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楼阿夙

55、第 55 章

　　白小灵和江钰赶到了时台村的后山，灵苏和阿雅已经收拾妥当准备迁徙了，俩人此时共用一双腿，穿着她们族人的衣服，侧面的头发编成细股绕到肩后，胳膊上甚至仔细的绘着终离一族的信仰图腾，有种穿透时光的苍凉感。

　　两人对着连绵的山峦虔诚的跪拜，倏然间，只听到大山深处传来一阵灵兽的吼叫，那是山里的精怪们在与她们道别。

　　她们站起来擦了擦眼泪，灵苏说道：“他们也要搬家了，如今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这里已经不再适合妖怪们居住，他们会迁往大山的深处，有的也会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世事变迁，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人和妖也可以和平相处。”

　　“会有那么一天的。”白小灵道，“我们一直在努力。”

　　灵苏笑了笑，和阿雅一起朝白小灵、江钰鞠了一躬，两人并没有躲开，而是受了她们这一礼，白小灵又道：“大长老会安排好你们的，愿来日安好！”

　　灵苏、阿雅：“愿来日安好！”

　　“白先生，我来了！”

　　南邪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身旁还跟了只憨态可掬的大蛤蜊……

　　那蛤蜊看上去有半人多高，直径一米多，侧身和壳底还长了细长的胳膊腿，江钰疑惑地看了一眼，心想这又是什么物种？

　　白小灵在一旁悄悄地说道：“这是蜃妖，那片地方打斗痕迹这么严重，一定有妖怪们看到了，我让南邪帮忙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江钰点了点头。

　　南邪喘了几口气道：“您要查的事情，小蜃正好看到了一些。”

　　说着，蜃妖便张开了大嘴，嘴巴里喷出了一团雾气，那雾气渐渐聚合出山林的场景，紧接着越来越清晰，看着像是投影一般。

　　白小灵仔细看着场景的变换，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江钰的手，场景里面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手里拿着古老的武器，这些人俨然就是在幻境里追杀他父母的那些人。

　　江钰握紧了白小灵的手，示意他冷静，白小灵接着看下去，画面里出现了那个跟踪他的白衣人和一个黑衣魔头，穿制服的人的老大和魔头打了起来，紧接着秋先生竟然也出现了，这一点白小灵倒没有太过惊讶，他一直怀疑秋先生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会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可惜蜃妖离得太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接下来就是秋先生和制服老大联合起来击打魔头，画面里面一震动，秋先生变成了一只浑身火红的凤凰，与制服老大变成的金龙在空中盘旋着喷出大团的火焰，周遭山林尽毁，画面戛然而止，大概是蜃妖逃命去了。

　　画面停止，蜃妖挥舞着小手兴奋地说道：“怎么样，怎么样，陛下的英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美了，太美了……”

　　秋先生竟然就是妖王秋祀？？？

　　南邪敲了敲蜃妖的蚌壳让她闭嘴，白小灵明显遭到了打击，妖王、龙族都已经涉入了，那个魔头到底是什么来头，秋祀潜伏在他身边是为了保护他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这一切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灵？”江钰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白小灵摇了摇头：“回去再和你解释，这太荒唐了。”

　　他站在那想了一会儿，没理出任何头绪，脑子里越想越乱，只是示意南邪和灵苏他们自己没什么事，让他们放心离开。

　　江钰想安慰一下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嘴与他十指相扣，这个动作让白小灵安心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白小灵一直心事重重，怕江钰担心，只好在火车上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江钰听完之后又和白小灵串了一下，如果梦里和幻境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么这里面一定有三方阵营，秋祀他们、魔物和白小灵的父母，师父明显是属于秋祀那一阵营，只不过不知道他父母和魔物到底是什么关系，白小灵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是梦里的那场围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这一切，他的父母和魔物的关系一定不一般，魔物为什么又要找上他？二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小灵真想穿越回去看一看。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向你师父求证？他会告诉你吗？”

　　白小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师父从来没和我说过我父母的事情，我小时候问过几次，他都拿别的事情搪塞过去，我现在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在瞒着我一件事情，江钰，这次回去，我总觉得要发生一些事情。”

　　“别担心了，事情总会发生，但我觉得他们瞒着你这一切，一定是有他们的原因。”

　　白小灵躺到江钰的腿上，看着头上的铁皮顶：“师父待我很好，我小时候，一直把他当做父亲。”

