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包装》毛杉稻士

4、第 4 章

　　从见面到现在，才堪堪不到一个小时，李明这样一个土包子在自己这里已经把印象分刷上了及格线。安纳清楚自己有多么龟毛和严苛，否则也不会面试了一上午都没有选出合适的助理。所以他可以下结论，如果有讨人喜欢这种技能，那李明这项技能一定异于常人。

　　“讨人喜欢”，这是多少明星梦寐以求的技能。可惜李明没有其他才能，倒是胜在颜好，只要不是太废材，当偶像绰绰有余。

　　安纳把B合约的福利拿给李明看，但其他条款并不合适。不过他是“机器人”安纳，趁李明消化合约福利部分的二十分钟，他现场拟下了其他条款。

　　B合约的福利非常好，涵盖住所、行头、分红等等，李明直接被条款吓呆了，不停地问：“这个合同没弄错吗？这么多福利，给我吗？您是不是拿错合同了？”

　　这个人是有多不自信？！安纳并没有耐心安抚他这种傻乎乎的情绪，冷酷无情地说：“你在怀疑我的专业能力？”

　　“没有没有！”李明连连摆手，这才安静了。

　　安纳暗自好笑。他长袖善舞，当然不是多么毒舌的人，只不过他看出来了，这个李明脾气温和，像个灿烂的小太阳，却有些奇怪的自卑。自己如果对他说“你值得”之类鼓励的话，他一定不听。但如果反过来，说他质疑自己，他一定会否认。

　　事实证明，安纳的洞悉人心再一次应验。

　　其他条款拟好，别的不提，安纳针对李明的情况，定了关键的两条“霸王条款”，一条是“在不违法乱纪的范围内，无条件听从经纪人的专业要求”；另一条是“任何事情都不得对经纪人有所隐瞒”。

　　第一条李明毫无异议，说到第二条的时候，李明突然变得郑重其事——一瞬间，安纳甚至做好了李明发火的准备，毕竟年轻气盛，原本也没有要做明星的自觉，不愿意被这样侵犯隐私实在人之常情。

　　可惜，这次安纳的洞悉人心失败了，因为李明说：“我喜欢同性！”

　　安纳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而就是这片刻的凝滞，安纳仿佛看见李明高高竖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对不起啊，虽然没有成，但还是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李明站起来鞠躬，把安纳搞得莫名其妙。

　　这时，安纳终于从李明跳跃的话题中解冻，在他出去之前，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还没有否定你，你急什么？你能主动告诉我很好，以后继续保持。合约是五年，你如果同意，明天带证件过来，我们签合同。”

　　李明倏地回头，握住安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疯狂上下摇晃，“谢谢您！您真是太好了！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可以今天下午来签合同吗？”

　　“没有这么快，合同还要交给法务部过一下。”安纳无奈。

　　他的反应出乎安纳意料，或者应该说，从这个人出现开始，安纳就一直在经受意外。他真诚又自卑，对光鲜的世界毫无向往却接受进入娱乐圈的邀请，喜欢楼棠却在见到偶像时一言不发……

　　——安纳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这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己的精明推断在他身上频频脱轨。

　　因为着急定下李明，安纳给人事部打了电话，把下午自己部分的面试推了。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李明，招助理的事情虽然也重要，但还可以缓一缓。反正他本来就是临时加进去的，并不影响来面试的人正常走程序。

　　跟人事联系完，安纳下午便没有其他安排，可以专心处理李明的问题——他手里唯一的艺人连公司都换了，当然无事可做。

　　与人谈话，安纳向来很有一套，和李明谈进娱乐圈的事情，他就选择了把丑话说在前头。他固然可以吹嘘娱乐圈如何康庄，如何花团锦簇，先把人骗进来，但到那时候，才是他麻烦的开始。

　　与圈内其他经纪人的观念不同，在安纳看来，艺人和经纪人是就如同一个小型公司的两个合伙人，平等互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钳制人的手段，安纳并非不会，只是不屑，那种关系早晚会反噬。

　　把李明未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挑战说完，安纳观察他的神情没有任何退缩，再度吃惊——明明他看起来对自己不是很自信的样子。见李明没有开腔的打算，安纳接着说自己能提供的帮助，比如为他制定学习计划，规划成长路线，辅助他应对圈里人等等。

　　听完这些，李明这才第一次开口，“我看了合同，我们的合约是五年，底薪不高，主要收入是抽成。我刚刚也告诉您了，我什么都不会，跳舞唱歌演戏，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虽然您说了，可以为我安排上课，但是如果这五年我达不到要求，不红，会开除我吗？”

　　这个问题让安纳愣了一下，才答：“不会。不红接不到通告，没有通告就没有抽成，你只能拿底薪过苦日子。”

　　闻言，李明居然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过了一会儿，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确定吗？不会因为我喜欢同性开除我吗？”

　　“确定，绝对不会。”安纳不由好奇，他之前到底遇见了什么事，才会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李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好，我没有问题了，明天就过来签合同。我以后会努力工作的！”

　　努力工作？

　　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安纳不由挑了挑眉。这个李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安纳：“哦对了，你的名字太普通，不适合混娱乐圈，必须要有一个艺名。就叫……”

　　听安纳这么随口一说就要取名，李明突然警觉。而接下来安纳说出口的话，证明他的警觉完全有必要——

　　“就叫端木悠然吧。一张这么洋气的脸，配这么土的名字，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