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14、第 14 章

　　初桃本不是普通人，睡上个十天半月，哪怕是一年半载也都是常理。所以当她开口相问的时候茉莉并没有多想，怎么也比问她为何一人前来赏月的好。

　　回答完后才发现桃祖想问的根本就不是睡了多久的问题，而是“你是如何知晓我身上的诅咒！又为何这般迁就！”

　　茉莉根本就不知道有诅咒这么一说，她不过是听山君的吩咐，马车日夜不停，可以走慢些，但绝对不能停。细说起来其实山君也不知道，不过是偶尔清醒时听了一耳朵。

　　现在该怎么回答？茉莉也懵了。山君不让说出他的存在，若是推到黑白无常身上好像也不行，桃祖早晚要和他们遇上的，到时一准要穿帮。

　　“诅咒？”茉莉显得花容失色，心中不停转过各种借口“小妖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心急山君，所以日夜兼程。我已经尽量注意了，晚上行的慢些，可是惊扰了桃祖休息。”

　　说完茉莉只想扶额，什么烂借口，换她自己都不信。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摆出真诚的笑容。真的，这都是真的，求您相信我吧！

　　“倒真是谢谢你为我着想了！”初桃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话语极慢。

　　不客气！不客气，只要您能相信就好！

　　“这马车再慢可真就一夜都走不出十丈地了！”

　　没关系，没关系！山君不急，他说一切以您为先。

　　“这理由很好！可是你自己相信吗？”

　　信的，我真的信的。茉莉欲哭无泪，心中不停摇头，实际还是点头如捣蒜。

　　“我却是不信的！”

　　不信，桃祖说她不信怎么办？换我我也不信，可我必须让她相信，不，不是相信，信不信其实无所谓，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茉莉才要开口，初桃率先点头致意：“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如今我已经醒了，就此分别吧！桃子，我们走！”

　　初桃转身离去，桃子施施然跟在后面。

　　“快拦住她！”山君在琥珀中喊得焦急。

　　知道了，知道了！茉莉也着急得很，可一时想不出办法，恨恨盯着桃子的背影。长得跟山君一模一样，身上还藏着山君分出来的一缕神念，居然就这么跟着走了，也不拦着桃祖一点。还有发簪上那位，要求那么多，又想伴着佳人又不肯现身。

　　往日对山君全是敬重和诚服，可现在这位，真是免不了抱怨。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出去了！要想办法，赶紧想办法，不然大老虎可能会变成素食者。

　　“等等！”茉莉上前拦住初桃，“请等一等！”

　　“桃祖，当日小妖是诚心诚意接下两位无常的托付。您曾救我一命，我一直心存感激想要回报，无常的请托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请让我暂时留在身边，把这个恩报完。而且我也曾答应黑白无常，必要将您完好的照顾，直到他们回来！”

　　“本就不是什么大恩，无足挂齿。便是要报恩，这些日子的照顾也已早了了，反倒是我还该谢谢你。无常那里不用担心，你直说我自己要走就是了。下次见面我也会这般说清楚。”

　　初桃说完仍是要走，头上的琥珀簪子说完那句“快拦住她！”后也没了消息，说不得又是沉睡过去了。茉莉磨磨后槽牙脚一跺，你说没恩情了我再欠你一个成不。

　　“您不记恩是你的风采，我必须要铭记也是我的坚持。再来，您不是答应了要助小妖摘得仙草，这可是山君救命的东西，请一定要帮这个忙。”

　　茉莉这话一说初桃迟疑了。这确实是她答应的事，因为山君那场意外她一直想寻个补救的办法。可茉莉知道自己诅咒的事也是一个难解的结。她要一早就知道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她一开始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如今知道了必定是有人告诉她。这人会是谁呢？是适才在林中的黑影吗？如果是，那恐怕他很早之前就在自己身边了。

　　“桃祖，这忙您可一定要帮啊！”茉莉眼见初桃软了态度，再接再厉道，“虽然这其中不知道出了什么误会，但我对您的感激之情是真的，我对你没有丝毫的不敬之心。您虽沉睡，但也应该能感觉的到我的诚心吧！所以，请帮忙好吗？”

　　“好！”

　　她总算是答应了，茉莉松一口气。

　　“我与你一道去东里湾，摘得仙草后再行分别！”

　　行！只要先过了眼前，以后怎么都行。再说了，除了仙草，还有仙花仙果。虽然那夜那男子这么血肉模糊她都不管，可现在看起来还是心软好说话的。难道是因为大家都是仙妖，而那人是凡人？

