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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远去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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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偲年与那女子第三次泛湖舟上,已是到了十一月初。
只因,见这女子不易,她十天才肯出来相见一次。
“百里公子……”那女子淡淡道,眼神无澜,仍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我倒真想随你回长安……”
她淡淡抬头看天,好像能看见长安的景,“毕竟……”
她没再说话,反是素手捏起一杯茶,手腕一转,沿船边划过一条线,茶水便滴滴嗒嗒震碎在湖中,水波漾漾。
“嘶……”
苌欢在略带寒气的早晨转醒,幽幽睁开眼,她使劲蜷缩着身子抵抗寒冷。
等她慢慢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是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一晚。
似乎,是因为昨夜喝酒多了,又犯胃痛才这样的。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耳里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便走到放古筝的窗边,伏在窗前,看外面,眼神却是空荡。
十一月了,管家说那个人十一月初会回来,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窗外的雨不断落在石子路,溅起白色的水花。
苌欢似乎是因这下了一天的雨,才没有出过门去找长安那些富家公子哥们。
转眼十一月中旬又来了,都到了该加衣的天气了,气温日渐直巨而下。
苌欢伏在桌案前不停沾墨写东西,写了很多很多。
大致是,报完仇前要给苌泠准备一套嫁妆,如果苌泠真的要嫁给韩铭的话,人家好歹也是将军之子,嫁妆一定不能寒酸了。
然后是旭娘,旭娘不是一直想拥有一座自己的楼吗,竟然是想开青楼养活自己下半生,那也圆了她的梦吧,帮旭娘盘一座楼下来。
她还絮絮叨叨写了很多,最后一个是关于百里偲年的,那就是要帮他物色好下一任夫人,毕竟也不能真的让他背了个丧偶的名声,娶不着好妻子吧。
结尾,苌欢写了的报完仇之后要做的事。
那就是回到仙水镇,回到沐家大宅,她连怎么自杀都想好了,又不痛又能留全尸的。但终究是要魂归故里,陪在爹娘身边才比较好吧。
写完这些,她把它好生折起来,和那些仇人的名单放在一个屉子里。
做完这些,她去了府中的园子里。
冬季园子里一片枯败,只是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一片树叶子。
她抬头盯着那棵光秃秃的合欢树,想,也不知这树春天开花的时候会不会好看。
嗯,还有,那个男人秋天去的,都冬天了,他还没回来。
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还没回来呢。
她转身离开了院子。
晚上苌欢一边喝酒,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白天写的字,又拿出那些仇人的名字看啊看。
烛火的阴影铺了她一脸,她突然皱起眉头,深深的皱起。
因为此刻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一味的盲目的杀了这些人,却忘了去探究,这些人到底为何要灭了自家的口。
当初只是隐约听到父亲说,惹了长安的官员,可是到底是惹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事?什么事!
她越想越心烦意乱,最后摔了手里的酒壶。
深深的阴影里,这个为仇恨而发狂的女子,此刻愤怒的轻轻颤抖着身体。
到底到底,这几十条人命的背后藏着怎样的事!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深夜。
树影下站着一个披黑斗篷的女子,围着黑面纱。
不一会,空中掠过一道影子,然后落在她面前。
“姑娘今天有什么吩咐?”男人的声音,是刚来的人在问。
苌欢也不看他,但眼神凛冽又无情,“明天,醉味斋,第一层左侧最后一个厢房,一个姓崔的,叫崔执的人。”
“知道了,”那黑衣男子答。
苌欢才看他一眼,丢给他一个银袋子,这银袋子比以往的要更重,“记住多叫一个人。”
“姑娘是要做什么?”
“多的别问,拿你的钱,办你的事就好。”
“是。”男子答完,一飞身没影了。
苌欢在树下眯着眼,整个人阴森森的,树上枝桠分割她沉重的身影。侧面她睫毛长长,眼同蒙着阴险狠辣的光。
她是在夜里,能变成玉罗刹的人。
十二月的第一天,深夜,醉味斋。
正主上正坐着崔执,左右又各坐两人,加起来一共五人,正喝酒畅饮,谈笑风生。
“咻”一声,一根银针刺破苍白的窗户纸,精确的打在房里一根蜡烛灯芯上,灯灭了。
“谁!”房里人开始慌乱,纷纷起身。
又是“咻”一声,银针打在另一根蜡烛上,屋里瞬间暗去一半。
屋里人已经惊恐至极,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蹿动。
“完了完了,到底怎么了!”有人念叨。
下一刻,两黑衣人破窗而入。
半暗的屋子里寒光一闪,两柄利刀纷纷架在一个四十多岁人的脖子上。
“你们四个,不想死的,快滚。”一个黑衣人高声道。
“啊,好好好,我们滚,这就滚!”四个人说着,便撞开门,慌乱而逃。
此刻只剩下崔执一个,还有两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却显得镇静下来,甚至还心平气和的问,“谁派你们来的?我可以出十倍二十倍的价钱,只要你们放了我。”
“呵!将死之人,还敢讨价还价。”
崔执一抬眼,他听着这个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而且还是个女子!
不过片刻,崔执瞧见大开的门外走出一个一身暗蓝色衣服的女子,那女子清瘦。
只是站在了无灯火的黑暗里,又自有姿态,那女子还戴着面纱。
崔执看不清楚她的脸。
唯一能清晰辨认的是,她眼里幽幽的光,显露着冷冷的杀气和恨意。
“我可不知,我何时得罪过你这样的女子,”崔执透过十尺远的距离,盯着她冷静道。
苌欢面纱下的唇略微勾起,有一丝冷艳。
她长裙掠地,走近一点。
可惜屋里灯火半灭,有一种仅吊着半口气还在燃烧的气氛。
崔执仍分辨不清她的脸。
“你也不必猜我是谁了,你认不得我。”苌欢轻轻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十个月前,仙水镇沐家那个灭门案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就行了。”
“哼,”崔执从鼻腔里发出一丝不屑,幽暗的灯火下他眯起眼,“你莫不是沐家的……漏网之鱼?”
苌欢笑,冷而清淡,“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呢?”
“不说!” 崔执飞快打答的下一秒,背后有一人已将他按着半跪在地上,然后迅速扯过他的一手,刀落下的瞬间,切破皮肤和骨头发出“咯吱”的声音,在深夜里听的格外清晰。
然后是崔执的惨绝人寰的,“啊──!”
地板上流淌着暗红的血,崔执的两根手指与他□□分离。
“说吗?”女子微笑着如同鬼魅。
“不!说!”忍痛咬牙切齿道。
又是一声,“啊啊──!”
原本断了两指的手掌,这下与他□□彻底分离。
崔执已脸色发白,这种痛楚简直比噬心更叫人难受。何况他如此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血液从血管里流走,仿佛还能听到如泉水在山涧流动的声音。
崔执闷哼着奋力动了一下,背后的人又是将他压回去。
苌欢再次问,“说吗?”
“我!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苌欢笑。
崔执唇色煞白的看着这个如地狱魔鬼般微笑的女子,左侧一点微弱烛光打在她脸颊上,更衬她阴森恐怖。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