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别君未婚，性情忽成迷》生来平庸

1、婚礼

　　当贺知言还在遥远的西半球举行毕业典礼的时候就收到发小林毓秀的婚讯，这个跳脱善良的女孩，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接着贺知言在林毓秀一小时二十个视频通话的催促下，谢辞了导师留美工作的邀请、退了住了五年的公寓、和师友一一道别后，终于在婚礼的前夕回到熟悉的故乡。
　　连着几日的奔波和要命的时差，贺知言并没有怎么注意新郎姓甚名谁，也完全没意识到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却平白遭遇羞辱的人会出席在婚礼上。于是当一身盛装的徐寒柏优雅挺拔地站在新娘林毓秀身旁时，贺知言心脏猛的一紧，像被无形的掌无情地捏住，肆意揉搓。
　　也是，当年是自己不打招呼不负责地一走了之，平白让徐寒柏置身闲言碎语的漩涡中，现在别说他是和林毓秀结婚，就算他和自己的亲姐姐结婚，自己也没资格说什么。
　　多年不见的人，鬓如刀裁，眉如墨画，双眼却不再像学生时代那般不食烟火不入尘世，在岁月的沉淀下，竟多了些许生气，细看之下，那极淡的薄唇也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当然，娇妻在侧，谁人不喜？
　　贺知言自知再看下去的话可能会出事，只好悻悻转身，准备出宴会厅呼吸新鲜空气冷静一下。
　　“知言！”
　　林毓秀眼尖，一下子注意到与人流相反的贺知言，她提着婚纱裙摆，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从宴会厅中间跑出来，边跑还边呼喊。
　　贺知言一脸无奈，都当新娘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越过奔来的身影，贺知言隐约见到徐寒柏脸色一沉，周身气场似乎冷了几分。
　　林毓秀毫不做作地拥着贺知言，喊了几次他的名字后就哽咽着。贺知言打趣着安慰了几声，就被林毓秀好一通数落，责怪贺知言一声不吭地出国，又责备他差点赶不上婚礼。
　　片刻后，贺知言被引着到指定桌席，围坐成一圈的正是高中那班交好的同学，此时正笑声朗朗地畅聊着。贺知言落座前和众人打招呼，按着顺序客套寒暄着，末了他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便转头自然而然问好：“你好，好久不……”
　　“好久不见。”
　　冷清的声音，平稳的语调，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展现出来的均是波澜不惊。
　　徐寒柏颔首示意，四字之后并没有其他话语。贺知言愣在原地情绪尚未整理好，徐寒柏就绅士地替他拉开座椅，完了还抹平略带褶皱的椅套。众目睽睽之下，贺知言不敢有过多动作再让徐寒柏蒙羞，只得顺从坐下，兢兢业业道谢，徐寒柏也不接话，却在贺知言看不到的角度皱着眉冥思苦想。
　　贺知言来得比较迟，等他入座后，这一桌的人算是齐了。贺知言心不在焉地加入闲聊，端着茶杯，小口啜饮着，注视着正在讲话的谁谁谁，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可余光却止不住偷瞥左手边的人，暗想：新郎这么空闲的吗？一直陪在这里不用去准备的吗？
　　贺知言想着想着，杯子里的茶水就见底了，他放下杯子，正寻找着茶壶，一只骨节分明、青筋裸露的手提着茶壶及时地替他斟满。
　　同桌一女生见到那只戴着钻戒的左手，惊呼道：“徐寒柏你结婚了？！！！”
　　贺知言：“？？？”今天不就是他的婚礼吗？？
　　说话的是他们的班长易姮，大四一毕业就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西藏支教，一去去了五年，也是今年上半年才回来。贫困山区信号不好、消息不畅通，故很多消息都滞后了。
　　徐寒柏摩挲着戒指，笑着应道：“嗯，14年结的，你刚好去西藏了。”
　　易姮遗憾极了：“那怎么不一起把人带来呀，我都还没见过呢。”
　　“有些事没讲清楚，和他闹了点矛盾，不过我想现在差不多能解决了。”
　　“就是嘛，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的，你服个软，认个错，然后哪天带人出来我们聚聚呗。”易姮性格豪爽，这婚礼还没结束就开展张罗着下次聚会。
　　说话间司仪已经登场，开始主持婚礼现场。大家热情地鼓掌祝贺，口哨声尖叫声呐喊声源源不断，而贺知言只是机械地拍着掌，思绪翻涌万千。
