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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隐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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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高挂,大夏的风由冷转了凉。月王府邸,那棵桃花树依旧开得猛烈,完全没有凋零的现象。忽然,一袭白衣,悄悄地潜入了桃花不远处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们,是一派空旷干净,唯有一张宽敞的床榻,悠悠地静伫在房子里边。
"白日。"云冰河低声朝着卧榻上的人唤了句。
白日缓缓睁开眼,手支撑着坐了起来,看了云冰河一眼,"将军,何事?"
云冰河笑了笑,"白日,怎么你今夜在此处歇息了,不回星夜去了。"
白日看了他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云冰河:"我们去书容那,看看月昭军玄铁箭练得如何了?"
白日:"将军,都是喜欢三更半夜办事的吗?"
云冰河揉了揉眉心,"也不是,偷偷走,要不那个温东……管家又要念叨了。"
白日:"为何念叨?"
云冰河想起几日前,皇上突然赐婚的事,心道我总不能说是逃婚去吧,那不是太……
还在思索着,白日却是突然开口道,"将军,是因为黄知凡姑娘吗?"
"黄知凡?"云冰河喃喃道,竟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白日:"翰林院黄大人的千金。"
云冰河愣了愣,"白日,我都记不得人家姑娘名字,你倒记得,连黄姑娘令尊都知道。"
白日整了整衣裳,"旁总管前些日子刚说,温管家也常提起。"
云冰河忙辩解道,"我这人记性不大好。"
白日:"现在走吗?"
云冰河:"嗯,去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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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月昭军剩余的将士与归顺的五万铁浮屠,在书容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北大营支援。
徐勇与索浅手里都握着一把长弓,腰上插着三支玄铁箭,边练箭边絮絮叨叨。
徐勇:"唉,真是可惜,公良忠竟然莫名其妙惨死,俺还想与他切磋。当时,不是月昭军已然大捷了吗?"
索浅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月王身旁总有很多诡异的事,遮遮掩掩,说不清道不明的?"
徐勇自然明白他所说,即使远离京都,二人在京城也是有心腹或好友在,特别是索浅,对京城的事几乎无所不知,他声音依旧洪亮,"那些刺客,还有惨死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有失踪的贵妃……"
索浅急忙咳了一声,"徐勇,你这声音能不能稍微小点。不说京城的人听不听得到,书容现今可是在北大营。"
徐勇即可压低声音,"对了,月王什么时候过来?"
他这边话刚说完,云冰河与白日便出现在二人面前。徐勇来不及反应,箭倒是如蛇般朝两人迅速地飞了过去。
只见,一阵凛冽的刀风,玄铁箭瞬间给斩成两截,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徐勇脸上苍白,急忙单膝跪地拱手道,"月王恕罪。"
云冰河摆了摆手,笑道,"无碍,徐副将好快的反应。"
徐勇见月王并无愠怒,不觉松了口气,"俺反应快也不如王爷身旁这位……"
方才,他连此人何时出的刀都未看清。
白日手里稳稳当当地握着一把玄刀,冷刀静躺,似乎从未出过鞘。
云冰河一脸骄傲,"这位,白……大人,军机大臣。"
索浅上前一步,"王爷,白大人。"
云冰河微微颔首,"有劳索副将给我二人准备下营帐。"
索浅:"王爷,白大人随我来,这边早已然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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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冰河从营帐走出来时,北大营的士兵差点站不稳脚跟,都不觉晃了晃眼睛,怕不是大白天出现了幻觉。
洪威郡王风尘仆仆地带着一队人马,跑进了营帐;北定侯用完早饭,正好往回走。三人,便好巧不巧地撞上了。
云冰河愣了一会,须臾便反应过来,笑道,“侯爷,七弟。”
北定侯停下了脚步,“月王殿下总算来了。”今日一大早,徐浅与索勇已然如临大敌般地跑来禀告此事,他早知道云冰河突然来了北大营。
洪威郡王依旧坐在马背上,冷冷问道,“月王,准备出兵了吗!”
云冰河唇角抽了抽,慢慢说道“皇上暂无旨意。”
洪威郡王冷“哼”一声,用力猛踢了几下马肚,冲向自己的营帐去。
云冰河:“……”
北定侯:“王爷吃过早饭了吗?”
云冰河:“正准备去。”他瞧着这位从小便严肃忠直,两鬓已然有些灰白的皇叔,舌头卷着尴尬不知说些啥好,心里又微微不是滋味。
北定侯:“月王既然来了,北疆想是收服指日可待。”
云冰河忽然拱了拱手,“皇叔,这几年辛苦了。”
北定侯苦笑了笑,“月王见笑了,不过是尸位素餐。”
云冰河语气忽然有点不同,“侯爷,北疆若没北大营死守,月昭军又怎能后顾无忧。往后,月昭军将纳入北大营,听候侯爷调遣。”
北定侯半晌不说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云冰河话里的意思。书容、徐勇、索浅三人刚走过来,恰好也听到了,也是忽然愣怔在原地。
书容:“将军。”
云冰河朝书容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好要找你,到本王营帐用早饭,边吃边说。”
书容点头允“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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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冰河完完全全消失在京城几日后,终于纸包不住火,这火猛地炸在了书清殿。书清殿里面,狼藉是一片,笔墨纸砚散了满地,惶恐不安有之,侥幸偷笑有之,心知肚明有之,共同的是在场之人均睁只眼闭只眼地交流。
“他占着自己姓云便可胡作非为,抗皇命不成!”昭明帝雷霆发怒。
“他以为他是黄花大闺女吗?”
