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最后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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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离开车把我送到医院附近的一个公馆，我跟着他看着他拐弯抹角地在偌大的公馆里转，开了一道又一道机关，终于来到燕南的灵柩前。等他打开灵柩的机括，我才终于见到了燕南的仪容。
燕南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脸上化了妆，唇红齿白的，这幅造型十分符合中国年画的审美观，我看着倒有点陌生。有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让我兴奋地错觉：这个不是燕南，真的那个燕南还活着！我把这个话说给均离，均离脸色肃穆，没跟我扯皮。
我说：“你确定明天给燕南发丧吗？”
均离说：“是。”
我说：“那我们现在走吧。”
在燕南的灵柩前滞留了一分钟，我们离开了燕南。
在车上的时候，均离说：“奈奈，你今天有点怪。”
我说：“你觉得在燕南面前，我应该扶棺痛哭是吧？”
均离说：“奈奈，你别强撑着行吗？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我说：“均离，如果你还人道的话给我弄点吃的行吗，你把我折腾这一大圈你就给我吃一碗过期的泡面，你他妈的也太不是人了？”
均离在一家高档餐厅停了车，叫了一大桌子菜，他坐在我旁边自己没动筷子，我尽力扫荡，吃的仍是不多。走的时候看着一大桌子剩菜，我真心疼啊，我说：“均离，要不咱们打包吧？”
均离板着脸说：“我要是给你吃剩菜，我又不是人了。”
我说：“••••••”
我觉得均离的这张嘴也是不好招惹地，也就免开尊口，一路无话，打道回府（燕窝）。均离问我：“你要自己呆着还是要我陪你一宿。”
我说：“陪我一宿？这个我没问题，你问问燕南同不同意？”
均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堵我一句，现在心理平衡了？”
我说：“••••••”
我真的无话可说，转身在洗手间洗了个好澡。均离隔一会就跑过来敲一下门，叫我：“奈奈。”我估计他是尿急，就故意磨磨蹭蹭的死不出来。我心里有个想法：“说不过你，小样，我憋死你！”
我洗好了，却发现没衣服可换，就叫均离给我找件衣服来，结果他给我拿来燕南的睡袍。我抱着睡袍想了半天，心里不住地凄凉：“我临走都没穿一件像样的衣服。”穿上睡袍，发现下摆都堆到地上，拌的我都不好走路了。
均离看着我笨手笨脚地出来，脸上憋着笑，一头钻进洗手间。我想了好几想，终于没忍住，把他锁起来了。均离慌了，拼命大叫：“奈奈，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我出来？你别乱来？”
我一边在衣柜里翻燕南的衣服一边笑嘻嘻地说：“小样，跟我斗，燕南都没斗过我，你认栽吧你！”
其实，燕南从来都让着我的，我知道。
我打了个的，回到燕南身边。我现在花的钱都是燕南生前给我准备的，要不是他，我现在一准落魄街头了。
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这辈子欠谁的，是一定要还的。我这辈子，欠燕南的情，我实在没什么还得起他。
我学着均离的样子打开灵柩的机括，燕南就在我眼前了。我伸手摸了摸他脸，燕南的脸真凉啊。均离这不是人的，他真用冰箱装的燕南啊。这灵柩咋就冒冷气呢。当我哆哆嗦嗦跳进灵柩的时候，在心里狠狠把均离骂了个底朝天。虽然把燕南推开了些，这灵柩还是挤，均离这个小气鬼，弄个冰箱还是个小号的。我觉得挺对不起燕南的，他生前吃他的用他的，他死后我还占他的窝，我想我要是不诚心诚意地跟他道个歉，他做鬼也不会原谅我的。
我说：“燕南，对不起。”
我感受了一下冰箱里的温度，觉得刚才说的几个字太没有诚意，想了下措辞，接着说：“燕南，我不是想不开，我只是再陪你一宿，明天我就见不到你了，借你块地方，你不会小气吧。”
燕南没有回答我，我就赖在他身边，一会儿摸摸他脸，一会摸摸他身上，我把脸凑上去，挨着他脸。我觉得不对劲，我的脸拔不下来了，燕南的脸冻的，把我给粘住了。我说：“燕南，我们分不开了。”
