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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0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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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兰还未从惊吓中回神,只见裴云谨走过来,向她伸手。
她把镯子取下,交给裴云瑾,却听见他道:“她如果不喜欢,大可以还我,何苦要将它转赠与你,还刻意让你带着镯子来见我。”
惠兰替林萱辩解:“贵主还小,不懂得欣赏金银玉器,她见这镯子不像是贵重物件,才将它赐我。她、她喜欢吃甜食,世子爷送的那个厨子,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说要把那厨子带回宫去——”
“老幺你听见了吗?”柳云鹰看看惠兰,冷笑:“她的主子嫌咱们家镯子不值钱,配不上她的高贵身份,才随手赏给了下人。母亲要是知道自己的遗物竟被人如此践踏,哪怕在九泉之下也能气得活过来揍你。”
“大哥。”裴云瑾道:“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待我去问问她。”
柳云鹰哼哧一声,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如此践踏你的心意,你还要替她说话。依你如今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苦自降身份给她做低伏小。”
柳云鹰也没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弟居然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个傻子,被骗也不知道生气!
真是个被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的傻子!
柳云鹰打开带来的药箱,从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个白玉瓷瓶出来,扔到裴云谨面前。
“让她每日服一颗,连服三日,最多半月,她的葵水自会恢复如初。”
等候在一旁的蕙兰听得满头雾水,她对林萱的事非常在意,瞪大好奇的眼睛:“这药丸子真有这么管用?我家姑娘今年十四,从未来过葵水。”
“失敬失敬!”柳云鹰背起药箱,笑道:“看来你家姑娘还是位行家里手。”
他抿着嘴,语调微微上扬:“十四岁还未来葵水?也就是说她从十一二岁就开始服避子虫了?”
柳云鹰微微俯身,一根手指勾起惠兰的下巴,语带轻佻:“你主子竟是人间绝色,才十二岁就担心自己被人惦记——”柳云鹰顿住,眼神一黯,看向裴云瑾:“你刚才说林冲渺骗了她——她是林冲渺身边的人”
柳云鹰松开惠兰的下巴,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厌恶,“我知道你主子是谁了。”
他对裴云谨说:“老幺,哪怕这世上的女人都死绝,你也不能喜欢她。不过,她若是真有那么好看,你可以先将她收用几次解解馋,等你腻味了再杀。“
说完,他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才刚起床便匆匆赶来见柳云鹰的岑先生,急急忙忙追在他身后:“大公子,怎么才来就走了?消消气——这怎么刚来就要走呢?”他紧跟在柳云鹰的身后,追了出去。
房间里立刻恢复安静,不晓得哪里来的飞虫,“嗡嗡嗡嗡”围在裴云谨身旁打转,他枯坐着,看向慧兰手上的玉镯,口中只觉得苦涩。
他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燃起了高高火焰,连同他的眼睛都被灼伤。
他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这巨焰熄灭。
宁先生过来禀报,河南道疫情爆发期间趁机涨价的粮行老板已经被抓捕,他问裴云瑾此人该如何处置。
若在平时,裴云瑾为博得贤名,只会夺他家产,饶其一命。
可今日裴云瑾却冷冷道:“先游街,再斩首。”
他说完这句,倒把宁先生惊了一下。裴云瑾从小老成持重,稳稳的端着世子风范,很少会像现在这般失控。今日不知为何,竟然被气成这样。
有了宁先生这件事打岔,裴云瑾认为自己已将情绪收拾干净,于是起身朝林萱住处行去。
林萱作息随邧帝,多年养成的习惯,天不亮要起床做早课。她现在住裴云瑾的别院,不用早课,一大早醒来只觉得无聊,便拿了几本书到院子里的躺椅上去看。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雪白的玉足上。这院落里的花园虽小,却设计精巧。高大的榕树为她遮挡大半阳光,假山畔的泉水丁咚,合着树梢的鸟鸣、廊角的风铃音,共奏欢快的乐曲。
她抱着一壶滇州特产野梨酿开怀畅饮,昨夜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她今早接着看。
裴云瑾的书房里只有棋谱、舆图、兵书和讲大理的国策之论,太过无聊!
这话本子是惠兰好不容易才从附近的镇上买来的。
这本书大约是女子所写,并非寻常的《道士与狐妖》、《狐妖与书生》、《艳鬼和捕快》之类的风流韵事。
虽是风月,却写尽另一种无奈。
书中女子小英乃家中老幺,家里贫困揭不开锅,常年饿了这顿没下顿,一家人只好商议将小英嫁出去,换取嫁妆来糊口。
有两人同时向小英求亲,一人为同村英俊少年,是她的青梅,两人情投意合,但他家里的家境跟小英家里也不相上下。另一人为邻村富户,年长小英二十,前头夫人已去世,留下两个孩童需妇人照看。
小英家里虽穷,却十分通情达理,任她自己在此二人中挑选。一个是容貌俊秀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能当她父亲的金主爷,小英陷入苦恼。
林萱正看到小英纠结万分,无法抉择时,裴云瑾来了。
裴云瑾已经平静,然而当他见到林萱时才明白现在的平静不过是虚相,他根本无法平静。
林萱放下手里的书,问:“三日之期已到,我可以回宫了吗?”
