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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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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翠柳,进来吧”,昨晚思绪太多,睡的晚些。懒在床上不愿起,想想又觉得不值,天要下雨,夫要嫁人,这事由不了我做主。日子离了谁都得过,更何况还是个男人,还是早早起床做些正经事要紧。
翠柳把睡眼朦胧的雨霏扶坐在妆凳上,把头发简单的拢在一起,捧了毛巾给她擦脸,雨霏醒了醒神,长睫下的双凤眼睁开,眼波流动,似水似雾,看着你时觉得清澈无比,毫无欲望。可眼尾微微上扬,透着股勾人的慵懒,铜镜里映着个清纯又魅惑的美人。
“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
“是隔壁的赵府回来人了,里里外外的搬东西,听说是赵家的老太爷回来住一段时间。”
赵府和林府一墙之隔,十年前主人都去了京城,只留下一些人打扫院子。
“小娘子,今天还要去书铺么?”
“书铺下午过去。先到当铺一趟,来了批货,齐掌柜有些拿不准。”
翠柳嘴上说着,手也不停。拿了一身罗纱粉紫对襟的衣裙帮雨霏穿上,修身的式样衬的小娘子杨柳细腰、薄背柳肩,下摆开气处绣着栀子花瓣若隐若现。
吃着浓稠的南瓜粥,配上些鲜花饼,胃里暖着,美美的吃上一顿早饭。
时辰差不多了,管家在大门口已经把马车备好。
翠柳打起帘子,要扶雨霏上来,看小娘子没动,转过身就见隔壁大门口站着一位郎君。
这郎君乌墨的发梳着垂鬓,剑眉英挺,细长眼,薄唇微抿,侧脸棱角分明,身材修长不粗犷。皮肤不像时下郎君的那样白皙,是很亮的小麦色。
不时向后看去,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拿着把折扇,甩来甩去。
“原来是他回来了。”
“小娘子认识这位郎君。”
“走吧,翠柳。”
“哦,这位郎君长得好俊啊,比应天书院的第一才子还要俊美呢。”去当铺一路上都听着翠柳在叨叨。
“你要是没看够那位郎君,回去如何?”
“呃,那还是算了吧,虽说俊俏的郎君不常见,可他以后住在咱们隔壁不是,我还是陪着小娘子要紧。”
“是陪着我要紧,还是麒麟轩的松鼠桂鱼要紧啊?”
“长得俊的郎君有什么稀奇,谁有咱们小娘子的样貌好,就是到了京城也是拔尖的。”翠柳连忙表忠心。
为了松鼠桂鱼翠柳也是拼了,剩下的路上都在夸自家小娘子,把能用的词都用上了,也是难为她了。
看着小娘子嘴角微弯,知道中午的这顿松鼠桂鱼稳稳的了。
下了马车,齐掌柜早在一旁等候,本朝律法“凡开设典当者得授以朝奉郎官职,并免除捐税徭役。”
雨霏在前世出生于典当世家,祖父是民国时期当铺大朝奉,战火连年致使家族败落,后来父亲子承父业开了一家典当服务商行。
直到祖父去世,雨霏一直和祖父生活,老爷子总是把当铺里的事当成故事给孙女讲,前世就是听个故事,今生机缘巧合开了当铺,也算另一种传承吧。当然,雨霏只是背后的东家。
进门便看见高大的柜台上装有一排栏杆,正中间开了个窗口,这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造成损失,也是为了给来当东西的人一种畏惧的感觉。
齐掌柜引着雨霏来到二楼包房,穿着皂衫角带的质库掌事正在屋内候着。掌事退了两步,露出方桌上的瓷器。
雨霏先净手,擦干问齐掌柜:“就是它了?”
“是,主顾在隔壁,因着有些疑惑,拿不准,只好劳烦东家来一趟了”。
“自家生意,不必说什么劳烦,您在这行三十年,眼力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就当来见见世面也好。”
雨霏近前绕着瓷瓶看了一圈,敞口,束颈,溜肩,肩下渐收,圈足。胎骨坚质细腻,通体施霁蓝釉,釉面肥庾莹润,釉色蓝如深海,深沉典雅,瓶身浅浮雕鱼澡纹,水藻摇曳,鱼儿畅游,悠然自得,纹饰清晰,造型典雅,端庄大方。
“是元代霁蓝釉浅浮雕鱼澡纹瓶?”雨霏把手放在瓶身,掌心一股凉意,心放了下来。
“是,东家好眼力,此瓶虽不如白龙纹梅瓶,也算难得一见的上品了。”
“您看,这瓶身釉色纯净明亮,晶莹通透,光泽如蓝宝石般,光可鉴人,精美异常。”
“既然东西没问题,您的疑惑是什么?”
