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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问 ...

  •   他们住了六日,才去听蕊君父君母哪里的,同样也是住了六日。

      第七日早晨本来该回韶华浮雾的,听蕊又用了去年那一招。

      “哎呀,君母我头疼!”

      “那你休息好了再走?”烟琴心疼的扶住女儿,崇川照样一脸看破的嫌弃神情。

      今年又是君卿先回。

      才十天,君卿回到韶华浮雾才十天,三个长老就找上门来了。

      一干人坐在一起,没有谁是和颜悦色的。

      “老夫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了吧,夜雀回报,听蕊夫人这些天不在韶华浮雾,为什么?”

      君卿坐在那里不卑不亢,“她在自己君父君母家小住一段时日,有何不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事未成,君仙你就应该和听蕊待在一块,要么你们一起在崇川那里,要么,你们就一起在韶华浮雾。”

      君卿笑了笑,“我有无子嗣,何时有子嗣,还得我自己说了算,长老们未免关心太多。”

      “君仙这样说,是摆明不把泽海荒放在眼里了?你可要知道,君仙之灵力,一脉而单传,一位君仙一生只能有一位儿子,先君仙沥尘,也只有你这么一位子嗣,整个泽海荒也只有听蕊一位天选之女,只有你们两个生下的孩子,才能继承你君卿之灵力,才能是下一任君仙。这责任不是你们的,还是谁的?三年了,还迟迟未有下一任君仙,是你们在逃避还是你们不上心?”

      “我君卿在一天,我就守着泽海荒一天,泽海荒,不会有事。”他面容虽平定,且笃定,又反问,“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煊亘长老笑,“看来你们,还是不上心!”

      长老们没有多留,马上便离开了。

      君卿注意到,他们是带了一位医官来的,可从头至尾那位医官没有什么用处,便又随长老们走了。

      听蕊还在自己家里吃着葡萄,院外突然传来呵斥声,口气凶到极点,仿佛来捉拿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听蕊呢!”

      她出去一看,是三个长老,每个人都气势汹汹的,居然还跟了一位医官。那医官垂头唯唯诺诺跟着长老们身后。

      “怎么了?”听蕊皱起眉,显而易见不高兴的丢出一句。怎么在家还能见着这三个烦人老头?。

      黛浓和崇川慌忙赶来。

      “听蕊夫人久不回韶华浮雾!可是在娘家养胎?”一个问题却不是问话的口气,反而充满了逼迫和威言。

      “我自己家我还住不得了?”听蕊也问回去。

      “呵,”煊亘长老拍了拍手,一直站在后面的医官走到前面来,“去给听蕊夫人看看!是否有孕!”

      “你!”世上还有这等无耻之人,和无耻之作为的?听蕊愤然大声道,“我不需要看!”

      穆轩长老神色温和的笑了笑,“我们也是关心听蕊夫人与君仙之事,怕你们年轻人不懂得关注自己,就算怀了也不知道,只好我们老一辈恬着脸来操这个心了。”

      “我说了我不需要!有没有我自己知道!”

      “年轻人还是脾气大,把完脉让医仙再给你开两副降□□吧。”煊亘长老朝后示意了一眼,“去,给听蕊夫人把脉。”

      黛浓和崇川慌张拦住,“小女冒犯,请长老们息怒。”又神色哀求的看着长老们,“把脉还是算了吧。”

      煊亘长老眼神一冽,跟夹着冰霜和雪珠子一样,“子不教!本是父母之过!今日你们还要拦着,更是错上犯错!倘若继续阻拦,明日就写自罪书,当着全泽海荒人的面,给他们自罪吧!”

      自罪书,向全泽海荒自罪,那是在泽海荒犯了最不可饶恕之罪行,才给的刑罚。

      一但登上自罪台自罪,便是一生难以洗刷的耻辱。

      想不到长老们能逼到这个程度!

      双方便是上下为难。

      “够了!”听蕊突然大吼,“不用给我君父君母施压!”

      她低着头眼睛看向地下,没有人发现她眼眶一圈红色,只有她自己知道眼里的酸涩感,“不就是把脉吗,”她伸手撩开衣袖,语气低沉,“把!”

      医官为难似的左右看看众人,得到长老首肯后,他才战战兢兢过去给听蕊把脉。

      “如何。”长老问。

      “一切正常,没有喜兆之象……”医官低头答。

      “既然这样,听蕊夫人现在就跟我们回韶华浮雾吧!”

      听蕊沉默着跟他们回去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犯人似的,被押送回去。

      把听蕊送回韶华浮雾,长老们就走了,他们走前留下话,以后每隔一月,会带着医官来韶华浮雾拜访一次。

      夜晚听蕊和君卿同坐一桌,两人各自坐在对面。

      韶华浮雾确实比以前喜庆多了,看来掌事们在他们离开那段时间花了些功夫。

      韶华浮雾多了橙红之色,现在周围挂了许多橙色的彩灯,庭院里那棵树挂满红色的丝绸,在夜里低垂的飘着。

      掌事们是欢迎听蕊回来的,虽然今天长老们来过两次,有些不愉快,但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掌事们给君卿和听蕊准备了晚膳。今天这顿晚膳有些特别,都是君卿平日里吃的菜,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韶华浮雾一起单独吃晚膳,掌事们想让听蕊尝尝,他们的君仙里平日吃的菜都是什么口味。

