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王羲之传》钱塘苏小

4、第四章：王家是做何文章

　　此时王玄那边的声音低了下来，谢鲲将话题引到了卫玠这里，“叔宝……你可知道这次王敦提到你岳父乐广的含义？”

　　“应该是一次清谈吧？”卫玠不发表任何意见，仅仅是有礼的笑着。

　　王羲之眉眼一眨，给自己斟茶的瞬间掩盖下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尽量不给谢鲲和谢裒这两个人精看到自己的表情。

　　前几日，他才听师父跟自己念叨过王敦清谈聚会上，与周顗、郗鉴提起乐广的是与非。

　　明明……他的师父说王敦是想要师父的表舅周顗带着郗鉴以乐广旧事，号召天下士人闻讯而来，招募在周顗旗下，重建下一个金谷园二十四友的。

　　奈何王导比王敦嗅觉更灵敏，王敦到底是棋差一招，周顗还没有成为文坛领袖，王导已经号令天下儒生了。而这个时候琅琊王家正式将代理族长之位交给了王导。

　　师父还说，王敦本来就不是个忍得住脾气的，王导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不久之后，琅琊王家争夺族长之位就会演变成两人文武官场上的博弈。

　　海浪随风起，随时滔天巨浪来。

　　可是……现在他的师父卫玠竟然说……对此事一无所知……他的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说？

　　王羲之的眼睛闪过疑惑，可就在喝茶的瞬间，他感觉到了卫玠的视线，放下茶碗看向卫玠，卫玠对着王羲之笑了一下。

　　王羲之愣住……莫不是……师父有其他打算？

　　“叔宝……你当真不知？”谢鲲半点也不相信卫玠的话，他方才分明听到卫玠的儿女在讨论王濛。

　　正因为听到王濛，谢鲲才不跟王玄嬉闹，转而问向了卫玠。

　　“我一乡野村夫，能知道什么？”卫玠温润的笑着，不说自己的半分心思。

　　“所以……我那不着调的叔就非要让郗鉴诉说一下叔宝的岳父？真是可笑。”王玄一撇嘴，跟王奕之撇嘴的动作如出一辙。

　　“躬耕于吴兴，茅庐三间，三顾孔明，岂能不知天下事？叔宝，莫要谦逊了。我等也是不知该如何，才来问你。”谢裒插嘴道。

　　“问什么？”卫玠佯装疑惑地看着谢鲲和谢裒兄弟。

　　王玄无声的笑起来，卫玠这个混蛋，就知道装，明知故问简直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卫珏皱眉看向谢鲲，与卫玠如出一辙的疑惑神色，只是那明亮的眼睛里面，可以看到一瞬间的清明。

　　卫璇疑惑的看着乐霖，乐霖拍拍卫璇的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王奕之眉头紧皱起来，卫叔没有把眼前这两个谢家人当做自己人吧？不然，怎么半晌不说句实话？

　　“叔宝……你觉得刘惔与我家谢安做郎舅，可行？”谢鲲的这句话，逗笑了卫玠。

　　“幼舆……方才你也听到，我那不省事的侄子王濛也受了罚……足见刘惔着实是个人才。”卫玠并不打算告诉谢鲲自己的主意，到底……谢家还不配他掏心挖肺。

　　要不是当年谢鲲护住自己一条命，帮助自己诈死，此时卫玠已经撵客，走人了。

　　这局局是坑，句句试探的谢家兄弟，怕是一时不查，就被人坑入深渊了。

　　王玄笑容越来越大，叔宝到底是叔宝，就是不肯给个准话。

　　乐霖抚着女儿的发髻，无声的笑开。

　　王羲之看向卫玠，他的师父……还是不发表意见吗？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毫无建议。