　　原来新郎不是徐寒柏啊！但是他早就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14年结的？在我去美国的时候？？？
　　贺知言心中酸胀苦涩，乍一听这个消息，一股妒忌不甘油然而生，但细想之后只余下无限遗憾，再之后，只能勉强自己去祝福他。
　　当初是自己要放手的。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新人携手逐桌敬酒，轮到贺知言他们这一桌时，林毓秀朝徐寒柏一指无声地对贺知言说“加油”，林毓秀是少数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的人。贺知言自嘲地摇头，人家都结婚了，自己怎么可能掺一脚破坏别人的家庭呢。林毓秀不解贺知言为什么露出一副要哭的难过表情，还频频摇头，他现在回国了，近水楼台不是又可以和徐寒柏重新开始吗？
　　婚宴结束后，贺知言左手提着一大盒手工糕点往外走，糕点是林毓秀妈妈亲手做的，说是心疼她干儿子贺知言在国外那么多年，食不知味的肯定怀念这个味道，于是专门做了各种口味交给他。贺知言能想象到林妈妈一边心疼念叨他一边怒斥美国无情冷漠，还不忘揉面和水的场景。
　　贺知言右手环着盒子，站在酒店偏门处，左手拿着手机不太熟练地操作着下单叫车。贺知言很少使用打车软件，不太确定是自己操作失误还是今天叫车需求太大，十多分钟过去了他竟是没叫到一辆车。
　　“算了，走去大道上打的吧。”贺知言放弃地收好手机，拾级而下。
　　等贺知言走到底，一辆银色SUV稳稳地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
　　“贺知言，上车。”
　　点名道姓，确实是在对自己讲话。
　　徐寒柏也不催促，安静地由着贺知言纠结，不过后面的车就没那么好心，不停地鸣笛示意。贺知言大步绕到副驾驶，开门坐稳系安全带，由徐寒柏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徐寒柏似乎不喜欢音乐，两人又无话，车内静谧得尴尬。贺知言多次想开口，却生怕踩雷区，几番斟酌，车都过了四五个红路灯了。
　　最后，还是徐寒柏打破沉默：“你还是住景悦？”
　　“嗯。”
　　又是沉默。
　　徐寒柏像是意识到什么，趁着等红灯的空挡，连上蓝牙随机点播了一首抒情日文歌，明显到刻意地换了轻松的语气试探道：“前有钱学森，今有贺知言，学成必归，报效祖国，呵呵，挺浓厚的爱国情怀啊，你应该不会再奔向美帝吧？”
　　“？？？”徐寒柏什么时候变了人设的？他不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么？已婚男人的改变这么大的吗？
　　贺知言低着头不可置信:“不会……”
　　“我结婚了。”
　　“啊？……恭喜。”转话题是这么转的吗？这么明晃晃地扎心吗？贺知言心脏挨刀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目前……算是分居。”
　　“呃，那很抱歉……”哎有点小高兴耶，但是趁虚而入不道德吧。
　　“不过他现在回来了。”
　　“……恭喜？”什么情况？现在连肖想的机会也没了？这情绪一涨一跌的对心脏很不友好啊！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总是表达不好。”
　　“......那下次见面就好好沟通，一次性说清，实在不行就绑住她让她走不了。”为什么我要替我前未婚夫想办法追回他老婆啊！贺知言建议着建议着就变了味。
　　徐寒柏诧异地转过头看一贺知言一眼，没弄明白他这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绑住？？？他在国外待了几年玩这么野的吗？“你......”
　　“啊？我开玩笑的，你要不服个软，多说些好听的哄哄，更何况你这么帅，女孩不都很吃这一套的......”
　　“不是女孩。”徐寒柏一个拐弯，稳当地将车停在景悦小区24号楼下。
　　“啊？那男孩也一样吧？你真的和男的结……”
　　贺知言还在琢磨自己哪里触雷区了，就听到徐寒柏下一句“到了。”
　　咦，上午花了四十分钟车程的距离现在怎么这么短？贺知言不舍地解了安全带，准备道谢，却听徐寒柏报了一串数字。
　　“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贺知言半晌后终究编辑着存了新的号码，末了还按照他的意愿，按了拨号键。
　　“好了，路上小心，常联系。”
　　伴随着“咔哒”解锁声，徐寒柏绅士地跟贺知言告别。
　　贺知言拎着糕点盒在风中略凌乱，这是不存号码不给下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