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海妖[人外]》竭泽而愉

14、第 14 章

　　“这个。”陈焰递出整理好的文件，“要上交吗？”

　　亨利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视线落在陈焰脸上，但他再也没有露出与伦琴会面一样生动的表情。接过他递过的文件，亨利一低头就看到了“绝密”的标志。

　　他翻看几页，重新将文件递给陈焰。
　　“这东西本来就该由陈言保存。”

　　陈焰收下，将文件和之前的平板放在一起。
　　他思考过是否主动将文件递交。
　　他不是第一个进入出租屋的人。他们只是没有动过屋里的东西，或者是在检查过一次后将其放回原位。
　　复原现场不是难事。

　　在脱离治安队的监视前，他需要顺从，否则给其他人带来伤害。
　　他们不杀他，他依然有价值，但是失去价值的会被抹杀。

　　亨利的举动论证了陈焰的猜测。
　　他显然知道这份文件的内容。

　　绝密。这个级别的文件。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好奇？这个文件可是来自异种研究所。
　　治安队对异种研究所的态度很微妙。他不可能不想知道对手的秘密。他现在的态度，只能说明他找就知道了。

　　“没有其他发现？”
　　亨利问陈焰。

　　“屋里很干净。”陈言说，“你应该知道。除了泥，什么都没有。”

　　“这倒是。”亨利耸肩，“搞不懂他是这么想的，用积攒了几年的假期和资源点就换了一间破出租屋。”

　　陈焰回头看一眼面前破旧的住宅楼，刚才的一幕幕闪回在脑海里。

　　钥匙在夹层里。
　　陈焰总觉得这句话不简单。伦琴在危险的情况下拼命要传递出的讯息，绝不可能是出租屋钥匙的藏匿地点。

　　他的判断是对的。

　　夹层。他从进入房间开始就试图寻找伦琴言语中的夹层。但这个词语包含了太多的可能。

　　夹层。属于两层之间的层。
　　专业书籍，文件柜，甚至唯一一张床的床板下，陈焰都一一搜寻过，但没有任何线索。

　　他退出摆放着散落文件的房间，去往阳台和厕所。
　　老式住宅楼里没有供水供电，马桶淋浴等老物件早就无法正常使用，厕所摆着一个大桶，桶中盛满冷水。水桶里的水是用来代替马桶冲水的。只是因为长久没有人使用，水中漂浮着杂质。

　　陈焰移开桶，地面上除了干涸的水斑，没有其他东西。

　　他检查过卫生间，马桶水箱也没有放过。

　　什么都没有。

　　出租屋内好像只有那张照片。
　　陈焰的动作停滞，先前见过的画面又一次浮现。
　　蓝紫色层层晕染，与坠海那一日的画面重合。

　　他伸手，胸膛处砰砰作响。
　　只要想到那张照片，陈焰就感觉心跳在加速，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他很难相信，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除去人类之外的其他智慧种族。

　　水底的记忆翻涌着。他记得，那时候有什么东西拖住了他，让他悬浮在水中。
　　他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但窒息的缠绕感太真实了，坠海之后，他不止一次因为这场真实的梦惊醒。

　　他们肯定是知道，才会将他带到船上去。

　　他知道，他醒来的地铁车站属于沿海城市。车站距离海岸仍有不短的距离。这一路上他盯着窗外并不是真的在发呆，而是在心中默算他们行驶的距离。

　　陈焰站在空荡的客厅。寻找着夹层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迈开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里比厕所更空。灶台上空无一物。
　　没有电没有燃气没有自来水，未处理的作物辐射含量超标，厨房这类的空间已经失去了作用。

　　陈焰检查可能含有夹层的橱柜，但和他判断的一样，只有黏腻的灰尘。
　　这里很潮湿，灰尘和水汽混杂成肮脏的泥垢。

　　陈焰定在冰箱前。
　　是否是他的判断有错？
　　他拉开冰箱。

　　陈焰微顿。
　　有东西。

　　冰箱的第二层塞满了辐射药。第一层和第三层是空的。

　　绿色的瓶装抗辐射药。

　　这东西很常见。在地下城瓶装的抗辐射药物属于日常供给。这种绿瓶装最常见。

　　陈焰拿起其中一瓶，反转到背面的标签上。
　　标签上备注了使用方式，是用四种语言共同写的。这些药物的出厂有段时间了。
　　他低下头，分辨药物成分。

　　绿瓶抗辐射药在地下城很常见。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种抗辐射药有两种不同规制。而且差别只能从成分表上发现，外观完全一致。
　　比如他手上这瓶……