“逃婚!他月王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把京城当战场了,说走便走的。”
“好好好!他敢抗命,国舅爷……旁总管……你们二人,去传朕口谕,让云昉在北大营吃一辈子黄沙,和黄沙作伴,别给朕回来了!”
于国舅已然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如何接昭明帝的话。
李枫芦由于睡晚了,一大早便狂奔两条腿总算赶上了早朝。早朝刚退,本想同皇上禀告下最近户部的收支情况,就好巧不巧地赶上了“月王逃婚”这一暮。他一开始不知道情况,听了几句,慢慢地也就推敲出来了,心里并无半点霉运之感,反而生起了一股庆幸之情,总算可以看着那位圆出天际的于国舅出臭了。
旁总管倒是机灵,“皇上,息怒。月王殿下这也是挂心着北疆的战事,北蛮人一直鱼肉我大夏边关百姓,月王心有不忍。是吧,国舅爷。”他当然知道,昭明帝这怒火也就烧得九分虚一分实。
于国舅连忙道,“是是是,月王殿下一心为民,一心为皇上,一心为大夏,一心……”他哆哆嗦嗦地,忙为云冰河歌功颂德,就怕因为赐婚这事,偷鸡不成蚀把米。
昭乐郡王温和地笑了笑,“皇上,六弟从小顽皮,不也都是皇上惯出来的。况且,臣觉得,月王此次去北大营,并非是逃婚。”
“皇兄此话……”昭明帝脸上愠色少了不少。
昭乐郡王:“听说月王已然依皇上旨意,将月昭军纳入北大营,听候北定侯调遣。”
昭明帝:“这也是月王的意思,他之前就与朕提过,说皇叔熟悉北疆地形,由他统帅,再合适不过了。”他顿了顿,朝旁总管说道,“你准备下,我与国舅爷和李大人一同前去北大营看看。北疆,不能再死守了。”
李大人:“……”
他的心里只有四个字,皇命难违!
昭明帝:“皇兄,这几日京城就劳烦你了。”
昭乐郡王:“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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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营,北风吹,旗帜飘飘,营帐森立。自打月昭军纳入北大营后,瞬间扩大了不少,虽然月昭军许多都分驻周边收服各国,加上近些年来折损的将士,所剩已然不多。还好,有东凉这支铁浮屠来充人数。
北定侯一开始有点老泪纵横,严肃的脸上隐隐激动着,不过,待索浅、徐勇清点完月昭军人数上报他时,北定侯便有种哭笑不得。
聊胜于无。
原来,书容之前率领的月昭军弓箭手已然归入军机处,纳入禁卫军,天天在京城校场练习玄铁箭;而为了稳定刚收服的铁浮屠兵心,云冰河并未将这支利器纳入北大营。
北定侯一脸苦笑,“月王殿下还真是慷慨啊。”
徐勇:“侯爷,不管怎么说,这结果都比俺当初想的好啊。”
索浅:“是啊,侯爷,出乎意料。看来,皇上是准备收复北疆了,届时由侯爷统帅全军,功劳自然在侯爷身上。”
北定侯未说话,依旧一脸严正,他虽然早是看惯了功名利禄,可男儿生于世,特别是为将者,不留下至少一件丰功伟业,总觉得愧对天地与麾下效忠的士兵们。念及此,虽是愁眉却也难掩喜悦,北定侯开口道,“皇上过几天应该就到北大营了,你们二人整顿好军纪。”
“是!”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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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容有点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营帐内的白日,方才他掀帘进入时,书容理所应当地觉得后面应该还当还有一人。等了许久,却迟迟没见半个人影。
白日:“书副将,在等谁吗?”
书容才回过神,“啊……没有,白大人,有何事吗?”
白日:“请问书副将听过浑邪王吗?”
书容:“听过,北蛮一个部落首领。”
白日:“有具体位置吗?”
