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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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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漪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整座城都像要被黑压压的云摧翻了。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
“听说这王府的正妃死的冤,我看啊,这下葬的事情够邪乎……”
“嘘,可别乱说话,抬棺不语亡魂……”
话音刚落,刚才还亮如白昼的天空顷刻间暗下来,密实如帘的雨线砸下来,冲刷的木质棺材哗哗作响,也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巴里,行进越发艰难。忽的一声平地惊雷,于乌云中闪现的巨大白光,硬生生把天空撕成了两半。
本就心生退却之心的抬棺脚夫哪受得了如此惊吓,一个个吓得滚得滚爬的爬。
需要六人合力才能抬起的漆黑棺椁顿时失了依托狠狠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赵漪是被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没有任何大雨黑云,棺材脚夫……
只有空荡荡……
唯胸膛起伏,像是被压抑逼仄久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面前的新鲜空气。
她不是……死了吗?
是……梦吗?
一缕阳光突然射入,入目是天青色的轻纱帐顶,轻盈飘逸,待嫁的妆奁还静静的摆在台上,房间的一角烧着淡淡的香。
场景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遥远。
她是赵府家嫡长女赵漪,这里是她的闺房翠竹阁。
床上的美丽女人正怔忪,忽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奴婢装扮的丫鬟,看到她面露狂喜。
“大姑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赵漪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涩极了,声音都透着股嘶哑:“绿翘,我这是……怎么了……”
叫绿翘的婢女猛地扑到床边,声音关切:“天气热,大夫说大姑娘中了暑热,喝了药便一直睡了,都整整一天了……大夫人担心的很。”
“中了暑热……”赵漪让绿翘倒了水来,十指青葱握于青花瓷边口,陷入了沉思,“可是游街……清妹贪看杂耍那年?那年……那年我二八……”
绿翘笑道:“大姑娘说什么呢,及笄礼才刚过。”
“清妹……清妹呢?”赵漪心惊肉跳,睁眼闭眼都是清清满脸是血的模样,“她……”
“二姑娘好着呢,活蹦乱跳的,早上老夫人去庙里上香,二姑娘跟着去为大姑娘祈福,约摸着也快回来了。”
赵漪记起来了,却不知说什么好,绿翘出去唤了大夫进来,她便静坐在床上许久。
二八那年,清清没有死,她也还活着,父亲也没有获罪流放,赵漪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稳健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真好。
活着,真好。
她又重生回了最美的年华,最幸福的时光。
那些过往一般的噩梦,也许只是个噩梦而已。
赵漪待大夫诊了脉,又听了些安心静养的话,便匆匆赶去母亲那里。
路过水榭的时候,哥哥赵岩正陪新嫂赏花,两人新婚燕尔,正浓情蜜意。
一如开的艳红的牡丹,花团锦簇,富贵荣华。
赵漪下意识往赵岩健全的双腿上看去,一时间,竟情不自禁红了眼。
在她的梦里,父亲获罪流放的那年,哥哥因击鼓伸冤被几个衙役打断了双腿,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却是瘸了,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中度过。
偌大的赵府早已被查封,刚有身孕的嫂嫂和哥哥搬去了郊外的农庄里,终日靠往日的庄户接济维持生计。
自此以后,赵漪再没见赵岩笑过。
如今看着自己的亲人,风华正茂,还未曾被击垮的哥哥。
她怎能不动容。
倒是赵岩,看着自己一向端庄刻板的妹妹也有如此冒冒失失的时刻,抓紧调笑她两句。
“大妹妹这是怎么了,思嫁了?”
他本不爱玩笑,许是当着新嫂的面春风得意,赵漪见他眸子里噙着笑,又见惯了他坐在轮椅上沉默的样子,便不与他计较那么多了。
匆匆和嫂子见了礼,往母亲的房中跑去。
刚进入院中,就听见父亲母亲在窗边说话,赵漪下意识一愣,不为其他,只因他们所说,竟是自己与穆肃王府的婚事。
母亲薛氏眼圈微红,刚刚哭过:“我就这一对女儿,同时许了出去可怎么舍得,那女婿的名声又不好,没来由苦了我的漪儿和清儿,若是我们推说早早便给她们许了人家……”
父亲赵恳叹了一口气,“这话在心里想想便好,万不可叫人听到!穆肃王与当今圣上乃是胞弟,位高权重,又行事狠辣,朝堂之上,莫敢议之。况漪儿嫁过去是当正妃的,也算给足了我们赵府面子……没道理在这件事上得罪他……”
“那父亲……”这位王爷的事迹薛氏可没少听过,位高不高权重不重的她不关心,她就知道此人并非良人,心里隐隐还有别的期盼,“怎么说?”
“自然是不想得罪他……”
赵恳话音刚落,赵漪就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女儿不愿!”
上一辈子的悲剧,全部都是由此开始的。
一入王侯深似海,地狱魔窟,她怎可再带着清清去送死?
赵恳一见她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平日的冷静自持都丢了,自然是十分不悦,训斥道:“胡闹!一点规矩都没有!谁教你在门外偷听的!”
薛氏一见她来了,忙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
“身体好点了吗,大夫可说什么了,以后万不能再和清清瞎跑了。”
赵漪听了母亲的训诫,忙低了头福了福身子。
“女儿是来找母亲的,女儿的婚姻大事,女儿都不能听了吗?”
在这件事上,她寸步不想让。
赵恳听罢,气的吹了吹胡子:“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做主胡闹?”
赵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红了眼眶:“父亲,女儿不愿嫁去王府,求父亲依女儿这一次好吗?”
她长这么大,还未骄纵过,此番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赵府的未来,都要搏上一搏。
只要她咬死了不愿意,嫡长女不嫁,王府王妃的位置自然也轮不到赵清。
“王府和皇宫人脉复杂,规矩森严,稍不注意便是吃人不吐骨头,女儿宁愿跪祠堂求祖父,也不愿嫁去那样的地方。”
“你……”
赵恳没料到她会如此抵触,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劝才好。
薛氏心思一转,,忽然问道:“漪儿可是有意中人了?”
赵漪一愣,低下了头。
她这番作态在赵恳眼中便是默认了,母女俩一唱一和将赵恳好一顿气,甩袖便走。
待他的身影看不见了,薛氏才盘问起赵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