我挨着燕南的脸，模模糊糊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伙人拿着家伙冲进我原来那个家，见什么砍什么，还从冰箱里拉出抖成一团的爸爸，问他：“何奈奈呢？”爸爸估计不想摇头来着，他是在冰箱里冻的才摇来摇去的，那个人手一挥，爸爸的一个胳膊就卸下来了。我和妈妈躲在暗间里，妈妈一只手捂着我的嘴，一只手掐着我的胳膊，把我的肉都挖下来了。爸爸的哀嚎和那些人的奸笑混在一起，我一下子醒了。
这冰箱这他妈冷啊，我抖啊抖的抱住燕南：“燕南，你告诉我，为什么父母可以抛弃他们的女儿？”
我记得妈妈抱着我的腿，说：“我求求你，奈奈，别叫全家人陪你一起死啊！”
也许之前我不敢想，我现在心里特别的清醒。燕南，当初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在哪里挨，你是明知道跑不掉，还是怕他们把我翻出来？为什么你死的时候还用身体挡住我。我记得那些人走了之后，你忽然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跟我说：“奈奈，别怕，奈奈，别怕——”
均离来的时候，你忽然说：“奈奈，你要好好地，奈奈，你乖乖地，考个好大学。”这句话，均离听的清清楚楚，透过木缝，均离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张地掰开燕南的手，抱了他走。要不是均离暗地里保护，估计我也难得在学校里那几日的平安了。
我对不起均离，估计他现在还像傻瓜一样到处找我呢。估计他已经找来了，外面怎么乱哄哄的。我现在就想和燕南清清静静地，我抬手，关上棺材盖。
是均离把我从梦里弄醒的，梦里我正和燕南在厕所墙头那棵树丫把上抽风呢，墙根还是我们伟大坚强兼吃饱了撑的宿监，好像我说了个什么话，燕南差点笑背过去，我看他笑成那样，也嘿嘿地傻笑。正笑的欢畅，身体就飘了起来，我以为我从树上掉下来了，一睁眼，均离一张臭脸就近在咫尺。他把我抱出来说：“我见过不少死相，就数你美滋滋的。”
我说：“——”
我什么也没说出来，琢磨半天，我这是冻得僵了。眼角瞥到燕南，燕南的眼角，流出红红的一滴液体。我心里狠狠动了一下。
均离这是在跑，我就觉得眼前晃呀晃的，就出了公馆，再过一会儿，就听哄地一声炸响，差点没把我耳朵震聋了。一股热浪呼地扑来，地面震了两震，均离这小子扑地倒了，把我摔出几个跟头。幸好我已经冻得无知无觉了，要不然这一下子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以前看电影把人这么摔出去的镜头，都觉得骨头软，没想到有一天这事还真发生在我身上了,我觉得世事变迁真不可思议啊！
均离狠狠翻了一跟头之后立马跳了起来，捡起我就跑，我说：“那边好暖和，给我烤烤火。”我的那个声音啊，还真是有那个刀郎的味道，忽然又沙又哑地。均离压根没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想我吸烟减肥减得忒成功，怎么就轻若无物了。
我想起薛里，这要是薛里，他多半犹豫一下，然后抱着我去烤火。要是燕南呢，他估计是不会理我这茬，他一般在大事上不会听我的，小事诸如我撒撒娇，倒是一笑为之，让我特别得感动。想到燕南我没法不流眼泪，刚才我还看到燕南眼角留下一滴红色的泪，我没有想到今生他还会为我流泪，更没有想到转眼他就会给人炸成飞灰。为什么那些人要那么残忍，人都死了还不放过。
均离抱着我冲到轿车旁，把我放在副座上，系好安全带，嗖地一下把车开了出去。我像僵尸一样歪在座位上，心想均离这孩子也挺细心的一美男，咋就没个女朋友呢？难不成天下女人都瞎了眼没认出这是一颗明珠，还是这颗明珠有些特别的爱好比如说同性恋。如果均离同性恋得话估计他恋的就是燕南了，想到这我为我卑鄙龌龊的想法极端地鄙视我自己：均离这孩子多好啊，算起来学校那一次、在公馆里里外外，短短两天时光他救了我三回，他真是我得超级救命恩人那。我一方面感叹自己命运多舛，一方面感激自己得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估计这要是搁在古代，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以身相许了，还是现代社会负担小。
我正在满心感慨，一辆红色小跑车带着风声从我耳边窜过，人家说香车宝马，现今这个宝马，它也算是一香车，连带过的风都是香的，我忍不住大叫：“妖孽，均离，快掉头追那个妖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最后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