　　陈焰的指尖在药物成分上停下。

　　陈言和他都不能用这种药剂。
　　他们对其中的成分过敏。

　　陈焰眯着眼睛。混装的情况也有发生，他又从冰箱里拿出另一瓶。
　　一样。
　　再换一瓶。
　　还是一样。

　　每一瓶都是。

　　陈焰微微一顿。

　　夹层。过敏的抗辐射药。陈言不可能犯这种错。那成分对他们两个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陈焰弯腰，移动着夹层里的药瓶。

　　突然，他的指尖一勾，手指收回，指尖之间夹着一小片碎纸。

　　很小，固定在其中一瓶抗辐射药剂的标签上。若不是轻微的刺痛感，陈焰也会忽视掉这线索。

　　他低下头。
　　纸片只有小指指甲盖一半大小，隐约能够看到两个字母，用指甲划出的字母。

　　“BU.”

　　这东西太小了，夹在抗辐射药中，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
　　陈焰不确定他们是否发现了它。
　　他看着纸片上两个歪歪斜斜的字母，一时间想不到它的含义。

　　陈焰又将剩下的抗辐射药确认过，放回到原处。
　　他不敢继续留下这里。走之前，他把纸片冲入了马桶，用那一桶脏水将它送进了老旧的城市下水。

　　“……就换了一间破出租屋。”
　　“不知道。”
　　陈焰接上亨利的话语，将刚才在出租屋内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

　　除了文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而文件，是亨利自己不当回事的。

　　亨利的视线在陈焰身上扫过。杀掉那个打扫的女人后，他确实老实多了。

　　“走吧。陈博士。”亨利后退了一步，“您的假期要结束了。”

　　陈焰扫他一眼。
　　“麻烦开快点。”
　　“不会耽误的。”

　　陈焰要赶晚上的船前往异种研究所。

　　异种研究所位于太平洋上的无名岛屿。
　　四面环海，以现在的标准，这是一处绝境。

　　亨利的任务就是负责护送陈言顺利回到异种研究所。

　　在这里工作的每一个研究员都是宝贵的财富，治安队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陈焰知道，这是监视。
　　也是异种研究所和治安队之间复杂关系的根源。他们的矛盾都来源于各自的职责。

　　他懒得仔细思考。

　　陈言是以看病的理由离开岛屿的，现在时限到了，自然该回到研究所。
　　前往研究所的船午夜十二点出发，船上是研究所两周的补给，错过这一次，陈焰还需要再等上两个星期，而他的假期即将结束。没有按时回到研究所意味着更多的麻烦，他不是陈言，不能面对调查，会露馅。

　　这些都是亨利给他的资料。
　　陈焰闭着眼睛，回忆着记录在他脑子的文字。

　　对于成为陈言这件事，他没有底气。
　　要是只靠一个月的恶补就能够成为博士，那知识可太廉价了。

　　而且，他很不安。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即使他离开战场很长时间，这种对于危险的感应没有分毫的减弱。

　　不安将他淹没。
　　若是过去，他一定会利落地放弃任务，寻找下一个目标，但现在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亨利言语中透露出的线索，越来越诡异的发展，他不知道陈言到底卷入了什么事件。
　　他不能坐视不管。陈言，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血亲。

　　他们有着一样的外表，留着相同的血液。

　　含辞说，他们终有一天会抹杀一切的亲缘。他和陈言，就是血亲存在的证明。

　　他救不了那个女人，他得救陈言。
　　这个世界要求无私，却分外自私。

　　港口。补给船等候在码头。
　　陈焰从越野车上走下。
　　他昂起头，繁星闪烁的夜晚如此宁静。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
　　不是数量变多了。而是随着一切的重工业消失，轻工业瘫痪，战争停止，人类从地面移居到地下，星星回来了。

　　被放射性尘埃云净化过的星空本该处处死寂，但事实却是点缀其上的星星明媚而耀眼。

　　基础教育的学校不教这些内容。含辞才是他的启蒙人。

　　“空气里依然有降尘。”亨利靠过来，“陈博士还是低头看路比较好。”

　　陈焰收回视线，偏向他。
　　“多谢提醒。”

　　靠近大海，降尘的辐射含量微乎不计。
　　陈焰的视线放远。这不是他坠海的那片海。

　　“上船吧。”亨利昂首示意陈焰，“之后，就只剩博士一人了。好好工作，您的家人还在等您。”

　　陈焰扯扯嘴角，扫了他一眼。
　　亨利眼中含笑，依然是那份什么都不说透的模样。

　　压下心底的厌烦，陈焰收敛神色，大步朝着渡轮而去。

　　他知道，从现在起，需要时刻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