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终将为王》苏霖

5、拜访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dear kirie～Happy birthday to you！”
　　狭小的客厅，特意关上的灯，蜡烛小小的光照亮了小女孩兴奋的脸。
　　母亲温柔地唱着生日歌，面孔模糊在黑暗中，只能看到精巧的下颚。
　　父亲拿着相机正对着她，乐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我们的雾绘今年要许什么愿呢？”妈妈笑眯眯地问。
　　“我要快点长高，长得跟爸爸一样高！”她大喊了出来。
　　“哎呀呀，不行哦，愿望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呢。”妈妈坏心眼地欺负她，“完了完了，我们家的雾绘永远长不高了，怎么办，怎么办？”
　　“才、才不会呢！我会长高的！一定会的！”她急得直跺脚，转头向爸爸求助，“爸爸你说对吧？”
　　“对，我们的雾绘一定会长得很高，比爸爸还高的。”
　　说着他放下相机走过来，双手穿过她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举了起来。
　　“好高，好高～”
　　在她银铃般的笑声里，爸爸的脸在烛火中慢慢清晰——
　　一会儿是善条，一会儿又是羽张。

　　雾绘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羞耻席卷而来，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难为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救命，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叫爸爸就算了，为什么是两个人？一个还没办法满足她吗？！
　　而且都已经这么大了，还梦想着举高高什么的……
　　太丢脸了！被别人知道了就活不下去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偷偷在被子里小声地叫：“爸爸……爸爸……嘿嘿～”
　　滚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鼓着腮帮子坐了起来。
　　醒醒雾绘，再好那也是别人的爸爸。
　　你没有爸爸。
　　满溢的喜悦就这样砸进了深潭，无声地沉了下去。

　　晨光熹微，微微照亮了这个静谧的房间。还没看完的书七七八八地摊在桌上，插着笔的笔筒，装着药的瓶子反射着银光。在这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里，桌上多出来的两个相框，和那个套在钢笔上的海豚钥匙圈，散发着完全不一样的欢愉气氛。
　　看到它们，雾绘就柔和了表情。
　　一张是她跟流在表演魔法战队出场时的定格照，一张是善条黑着脸被她骑在肩上，羽张拿着气球站在一旁微笑的照片，后者还是拜托流的妈妈帮忙拍的。
　　至于那个钥匙圈，它是作为纪念品发放给每一个入园小朋友的礼物。不值什么钱，做工也没有多好，却是她第一次得到的“来自外面”的东西。
　　只要看到它们，就能想起那梦幻般的一天。
　　羽张和善条先生带她去玩了一整天，她骑在善条先生的肩膀上喊过“驾驾”，趴在羽张先生的背上打过瞌睡，还跟流一起跑遍了乐园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甚至约好了，下个月再见面。

　　明明才过了几天而已，她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做什么都没办法集中精神。桌上那本书，换做以前的她，只要4个小时就能看完。结果现在都三天过去了，她就动了几页。
　　这样不行啊……
　　“哈，好想出去玩啊～”
　　前一秒还在提醒自己应该收心了，结果脱口而出的却还是任性的话语。
　　“啊啊啊啊啊——”
　　雾绘崩溃地揉起了脑袋。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要废掉了！只知道跟大人撒娇的孩子是没有前途的啊！

　　曾外公每天都有那么多事需要处理，那作为负责整个日本安全的青王，羽张先生肯定也比她想象得要忙很多倍。可即便如此，他还抽出时间带自己出去玩。
　　相比起来，这么感觉羽张先生倒是更像她的家人一些……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曾外公他作为整个国家的支柱，不可能像普通的长辈那样陪她玩的。她不应该埋怨曾外公，反倒是更该感激羽张先生才对！
　　他抽出时间陪自己玩，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回报他！
　　嗯，就从解决那个问题开始吧！

　　——怎样在石板解放后，保证社会平稳过渡到新的时代。
　　这是个从未出现在她的知识范畴内的问题。
　　相对于这种社会学的知识，在完成了基本知识积累后，雾绘看得更多的是理工科方面的书。比起复杂的人类学，让人一头雾水的心理学，几乎跟其他人没有交流的她还是看简单直接的自然类科学更容易。
　　在一年前她就开始看核物理了，但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理解最基本的人性。
　　比如，明知道是错误的，为什么有人就是会坚持到底。
　　比如，人在什么时候会撒谎。
　　书里其实都写了，也举了很多例子，可她不管怎么看，都没办法理解。
　　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搞不懂，那些复杂的社会运作她也就只能看个大概，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尽量按照以前学习的方法，先看先记，把不明白的问题记在本子上，等有机会了去问羽张先生。
　　至于为什么不去问御槌老师，听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封闭式研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离开研究区域了。就算是来给她治疗，也只是匆匆地来，那时候她一般都睡得很沉，等醒过来的时候连人影都见不到，别提问问题了。

