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二蒙

1、十年

　　十年
　　文/二蒙

　　十年后遇见初恋男友本就是件尴尬的事。
　　更何况相遇时齐月正在被相亲对象纠缠。

　　“你放手！咱们也就吃了一顿饭而已！”
　　“齐小姐，我觉得咱们俩确实挺合适的，不说结婚，也可以先谈谈恋爱看看嘛！”
　　齐月实在是不清楚她和面前这个半秃顶的中年大叔有什么合适，而且以她刚才的了解来看，这顿饭钱是得她自己出了。
　　“放手。”
　　有人伸出手将她从中年大叔的纠缠里解放出来，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齐月抬头，却忽然怔住了。眼前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是她少女时期唯一的悸动。心跳忽然就乱了节拍，涌上来了些莫名的情愫，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喜欢，却也不知该如何定位。
　　“姜河。”
　　“嗯，是我。”
　　时隔十年未见。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记忆中的少年长大了，穿上了西装，也有了些岁月磨砺过的英气。齐月忽然很想哭，毕竟那一段时光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如今的她都不敢触碰。
　　“我把你送回去吧。”不容拒绝，姜河牵着她上了车。
　　走到车门前，齐月才发现两人还在牵着的手，慌慌张张把手松开，脸上不知怎么就染了些红色。
　　“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害羞啊。”姜河揉了揉她的头，轻轻笑了一声。
　　报了地名，车里就陷入了有些尴尬地安静。
　　“校友会怎么都不见你去？”姜河开口。
　　“工作比较忙。”
　　“现在在外企是么？”
　　“嗯。”
　　诡异的安静又一次席卷。
　　其实齐月的工作算不上太忙，在外企做专职翻译，朝九晚五，双休也有保障，偶尔跟着高层出差还能多玩几天。不去校友会，也是害怕再遇见他。可这个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姜河知道，不能让姜河知道，她还放不下他。十年来她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分分合合，哪一个都不如他，可哪一个却也都像他。姜河的形象似乎是她心里的一个模板，也似乎是因为，她只爱他。
　　她不知道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动作，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收放自如，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紧张。索性杜绝了一切与他再次相遇的可能。齐月在高中也没多少玩的很好的朋友，倒也不需要去维持那些必要的或者不必要的关系。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路口是红灯，姜河停下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有的话还需要相亲么？”齐月笑着看着他。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自然一些，努力不让姜河发现她有些沁汗的指尖。她有自己的骄傲，一如当年。

　　十五岁的齐月遇见了十六岁的姜河。
　　他们像无数的校园情侣一样，牵手，拥抱，一起去自习，一起去食堂，一起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起努力去扩大他们生命中的交集。也像无数的情侣一样，他们热切地憧憬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变故发生在姜河高中毕业那年。姜河被家里强制送出国。
　　作为家中的独子，姜家对姜河寄予厚望，他所有的人生路线像是被规划好一般。毕业、出国、继承家产，然后结婚、生子。唯一的变数就是齐月。姜家知道了姜河早恋的事，在争吵之后，姜河妥协，只要他们不去打扰齐月，他就随他们的安排出国。
　　少年的姜河以为那样就可以保护他的女孩，可直到他失去了齐月所有的联系之后才发现他错了。姜家不允许变数出现。他的女孩，随着夏天的最后一声蝉鸣离开了他。
　　十年，足够一只蝉长大。可那声蝉鸣，却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夏天。
　　直到他又一次遇见她。他听见了蝉鸣。

　　等思绪回笼，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短暂的道别之后，齐月下车。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姜河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恐慌。当年的她也是这样笑着和他道别，笑着离开。却一别十年。
　　姜河突然跳下车跑到齐月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我没有十年可以再等了。”

　　十年里，齐月并不是没有想要去找姜河。
　　她打听到他就读的大学，存下了他的新号码，每天翻墙去看他的推特。号码一存就是十年，一次也没有拨出去过。齐月记不清多少次了，她打开手机，翻到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手指悬在屏幕上，就那么静止着，直到泪水啪嗒啪嗒地打湿他的名字。
　　倒也有那么一次例外，齐月用手擦屏幕时无意间按下了拨出键。没等齐月挂断那边就接了起来。对方喂了好几声，齐月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安静下来。只有眼泪决堤一样肆意流着。那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她不允许她原谅他。他的不辞而别，他的杳无音信。还有因为他的离开，让她兵荒马乱的十年。她被迫去习惯没有他的每一天，被迫去习惯一回头可身后空无一人的寂寥。她就这样过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她慢慢的学着放下，慢慢的去接受新的生活。可一提到姜河这个名字，她的冷静自持似乎统统瓦解，只剩下她的一颗心，胡乱地跳着。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深夜，她设想过无数次再遇的情景，设想她的优雅美丽，她的高不可攀，设想她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她没想过，如果再遇如今日一般狼狈，她该如何收场。
　　其实远在姜河父母来找她的时候，她就原谅了姜河。他们告诉了她姜河出国的缘由，还有少年对她傻傻的保护，顺便分析了姜河的未来，警告她别再去打扰姜河。他们知道自己做出了警告，可他们不知道女孩因此释怀了她所有的恨意。
　　只有她最后留存着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骄傲在她心底煽风点火，让他密封在她最隐秘的一段记忆里。却在姜河出现的瞬间被统统击垮，她的骄傲溃不成军。

　　她的眼泪终于撑不住了。
　　“没事，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个十年，我们可以一起等。”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她在姜河怀里泣不成声。

　　我演了十年的内心戏，终于在你出现的时候，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