      等了很久,菜才上齐,七个菜,一个汤。

      除了汤在灯光下还冒着热气,其余都没有。

      听蕊知道,他君仙这一生,只能喝天山顶上融化的雪水,吃的食物,只能是天山脚下种的那一片,普通的水和食物,他一辈子不能吃,不能沾。

      因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君仙啊,他生下来就是君仙啊,他可是圣洁的象征呢,就像他一生只能穿白一样,他怎么能庸俗的像个凡人?还吃着凡人的食物喝着凡人的水?凡人的东西都污秽不堪,不能给他用的。

      所以他不管去哪,都会有人提前备了他需要的东西。

      每次回君父君母家,总会给他独做一份菜,他不会吃和大家一样的东西的。对,是不能吃。

      即便这天山脚下的食材很难烹饪,等全部的菜上齐,已经没几样会冒着热气了,都凉了,他也没办法,他每日只能这样,他一生能吃上几次热的食物?

      他这一生所得到拥有的,有多少东西,是他自己喜欢的,想要的?

      听蕊太明白了。

      明白透了。

      君仙,从来是个可悲的存在。

      两个人坐着久久没动,掌事忍不住上来提醒。

      “君仙,听蕊夫人,快些吃吧,不然这汤都该凉了。”

      听蕊眼睛眨都没眨,只是盯着对面的君卿,手一扬就将面前的汤掀翻在地。

      那汤“哗啦”一声泼在地上,然后瓷器碎裂有刺耳声响,满地狼藉,混着油光的汤,顺台阶蜿蜒向下流走。

      君卿望着她眉头一皱,或许全是疑惑。

      听蕊一言不发,又扬手打翻一盘菜,依旧是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满地碎裂的瓷盘和飞散的菜肴,一切看上去更糟。

      “听蕊!”君卿口气不善,似是发怒的前兆。一切都是飘荡在悬崖边上的一块石头,什么时候石头落下去了,就该惊起惊涛骇浪了。

      掌事已经吓得逃走。

      听蕊再次扬手打翻一盘菜,她好像对这一切没什么知觉,她神情又冷漠又无所谓。

      君卿已经彻底大怒,她听到君卿冲她压抑的低声质问,“听蕊!你干什么!”

      听蕊这才缓缓抬头,“我干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和你同桌吃饭,我也不跟你生孩子,你就一辈子独活至死吧!”

      君卿看着她没有说话。

      听蕊已经站起来,指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通红眼眶,但还是倔强的用手指着他,“你看看你,可怜!可笑!你尝过泉水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穿着别的颜色的衣服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吗?我永远不会,让我的孩子活成你这样!我永远不会生下一个君仙!”

      听蕊又两手扫落一盘菜在地上,“这些东西我不吃!以后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吃!”

      对面一直沉默的人,沉默一阵,忽然也扔了一盘菜在地上,哗啦一响,“不吃就不吃!”

      随后听蕊扔一盘菜,他就扔一盘菜,直到桌子上空空如也,而地上满地不堪入目的狼藉,混着碎裂的白瓷盘,混着那些看起来美味的菜肴。

      以后他俩一起扬手一翻,把桌子都给掀翻了,这下他们俩之间什么阻隔都没有,他坐在灯光下,她站在灯光下,脸上都是阴影,脚下的影子凝成一个点。

      听蕊还是跄红眼眶,有泪水在里面打转,她咬着牙,却不肯让那些眼泪掉出来,手掌不过握了握,一条紫绫现出来。

      而君卿也站起来。

      掌事们的心思都白费了,精心布置韶华浮雾都白费了。

      他和她在园子里那棵歪脖老树下打斗数回,直到那棵树拦腰截断,轰通一声倒下,连带着所有红色飘扬的锻带,一起深深的栽在地上,最后四分五裂。

      君卿扬臂握手扯住听蕊的紫绫,紫绫的另一头在听蕊手里,他们把那紫绫扯的绷直,好像随时会从中裂开。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很长时间都不说话,空气都静止,时光都静止,只有衣摆在飘扬。

      听蕊的目光依旧倔强,他的,她看不清。

      他或许也有微微的红了眼眶,但都被浓重的夜色遮住了。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伸手甩开她的紫绫,转身走了。

      这场打斗没有胜负。

      好像又回到那一段常常争吵动手的日子。

      可是比以往更激烈。

      谁都不会轻易低头和认输。

      总是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就可以大打出手。

      长老们说每过一月带医官来拜访一次,也确实从未断过。

      只是每次长老们一走,听蕊必定出门,都是去找羽阳的。

      至于夜里睡觉这件事,听蕊当然还是睡在君卿的灵源殿,哪怕白天吵得再厉害,夜晚也会去。

      只是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偶尔说上几句话了,他们沉默,无言,各不相干,背对着背。

      好像有无形的怒火在他们中间划上一条线,没有人肯越过那条线。

      他们吵了大半年。

      直到这天,长老们又带医官来过,长老们走后,他们又无故大吵了一架。

      瓷器被摔得满地都是,君卿第一次朝着听蕊骂道,“你还有羞耻心吗!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听蕊嘎然沉默了,她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显然愤怒至极,眼角有一丝微红。

      以前这个人朝她讲过各种话,但是从来不会质问她有没有羞耻心,也从来不会问,他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

      听蕊还没找到,强劲的有力的反驳的话,对面的人只是仰头看了看天,呼的那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想把眼泪逼回去,然后转身离开。

      她在原地呆站很久,好像君卿呼气的那一个动作景象,一直在她心头挥赶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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