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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因怖生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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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诡艳的红衣小女孩,在这月色静淡的晚上,忽然的造访,忽然地靠近了。
“我不告诉你哟!”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张开身体,如一朵燃烧的巨大火焰,骤然扑入床帐之内,按住乌珠胸口。
这小孩子太快了,喘息之间已瞬息万变,移动的时候,如一抹淡的血雾。乌珠眼睛也不及眨一下便已被制住。这样一个柔软小巧身子,散发着淡薄血腥香气,孩童的脸,此时此刻,却显出种妖异的美,更有巨大的力量,如巨山压身,乌珠腾挪不能,挣扎不能,像已被完全钉在了身后壁上。
小女孩在她胸前一摸,马上惊慌起来,像看破了天机诡密,蓦然间受天之罚:“你你你……”她嘴唇哆嗦,竟吐字困难,狠狠把身子往后一纵,已离开架床有五尺远,“你你你,怎么是个臭男人!”
乌珠倒呆了一呆,立刻回神,把一张惊恐惶惧的面孔,硬生生扭出秘秘而得意的笑:“哟,原来你怕男人!”她掀帐下了床,赤足逼过去,自地上传递的凉意,让她把最后一丝恐惧也强压住,“原来你怕男人呀!”
女孩子被一步步逼入墙角,面孔狰狞起来,拿袖子捂住口鼻:“臭男人,你别过来!”
乌珠笑得有些不自在,自顾把手臂与手掌都嗅一遍:“哪个臭,胡说八道,哼,我就偏过来给你看!”
女孩子也急了,一跺脚,身子腾纵而出,直冲窗子去。然而适时的,一把剑自窗外横来,搁在了她的脖子上,就此止住她的动作。
立刻自窗外跳进个纤长身段的女子,容色空艳,杏目里总像挟了恨,一敛,是笑的:“你往哪里去?”
又是一个乌珠。
而先前被她指为“臭男人”的那一位乌珠,也已逼到两尺内,忽伸手在脸上一抹,撕下一张薄薄皮来,现出是男子的峻眉秀目,竟是陈闲云。
他把人皮面具叠一叠塞进袖笼,攒眉问乌珠:“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虽是颈上长剑寒气逼人,显然这女孩子并不怎样惧怕,只对了陈闲云的步步逼近,更惊慌,一力往乌珠身上缩,大声喊叫:“你别过来,臭男人!”
翻来覆去不过是“臭男人”三个字,陈闲云真听得不耐烦,马上吼回去:“你闭嘴,臭丫头!”
“丫头?”孩子一怔,忽尔笑了,“臭男人,你才多大,敢喊我丫头,小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被人拿捏住性命,还敢如此嚣张的,陈闲云真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是她骨头硬,还是有所恃,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天真?他倒有些困惑。但,谁说得清,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呀,也许她都不是个孩子。
这猜想不由使他打个寒颤,她不是孩子会是什么东西呢?披着小孩子皮的妖怪,这够使人毛骨悚然了,他不由自主,要靠近乌珠一点儿,找个依凭。然才移了一小步,孩子已极力挣扎尖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惊怖如同垂死。
陈闲云倒被唬得不敢轻举妄动。乌珠把剑更往孩子颈上压:“稍安勿躁!”斜斜瞟陈闲云一眼,示意他退后。
陈闲云却不大放心,这个小东西太危险,光是这一把剑,他总觉不能成为安全的依恃。幸好她怕男人,怕他,那么在必要的时候,他还可挺身而出,也许这孩子对他不过是假装的恐惧,他却也顾不得,无论如何,他要护得乌珠周全,哪怕是赴死,也只好再所不惜!
乌珠当然并不知他这番盘算,看他退得远了,女孩子也不再挣扎,安静下来,又是一张媚态十足而又刁钻精明的脸孔。
这真是个小孩子么?显然她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
乌珠手里是捏着一把汗,谁知道怎么会有这样一种心惊,像这眼前的孩子,是个亘古不灭的老怪物。不,她不能无来由这样惊恐,这已分明是示弱。故又强振精神,把剑紧了紧:“你到底是何人,夜闯我房里,意欲何为?”
这小孩子是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尽管颈上剑锋凉得侵骨,她唇角眉梢都是笑意,顾自拿双手摆弄起发辫:“我才说的话,想来乌老板已听得明白,我来,是要和你做笔大生意!”
“大生意?”乌珠银齿一咬,“我不愿意做呢!”
女孩子幽幽叹一口气:“我这人呀,一向喜欢强买强卖呢!”
这样说着,她像是不着意,伸一指轻轻在剑锋上一弹,叮一声脆响,绵绵不绝,乌珠就是一呆——女孩子出手太快了,如疾电惊鸿,她都不及阻止,等对方收回手去,再看长剑,已然缺了甲盖大小的一片。
教她如何不心惊胆跳,简直是呆了,不能做声,手指更僵硬像被寒冰冻得彻骨——这是怎么一种怪力,还是说,她是真力强悍,武力超群?
不,这已不是普通的武力!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眼前的孩子,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陈闲云自也听得那一声,焦急扑上来,女孩子一眼瞥见,又是一副惊恐的面孔,马上反身大力推开乌珠,如惊兽急扑出去,远了,急如流烟飞尘。她身法实在是高明,这样起起落落间,竟没有一点儿声息,像是只夜生的精魅。
乌珠摇摇欲坠,扶住窗棂勉力支撑不倒,听见风送来女孩子细碎的声音:“乌老板,看来今日多有不便之处,生意是不好谈呢,我改日再来拜访你!”
陈闲云已前上扶住她:“你没事吧?”这样关切焦急的声音。
乌珠也不推脱,任他把自己扶到床边坐好,他又殷勤去外室倒了茶来送上:“压压惊。”
她也果然口干舌燥,接过去仰头喝个精光,才觉胸口郁恶消了些。
“今晚,多谢你!”
他一听,马上眉花眼笑,不复刚才的正重了:“哎,你还和我客气,为你死我也是情愿的,何况区区小事!”
乌珠只是一笑,好半晌才道:“也许真会死的!”
“她那样厉害?我倒不大信,不过一个小孩子!”他又搔眉搭眼地不正经起来,“下回,看我替你炮制她,为你出一口气!”
乌珠听得好笑,白他一眼:“你别登鼻子上眼,你知她是谁,还有下回,你别咒我!”
他拉拉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便着手查她底细。”
乌珠却苦笑摇头:“不必!”
“为何,你不信我的手段和能力?”
“我不是不信你,如果她是人,你自能查得到,然而,她不是人呢?”
“不是人?”他惊疑地凝视她,声音已不自觉拔高拔尖,“不是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