　　埋头苦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月之期到了，这本不算很薄的笔记本，竟然快要写满了。等跟流说过再见，只剩下他们三人之后，雾绘递上了这个本子。说实话她心里都有点过意不去，这么多的问题，就算用说得也要说好久。如果羽张先生要全部回答她的话，肯定需要写好长的回复，说不定要到下个月才有答案了。
　　而青王没有露出任何麻烦的神情，认真地看着笔记本里纤细的字体。反倒是旁边的善条瞄了两眼之后，一脸崩溃地表示要去看看绿树冷静一下“洗洗眼”。
　　她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雾绘，你真的想知道吗？”羽张合上笔记本，语重心长地叹息，“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对你来说，不知道会比较开心。”
　　不知道会比较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的吗？
　　雾绘努力思索，认真回忆了几年来自己看过的各种东西，好像没有什么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但另一种情况是有的——
　　“唔，我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她尝试着编织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很难过，每天会设想无数种糟糕的可能性。后来知道了，知道妈妈生我去世了，爸爸把我送到研究所之后出车祸，也去世了，我也很难过。但比起什么都不知道，胡思乱想，还是得到答案的难过更容易接受。
　　“而且如果因为知道了某些事，快乐就会变成难过的话，那这个快乐……肯定有哪里不对。要是不弄清楚的话，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所以羽张先生，请教我吧！”
　　雾绘弯下腰，郑重地请求。

　　“真是败给你了……”
　　明明是想把她当做普通的孩子对待的，连带她出来玩也不过是因为欣赏和怜爱。可雾绘这孩子却总在用不同的方式提醒他，她的思想远超常人，根本不能用对普通孩子的眼光来看她。之前还觉得是御前对她太苛刻，现在才发觉，那也未尝不是这孩子自己想要的。
　　超常的头脑带给她的，不仅仅是早熟，也有远超常人的好奇心。
　　只是她幼嫩的心，是否真的能承受这份好奇带来的重量呢？
　　他也开始有点兴趣了。
　　“这些问题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用听的不如亲眼所见。雾绘，明天要不要来Scepter 4做客？”

　　Scepter 4，全称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明面上是一个户籍相关的政府管理机构，实际上却是管理整个国家异能者的机构。这个管理权限虽然有不少条款限制，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除了跟其他王权者冲突的情况以外，青族是有无限执法权的。
　　如果说黄金之王及其氏族是作为基石暗中支撑着这个国家的一切，那么青族就是维持这个国家和平稳定的那一柄利剑。
　　这是雾绘从书上读到过的内容，但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缺乏足够的想象力，除了很厉害以外，她并不能直观地感受到青族每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这很正常，知道一条路有一公里长，和实际在这条一公里长的路上走一遍得到的信息就是不同的。
　　在她的心中，青族每天要做的事，大概就是警察抓小偷，青族抓会超能力的小偷——这种程度吧。
　　而让她搞清楚，就是这一次羽张迅邀请她来做客的理由之一。

　　只是不巧，刚刚进了第四分室的大门，警报突然就响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羽张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青色制服，脸上温和如水的表情就在换完衣服的瞬间变得锋利了起来。雾绘紧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一个满是屏幕的大房间。
　　“室长，六本木检测到超越临界的盖然性偏差值，王剑出现，是炼狱舍。”
　　“王剑？迦具都在跟哪位王战斗？”
　　“这，目前并没有检测到其他偏差……”
　　“报告！六本木的线人来电，说炼狱舍正在跟德玛尔□□交火！”
　　“□□？”跟□□战斗竟然就祭出王剑？迦具都他不要命了吗？！
　　拉着她的手骤然收紧，雾绘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羽张的脸，那里早已阴云遍布，不复明朗。
　　“善条，让战斗部队集合，准备出发。”
　　“是！”
　　“盐津。”
　　“在，室长！”
　　“你坐镇，有什么新情况第一时间跟我联络。还有，照顾好她。”
　　“是……呃？”她？这小姑娘？在这种时候？
　　羽张松开了雾绘紧攥着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一改刚才雷厉风行的态度，再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在这里等我回来，有什么问题就先问盐津？”
　　“嗯。”雾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心里很紧张，但仍然乖巧地点头，目送羽张带着一大帮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后，就看到盐津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雾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