书容不知他为何会问起此人,也不敢多问,想了想走到墙边,指了指墙上的地图说道,“浑邪王率领的部落经常在这里停留,不过北蛮人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不大好确定方位。白大人要想知道更详细,可以请教侯爷,北疆这里,他说一无人敢说二。”
白日目光钉在书容所指位置,微微颔首道,“多谢,知道这个便够了。”
书容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后背竟然渗出了冷汗,方才那双浅色瞳眸竟然溢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至白日掀开门帘走出营帐,书容才从一股猛烈的窒息感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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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奇怪了,怎么北疆这里,也有一棵桃花树。”云冰河练完箭,闲来无事,一人在北大营四周遛起马了。
“对了,白日最近几日又在忙什么事?好像好几天没看到他人了。”云冰河边骑着马边喃喃自语,“不会,又瞒着我和皇兄在计谋什么大事吧。”
忽然,他勒住了缰绳,心尖抽的一下,额间流落两三滴汗,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股酸溜味的,啧啧……才不见几日,就在念叨。”云冰河用力地揉了揉眉心,直至眉间泛红发热,才罢手,又念念道,“肯定是最近闲得发慌了,对对对,话说这几日他到底去哪了,走也不说一声……”
“王爷,王爷……”徐勇朝他这里大吼道。自打云冰河将月昭军归入北大营,徐勇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月王,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倘若不是隔着个身份,就差跑去与堂堂月王殿下拜把子了。
云冰河感觉耳膜震了震,策马跑了过去,凝眉道,“徐副将,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的,星辰司的断然不敢要啊。”
徐勇不解道,“为啥?”
云冰河挑眉笑道,“没事,估计侯爷也舍不得放你走。”
徐勇突然很正经说道,“俺是要一辈子做侯爷的下属的。”
云冰河:“徐副将有何事吗?”
徐勇拍了下自己脑袋,“差点忘了正事,王爷,皇上来了,他……让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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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在里面,知道吗?”云冰河朝门口两名士兵低声问道。
士兵:“皇上和旁总管,还有白大人。”
听到白日竟然也在里面,他不觉精神一震,摆了摆手,整了整衣襟,便走了进去。
云冰河:“皇上,月昭军已纳入北大营,随时可……”
昭明帝一见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听他把话说完,怒拍了下桌案,“云昉,你……堂堂月王,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你……你就算脸皮厚,皇亲国戚也丢不起。料想你在战场上刀光剑影几年,怎么还想儿时那样。”
云冰河愣愣地,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惹得大夏这位一向沉稳地皇帝动此大怒,忙单膝下跪,“臣弟知罪。”
“知罪。”昭明帝坐着指着他说道,“我看你这样子,估计还不知是什么罪吧。”
云冰河偷瞄了旁总管一样,只见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黄知凡”,却还是不解。
“朕听闻黄知凡姑娘说,月王殿下不举。”昭明帝揉着眉心,有点头疼欲裂地说道,“好啊,朕还不知道月王殿下还有此等隐疾。刚好,朕带了几位太医来,现就为月王把把脉诊断诊断。”
云冰河欲哭无泪地单膝跪着,头像给人摁住般重得抬不起,心底暗叫苦不迭。黄知凡姑娘他是见过两次,一次在大街上无意碰到,人家主动打了招呼。与她聊了几句,再瞧着此人装扮,确实知书达礼,卓尔不凡。
第二次,也是黄知凡姑娘主动登门拜访。云冰河不知如何婉拒,温东风又是极其热情,趁着二人单独游园时,云冰河便心生一计。
“黄姑娘,本王不想耽误你,其实……”云冰河欲言又止。
黄知凡倒是体贴,“王爷,是知凡高攀了。”
云冰河:“不……其实,如实和你说吧,本王有一隐疾,还望黄姑娘替本王保守这难以启齿的事。”
黄知凡:“王爷,知凡定当守口如瓶。”
云冰河难为道,“其实……本王时至今日,未娶妻纳妾,都是本王自身的原因,实不相瞒,本王……不|举。”
黄知凡:“……”
最后,云冰河春风满面地送走了脸色苍白的黄知凡。他觉得黄知凡应当会守信的,只是,不知为何皇上居然知道了,怪不得方才如此大怒。
昭明帝:“还好国舅爷同朕说了,不然,朕还不知为何黄大人会突然老泪纵横地胡言乱语说了一堆小女配不上月王的话。云昉,不举,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你这样贬损自己,以后……”
云冰河不自觉地看了白日一眼,见他神色依旧淡漠,才缓缓说道,“皇兄,臣弟烂命一条,就别连累……”
昭明帝突然站了起来,“朕已经说过了,一定会想办法的。”
云冰河笑了笑,“那就有劳皇上了。”
昭明帝叹了口气,“说正事。旁总管,叫乌大人过来。你到门外看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旁总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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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帝走到云冰河身旁,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白日,彬彬有礼问道,“白主持,北大营住的可还习惯。”
白日点了点头。
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幸,乌大人带着星辰司两名探子,抱着个长方红木盒子走了进来。那盒子,便是当日东凉王拖王太后赠送给云冰河的,由于盒子上有机关,倘若不破解机关强硬打开,盒子与里面的东西都将会自动焚毁尸骨无存。
乌大人行了个礼,“皇上,月王,盒子上的机关已解,可安全打开了。”
昭明帝一听,激动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