天渐渐热起来,阳光刺眼,使得裴云瑾眼中即将熄灭的火苗重回燎原之势。
甚至,连她噙着笑的眼睛他也无法再容忍。
他将掌心摊开,“这镯子,你送给了惠兰?”
林萱见他把镯子拿出来,才终于松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站起来。
这镯子对他很重要,她只庆幸自己做得对。
“我不爱戴镯子,见惠兰喜欢便给了她。”
裴云瑾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讽刺,“你怎么能将我给的镯子赠予别人?”
一缕阳光洒落,几珠稀松的白山茶朝着微弱的阳光展露清纯媚态。
林萱触到他审视的目光,心中一凛,将目光移到身旁的白茶树上,她摘下一朵白茶,别在耳畔,满脸娇气蛮横:“是你说镯子不重要,若我不喜欢,随便扔哪儿都行。我送给惠兰,总强过将它随便扔角落里吃灰吧!”
她看着白茶,笑得开心极了。
可恶!
她竟然毫无悔意,将他手中的镯子看得比地上的石头更低贱。
裴云瑾的眼睛被怒火灼伤,连不远处的大榕树都模模糊看不清,他只能勉强看清榕树下的林萱穿着薄薄的春衫,站在开满紫色芍药和红色杜鹃的花园里,笑容幽黯,像极了勾魂夺魄的艳鬼。
就连叮咚泉水和廊庑下的风铃声也在嘲笑他竟被个小姑娘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树梢悦耳的鸟叫声却像极了她银铃般的笑,他还在自欺欺人:林萱还小,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也许她有什么苦衷。
林萱脸上带着笑,心跳却快得慌。
裴云瑾十二岁入战场,他身上的杀气是用敌人的鲜血浇灌出来的,当他板着脸,面无表情之时,身上发散的气场仿若雷霆万钧。
前世,林萱见过他穿着铠甲杀得满脸是血的模样,现在的他,虽然脸上没有血,杀气却比从前更甚——
林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在裴云瑾面前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纸糊的老虎面对真正的丛林猛兽,她那薄如蝉翼的纸皮,风一吹,“刺啦”就被撕的粉碎。
面对杀气腾腾的裴云瑾,她根本无法抵抗。
林萱对危险有极敏锐感的知力,她忍下逃跑的冲动,走到他身边,轻轻捏起他的一根手指,晃了晃。
“你生气了?”
她声音娇柔,说不出的可爱,裴云瑾只冷冷盯着林萱,依旧面无表情,“松手!”
林萱感受着裴云瑾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凌迟一般的视线,忍下恐惧,忍下战栗,满脸乖巧的牵着他走到躺椅旁推他坐下。
裴云瑾又高又大,林萱还不急他肩膀,推他坐下需费很大力气,再加上她又被吓得腿软——她真不是存心勾引,只是因为腿软,才不小心坐到了裴云瑾的腿上。
“铭泽哥哥。”她只好将错就错,也不等裴云瑾开口骂,主动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满脸懊恼和忏悔:“那个镯子很重要吗?我错了,我不该将镯子送给惠兰。”
“哼!”裴云瑾只冷笑,不理她。
“你一定很生气吧!”她将头埋在他的肩窝,沉痛悔悟:“我真是蠢极了,听你说那镯子不重要,只是送给我把玩的,我就真以为它不值钱,拿它赏给了惠兰。我太过愚蠢,简直呆头呆脑,你好好骂我吧!”
她还笨?何苦这般谦虚。
裴云瑾低头看着在自己颈窝旁吐气如兰的林萱,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真是后悔万分。
她身体紧绷,轻轻颤抖,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像极了正被猛兽追赶而慌不则路的小白兔。
裴云瑾挪开眼睛,看向一旁的话本子。
她这些巧言令色的本事,都是从风月话本子里学来的吧。
她就是靠着这些本事,才将狗皇帝和吕思净哄得团团转吧。
吕思净不像是容易色令智昏的人!
宫里头掌权的太监,他都接触过,唯吕思净头脑清晰、目光长远,比之其师吕守一有过之而无不及。
伴君如伴虎,邧帝喜怒无常,吕思净在他身边从不犯错,可见其聪明才智远超常人。
令人震惊的是,在他怀中撒娇的这个女人,竟连吕思净都能拿捏住!
裴云瑾微微眯起双眼看这个巧笑嫣兮的小姑娘,心想:她对吕思净撒娇时,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没脸没皮的管那太监叫“好哥哥”?
可他一贯铁石心肠,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几句花言巧语哄的心肠柔软,将这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