　　江钰摸了摸白小灵的头发：“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师父住在南屏山一带，我小时候其实也挺淘的，平时除了读书学法术，就是追着满山的野兽跑，南屏山的猴子和雀鸟现在见了我都跑得远远地。”

　　江钰挑了挑眉：“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面。”

　　“你呢，小时候是不是也很淘？”

　　江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小时候一直算是个三好学生吧，那时我爷爷还在世，老人家是个教书的老学究，一辈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非常严谨，他有他的规矩，那时我爸妈都很忙，一直都是爷爷带我，别看他从不骂人，但我就是打心眼里怕他，其实现在想想，爷爷还是非常慈祥的，他对我很好，每年我过生日他都会变着法的给我一个惊喜，那种幸福感是任何其他情感都无法代替的。”

　　“但是，你知道吗，我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清了，只有一个模糊的，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那种感情却是在每次回想的时候都有种非常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告诉我，他曾经存在于我的人生当中，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多么刻骨铭心的东西，终究都会过去，没有人能抹去那种感情，但也没有人能留住那种感情，人一直是在往前走的，一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

　　白小灵没想到江钰会和他说这么多，但他明白江钰是在想办法安慰他，这已经够了，他看向窗外，温暖的夕阳包裹着低矮的群山渐渐地落下地平线，山顶上未化完的雪折射出了耀眼的金光，他眯起眼，火车轰鸣声在耳边模模糊糊，阳光乍然消失，火车进入了隧道，江钰趁机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两人互相依偎着看窗外的风景。

　　坐在他们对面的美术生拿起画笔勾勒出了一副速写，临下车时，美术生把速写撕下来送给了白小灵，白小灵尴尬的接了过去，速写画的虽然不是特别好，但她却抓住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浓厚的感情，江钰把速写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口袋里，白小灵回赠了一个平安符，他没坐过几次火车，但他觉得火车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它会把许多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聚合在一起，彼此近距离待上数个小时，不同的圈子相互交融，便能产生许许多多的故事，这些故事彼此交错，便永远扎根在了人的记忆深处。

　　*

　　“人呢？”

　　宋星推开门倚在门框上，制服下的两条长腿十分惹眼，手下一挠了挠头发回道：“死了。”
　　“我他妈长着眼睛呢，你给我留个尸体干嘛，你哥我现在对人肉不感兴趣了，你说清楚，他魂魄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手下一忙摆了摆手：“老大，我我我哪有这么馋嘴。”

　　“那我布下的锁魂网可没告诉我他从这儿跨过去了。”

　　手下护着脑袋躲到一旁，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白衣人的尸体：“你看，那家伙是献祭的，真的不关我事。”

　　宋星走近屋子，这是特别行动处分部的一所小监狱，专门关押这些有灵力的人，外面还布上了锁魂网，别说□□了，灵魂都跨不过去，他走近白衣人的尸体，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估计是半夜没人看着的时候把自己弄死的，脸上的皮肤用血画上了符咒，是最直接的灵魂献祭。

　　宋星踢了踢白衣人的尸体，把他脸上的血用布擦干净，小声嘀咕道：“执迷不悟啊。”

　　手下躲他远远地，并没有听到，看见宋星的动作他吹了声一波三折的口哨，贱兮兮的把脑袋凑过来：“老大，长得不错啊！”

　　宋星搂过了他的脑袋笑道：“是啊，不过小花同志，奸/尸可不太道德，你……大可不必。”

　　说完，他摸了摸手下毛茸茸的脑袋走了出去，手下撇了撇嘴，脸差点都绿了，他手心里迸出了几朵蓝色的火苗，白衣人的尸体片刻便化为了灰烬。

　　一个破旧的筒子楼中，失去了三魂的白衣人浑浑噩噩的飘在天魔身边，他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面貌可言了，几乎就是一团白雾，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天魔解下了等身长的斗篷，伸手摸了摸雾状的白衣人，他笑了笑，脸上的黑色裂纹渐渐退去，五官也随之发生了轻微的变化，竟是和白衣人的脸有三四分相似，随即，他又换了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除了黑的没有一丝反光的瞳孔之外，他看上去几乎就是个人类了。

　　白衣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忠犬一样，天魔回头看了看他，眼神里竟有几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人类与我不一样。”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