“东西是好的,可这主顾有些不对劲。”
“您来”齐掌柜把墙上的画拿下来,只见一人高的墙上有个圆孔。
“您瞧”齐掌柜指着墙上的孔。
雨霏透过圆孔看见对面有个而立年纪的男人,穿着破破烂烂,就连脚上的鞋都只剩很少的勾连,好像只要用力的走几步就彻底分家了。有椅子却不坐,蹲在地上,搓着手,有些焦虑的看着门口。
“瓷瓶是这个人拿来的?”
“是,瓷瓶价值千两,这么个人来当有些奇怪。邻近太后生辰,知州大人吩咐找些像样的东西作为贡品送进京城。”
确实有些巧了!
“要是有人故意把瓷瓶送过来,这就有些意思了!”雨霏手指摩擦着坠在腰间的玉佩。
齐掌柜面露愠色,越是深想越是心惊。
“把东西收了”。
“小娘子”! 这可是有人明摆着要下套啊,齐掌柜心里有些急。
“您按我说的办,这尾巴都摇起来了,咱们总得抓住才行。”
商议完事情,齐掌柜送雨霏下楼,给质库掌事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转身去了隔壁。
“小娘子不必担心,大人这些年一直都有防备,这次发现端倪,也算好事”。
“辛苦齐掌柜多费心了。”雨霏福了福身。
“分内之事,应尽之责。”齐掌柜忙揖揖手。
送雨霏上了马车,齐掌柜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想起最近城里的流言蜚语,想问东家几句,又觉得唐突,心里又忍不住担心。
上了马车的雨霏一直在想着事情,车身突然晃了一下,抬头看见翠柳一股脑的往嘴里放着糕点。
“这是干嘛,中午饭不要吃了?”
“小娘子,还带翠柳去吃饭么?刚才您的脸色很吓人,我还以为今天中午没饭吃了。”
雨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丫头的心里,“吃”真是天下第一大事。
“放心,松鼠桂鱼和樱桃肉少不了你的。”
“真的!”翠柳笑的眼睛咪的都看不见了。
“浪费了我的糕点,早知道就不吃它了,还白占了肚皮。”
这回是真忍不住了,雨霏咯咯的笑起来,身体随着笑声一颤一颤,卧蚕上的眼里全是笑意,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翠柳看小娘子笑的样子,心里轻松许多,平日里的小娘子端庄大方,温和知礼,但是大笑的时候很少,只有和大人说话时才像个孩子。
麒麟轩
潮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有最好的酒,菜做的地道不说,老板娘还漂亮。宾客云集,客聚如潮说的就是这了。就连林润之也是店里的常客,最喜欢这的梨花白,没事时常来小酌一番。
翠柳双眼冒光的跟在雨霏身后,刚进店门,小二忙迎上来,“林小娘子,令尊大人在楼上,我送您过去。”
“爹爹已经到了。”雨霏随着小二到了二楼左侧最里面的一间包房。
看见女儿,林润之呛了一下,手里的酒也洒大半,“霏娘来了,爹爹就喝了一口,真的,刚喝一口你就来了。”
“那可真是巧了,我刚问小二,您可是要了一斤酒。”
“胡说,我明明只要的半斤。”林润之冲着小二瞪眼睛。
“父女俩可是又打酒官司了”只见推门进来一名美妇人,莺黄上衫,艳红百褶裙,梳着同心簪,耳上一对明月珰。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手上拿着食盒。
“曲娘子,今天可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这丫鬟的口水可都流了一路了?”
“小娘子难得来一趟,准备的都是您爱吃的菜,快过来坐下。”
曲娘子正是麒麟轩的老板娘,夫婿原是归德将军,后战死。独身一人来到潮州开了这酒楼,以前随夫君在边塞,性格爽朗,不拘小节。
伙计把菜摆好饭菜退了出去。林润之看曲娘子在有些拘谨,低头小口浅酌,趁着女儿没发现多喝点,这正宗的梨花白,就是在京城也不是常有的。
西湖醋鱼,飞龙汤,无为熏鸭,东坡肉,腊味合蒸,辣子鸡,松鼠桂鱼,四川麻婆豆腐,应有尽有!
“曲娘子,今天是重阳节,您也是独身一人,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雨霏话音刚落,林润之又呛了一下,今天这酒喝的可真是波折!
曲娘子拿眼瞟了林润之一眼,眉头蹙了蹙,手上的帕子绕着手指两圈,“谢小娘子相邀,店里正忙着,我就不来相扰了。”和雨霏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雨霏心里叹了口气,这媒人可真是不好的当啊,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父亲的媒人,而且父亲还不给力!
雨霏上前给父亲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了下来。
“爹爹,今是是重阳节,最近我们家气氛不太好,下人们也都小心谨慎,所以女儿在这订了一桌菜,我们高高兴兴过个节!”
“过了今天,爹爹要把糟心事都忘了,别总闷在书房生气,女儿将来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林润之心里很酸,很甜,很闷,各种滋味顺着一口气吐了出去,就只剩下痛快,这一生,姻缘离散,仕途坎坷,可那有怎样!
有这样一个女儿,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