有任何她梦来骚扰她,但那一大片空白的睡眠里她依然觉得自己的清醒的,只不是这个清醒的状态不是由梦构成。莫莫总觉得心里空空地缺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直到双手摸到床边的突起物突然明白了。那是高念的外套。

      她穿好鞋子特意换了套湖蓝色的连衣裙。她的衣柜清一色的新衣服,而且都是漂亮鲜艳的洋裙,似乎都不曾穿过。

      她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依然没有血色,于是她又到母亲的房间在化装台上挑了只酒红色的口红小心地抹在唇上。酒红的辛辣画在年轻的脸上反而有些老气。但莫莫不在乎,她只是想让自己有些精神。

      接着她就捧起高念的外套去门口的警卫值班室找他。外面已近天亮。值班室的门紧紧闭着,窗口拉着窗帘。

      “他大概还在睡觉吧。”莫莫怪自己又这么冒失地跑了出来。但她不想回去。因此就绕着小小的值班室走走看看。她看见墙壁上挂着张值班出勤表。原来高念值周末白天的班,只有周四的下午才宿夜班。而今天是周一,他自然不会看夜。莫莫有些失望。蹲在岗亭口正筹措着该如何去找他,母亲的车就停在了面前。

      戴硝按了声喇叭,让她上车。

      “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她问道。

      “我想把外套还给高念。”

      “吃过早饭了么?”

      “还没。”莫莫小声道,她发现戴硝脸上的妆花了,似乎刚哭过。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她把眉梢的碎发赶到耳后。不想这动作却让戴硝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她蓦地拍开女儿的手。

      莫莫被她一惊。“您的头发乱了。”她怔怔看着母亲,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妈,您怎么了?”

      戴硝定了定神确定莫莫不是她瞬间联想到另一个人时才放松下来。如果是那个人,他伸出来的手可是会亲手捏断她的脖子。

      戴硝缓了口起,尽量使自己的笑容平静些。“没什么。我们先去外边买点点心。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学校?”莫莫不明所以,早在她出车祸后就停学了,而且母亲说过希望她多留在她身边。读书的事可以等她身体健康些再说。怎么现在忽然又急了呢?

      “对。”戴硝说,“我给你联系好了。你不用准备什么,需要用的书还有文具一会直接向教务处拿就行了。那里有位姓姜的主任是王叔叔的老同学,她会帮你安排一切。”

      “您不陪我去吗?”莫莫有些失望。

      戴硝看着她,了解女儿要的是什么。可她一想到刚才她的联想,就忍不住狠下心来。她必须送莫莫出去,不然只要她越亲近她,她又会给女儿带来无穷的伤害。就像过去一样,而那简直太可怕了。她无法想象如果莫莫再承受一次车祸,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存活下去。

      “我送你到门口。一会还有个酒会,你王叔叔会来接我。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手机,好吗?”

      “恩!”莫莫满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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