　　马车粼粼继续向前，只是这速度快了许多，显然这次是要尽快赶到东里湾。

　　车厢内桃子伴着初桃，身前依旧是那张摆满零嘴香茗的小茶几。不过这次茉莉没有跟进来，她和车架上的傀儡车夫坐在一处。她现在不想和初桃搭话，说多错多，一个谎言要用很多很多其他的来填补。

　　初桃掀帘看一眼茉莉僵直的背景，回来将头伏在桃子宽阔的背上：“桃子，你说那个黑影会是谁？也是我以前熟悉的人吗？如果是，为什么要躲着不见我。还有小巴蛇，她是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生灵，还是旧识，怎么就匆匆离去不回转了呢？如果她回来了，就能早点解开过往了。”

　　一夜过去，一日过去，中途不曾停歇，离目的地仅有十里之遥了，期间两人一直不曾说话。

　　又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茉莉纠结了半天还是钻进车厢：“桃祖，夜已深了！您要不要小憩片刻，我让马车走慢些，不会颠簸的。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到东里湾。”

　　“还是尽快赶路吧！既然是天地灵宝，时间长了恐有变数！”

　　茉莉还想再劝，她还没有想出摘得仙草后继续留在桃祖身边的理由。才准备开口瞧见初桃沉默正色又讪讪收回声音。

　　忽然间，马车“咯噔”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

　　茉莉心中疑惑，按说这种情况是不应该会出现的。这架马车原本是凡物，是她过去旧主之物，她在人间时曾很多次伴着小主人一起坐这马车出行。只是后来主家败了，马车破了，她也被丢到荒林。

　　成妖后她去了一趟老宅子，这架马车孤零零丢在后院，一切物是人非。她把破马车捡了回来，重新修葺，还为此制作了一个傀儡车夫，算是用尽了她所能想和能做的好东西。连山君也曾夸赞这车架比数十年的真车夫都稳当。

　　这一路行来十数日，从来不曾有半点颠簸，今夜这是怎么，难道有意外之敌？

　　茉莉掀帘子，向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连丝月光也无，唯有车顶檐角挂着的一盏小灯泛着昏黄的光芒。

　　马车行驶在一条乡间小道上，看起来保养的很好，没有草木，没有杂物，没有坑洞，石子和野草也十分稀少。这样好的路怎么就颠簸了呢？

　　茉莉下了车架，四下查探一无所获。但她始终心头存疑，右手在袖中悄悄张开五指，幽暗的光芒一点一点在黑暗中四散开去。

　　没有人，没有妖，也没有鬼？方圆两里地除开那些不曾修行的凡花凡草，这里没有活的东西，也没有死的东西，甚至连鸟雀虫鱼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初桃在马车内也是眉头轻拧。原来车马粼粼不觉深夜安静有何不妥，现在马车停了，才发现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感觉阴冷和绝望，如同被整个世界所放逐。

　　她掀车帘，看着茉莉散溢出法力查探。她虽想起不少法术，这个倒是不曾有，也不知是忘却了还是这花妖独创，看起来似乎应该很有用。

　　初桃学着茉莉的样子将法力凝聚在手心，然后散开去。她的法力颗粒比茉莉的更细小，也散布的更远。穿过竹林，跨过小溪，一直延伸到最近的村镇。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事实却是一片死寂，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死寂。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没有虫鸣。一股似有似无的黄烟笼罩着村镇，空气中迷茫着腥臭。

　　这就是所谓长有仙草的东里湾？

　　但凡奇珍异宝所在无不是集天地灵气的地方，多出妖物易生人杰，再不济也会是一个安居乐业所在，居住在此的人身体康健，农田五谷丰登。绝不是这样人口凋零，腥气漫布的场所。

　　或者是茉莉骗了自己，也或者那里已经改变，她再不可能寻到那株仙草了。

　　“茉莉，你先上来，我有话问你！”初桃收回法力，出声唤仍在试探犹疑的茉莉花妖。

　　“桃祖，您有何事？”茉莉收回法力，上了马车。这会忽然出声，不知是什么事。

　　“你从何处得知东里湾有仙草？”初桃开口，她见过茉莉问路，那应当是没去过，只能是听说。

　　“山君醒后传的话，所以我便一路打听过来！”

　　“那你应该也不清楚那里的近况了。”若她不曾撒谎，真是山君所说，仙草必定是曾经存在过的。那如今这模样，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坏了一地风水？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桃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就是觉着有些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难道是仙草出了事？如果是仙草有事，那山君岂不是……茉莉花妖当下和初桃商量弃车快飞过去。这会子也顾不上摘得仙草后桃祖的去留问题，法子可以另想，但山君的回转不能因此丢了。

　　片刻间两人就到了东里湾，看着眼前的一切，茉莉不由掩唇惊呼：“这里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