　　“叔宝……你该知道……这是个机会……”谢鲲不打算绕弯子了，在他的心里，这样一个扶起卫氏家族的机会，卫玠不该放过的。

　　可是谢鲲不知道，卫玠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有几亩田，有儿女绕膝。

　　“眉子……这是机会吗？”卫玠歪着头看向王玄，显然他把主导权交给了王玄。

　　王羲之看向笑容灿烂如百花开的王玄，王玄为何笑的这么开心？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呢？

　　“幼舆，幼儒，打开天窗说亮话，别绕弯子。”王玄将茶杯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别扯上小辈，你们所来为何。”

　　王玄到底比卫玠干脆利落的多。

　　卫玠嘴角弯起弧度，看来王玄说更好一些。

　　王羲之眉头紧紧的皱着，难道王玄也觉得郗鉴不值得深交？

　　“眉子……”谢鲲和谢裒互看一眼，终是说出了真正的心意，“我们想知道，你赌王导赢吗？”

　　这够干脆……要不是王玄问这么一句，或许谢鲲和谢裒两兄弟还会绕着圈子，说一堆人，来询问谁赢面大。

　　说到底……王羲之眉头皱了下……谢家输不起……而谢鲲也看出王敦并非明主。

　　“陛下最近对于王导和王敦颇有微词，而北方你二舅刘琨又跟王敦争吵不休。我们看不透大局，所以想来问问。”谢鲲总算说了心里话。

　　“我们想跟着你押注。”谢裒更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押注……”王玄将手里的叶子放入左手，单手碾碎，看着叶子落在案几上。

　　谢裒和谢鲲又对看一眼，谢鲲看向卫玠，卫玠则是笑着，轻转玉如意，眼中没有任何神态。

　　“既然是押注……不知道筹码如何……不知秤与砣在哪里……怎么押注？”王玄挑眉看向谢鲲和谢裒，这两个人到底是当年救了卫玠的，如今又知道桃花源，总不能闹翻了去。

　　但是……不闹翻也得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世外桃源，容不得他们引来其他杂事。

　　“明日，琅琊王家有一宴席，你们随逸少去见一见王导，若是时局明朗，我们再谈。若是时局晦暗，我们也再谈……如何？”王玄手盖在碎了的叶子上，看向谢鲲和谢裒。

　　王羲之眼睛微微眯起，王玄这个意思是让他一定要见见王导和郗鉴了，对吗？

　　难不成……王玄其实看好的是王导？

　　谢鲲思索的垂下眼，谢裒看向卫玠，一副请卫玠拿主意的样子，“叔宝……一定要先看看吗？”

　　“欲速则不达。缓一缓，不是错。”卫玠算是给了一个定心丸。

　　是啊，缓一缓，不是错。谢裒点着头，撞了撞谢鲲，谢鲲也跟着点头。

　　谢鲲喝下手里的这杯茶，看向卫玠，“叔宝……我不仅是把你当朋友而已的……我谢家若是在这波风云中安全……我希望你记得……你的朋友不仅是眉子，也不仅是太原王家，还有我们陈郡谢家。”

　　谢鲲的话让卫玠的笑意收拢，靠在椅背上，神色严肃的说道：“何意？”

　　王羲之呆愣住，难道这一刻谢家要跟他的师父摊牌？只是谢家要跟师父摊什么牌？

　　卫玠逐渐收敛起笑意，谢鲲明白卫玠已经开始上心了。说实话，认识卫玠已经几年，自从“看杀卫玠”开始，卫玠对于很多人都是疏离的，他和自己的弟弟谢裒从未走近卫玠的心。

　　想走近卫玠的心，想让卫玠用心有力的教导自己下一代的孩子谢尚和谢弈、谢安等人，谢家必须拿出让卫玠心仪的筹码来。这个筹码或许是将心比心，或许是一份平安保证。

　　谢鲲左手拇指频繁的敲打着食指，他半阖着眼，开始斟酌措辞。

　　谢裒也不作答，他静等谢鲲下一句话，看看是否能帮助哥哥说服卫玠加入他们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