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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会试(一) ...

  •   郑蔚出来看见胡珊兰,诧异了一下,低声道:

      “胡老爷在里头,你要见见么?”

      胡珊兰讷讷摇头,他才拉住她的手慢慢往回走。走到半路,郑蔚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胡珊兰通红的眼,凹陷的脸颊上满是泪水。他叹口气,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做不做正妻不打紧,终归我心里有你,也只有你。我会尽力读书,若能高中外任,我就带你走,咱们远远的离开这里,只有你和我。若……我也不会叫你孤身置于地狱,我陪你,我们一起,生也好,死也罢,再苦的日子,我们一起熬。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近乎恳求,胡珊兰的心越发纷乱。理智告诉她离开才是对郑蔚好,可情感上却又舍不得。

      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几个肯用命来救自己的人?郑蔚若高中,以他的才学样貌,都可觅一门更好的亲事。但……

      她慢慢回应着,回握住了他的手。郑蔚惊喜,与她十指交握,汲取她掌心温暖。回到小院儿冬儿等在大门外,见胡珊兰就一脸惊色的跑过来:

      “姑娘!二姑娘来了!”

      胡珊兰有些诧异,进去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人。锦衣华服,斗篷下那双细嫩的手里,是一只流光溢彩的鎏金錾花手炉。

      “二姐。”

      胡瑜兰慵懒回头,不胜风情又淡漠的扫过二人,上下打量了郑蔚几眼后,才同胡珊兰淡淡道:

      “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

      胡瑜兰嗤笑了一声,娇软又淡漠的与郑蔚:

      “我要与我妹妹说说话,六公子先请。”

      郑蔚攥了攥胡珊兰的手,先行回了外稍间。胡珊兰将胡瑜兰让到东厢,命冬儿奉茶,胡瑜兰嫌弃道:

      “不必了,你的茶我喝不惯。”

      胡珊兰便在她对面坐了,胡瑜兰明媚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扫,冷笑道:

      “与我斗的时候,不挺本事的么?怎么,到这儿就不行了?你是只能窝里横啊。”

      “真有本事,也不会败在二姐手里了。”

      胡珊兰意兴阑珊,胡瑜兰转话道:

      “我瞧着郑六郎这样,倒丝毫没嫌弃的样子。”

      胡珊兰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将方才在书房听见的与胡瑜兰说了,胡瑜兰听罢沉默半晌,才笑了笑:

      “人这一辈子啊,名声是虚的,活给旁人看的,自个儿痛快才是实惠。倒是该报的仇,总不能忘了。”

      胡珊兰没说话,但胡瑜兰说的每一样都对。郑昶做下的孽自然得还,只是如今郑蔚快会试了,郑昶也不在盛京,就不急在一时半刻了。

      “成了,我就是来瞧瞧你。既没什么事,我就回了。”

      胡瑜兰拢了拢斗篷起身:

      “若有什么事,就去槐树胡同第三家找我。”

      “徐大人待你好么?”

      胡瑜兰冷嗤一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态度叫人看不懂,胡珊兰也没心思多问,送她到角门,看她上了轿子离开后,才转头与崔婆子说起话来。她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崔婆子与她说话时小心翼翼,怕说什么不对惹她难过。胡珊兰却自己问起来:

      “二爷送哪了?”

      “哎,送到老家家庙了。皇上都过问的事儿,哪敢作假。”

      崔婆子踟蹰了一下又道:

      “二少夫人小产了,娘家前些日子把人接回去,听春晖阁的人说,还送了合离书来。二爷走的时候,带着絮春和……采薇。太太说,让她们随行照顾。从二爷走,太太病到如今了。胡姑娘……”

      崔婆子忽低声道:

      “听说太太镇日咒骂六爷,您可得存着小心。”

      胡珊兰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神色却淡漠。她回到小院儿,远远就见郑蔚站在大门口等她,见她回来松口气。

      但胡珊兰想稳妥的等郑蔚会试后再料理那些事情,有人却不想让郑蔚安生。

      二月底,大厨房送来晚饭,胡珊兰正要给郑蔚盛粥,却发现瓦罐旁依稀有些粉末,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站住。”

      大厨房的人哆嗦了一下站住,回头赔笑:

      “姑娘有什么事儿?”

      胡珊兰看她两眼,笑了笑:

      “天儿冷,下回要些炖煮带汤的菜,凉的慢。”

      婆子暗暗松口气,应声就走了。胡珊兰叫冬儿拿碳炉熬粥,又小心将瓦罐边儿上的粉末粘下来,叫阿瓜拿去外头给人看。她坐在角落看郑蔚歪在矮榻上看书入迷,这么半晌都没醒过神。

      粥熬好的时候,阿瓜也慌张的回来了。胡珊兰出门听他回话。

      “是,是王不留行……”

      竟然是活血的药。胡珊兰扭头回屋,就去解郑蔚腰带去看伤口。

      “珊兰?”

      郑蔚怔怔的,阿瓜秉着烛台过来,胡珊兰果然看到他本该愈合的伤口边缘有血肿,伤口也在渗血。可见这王不留行绝不是今天才下的。

      胡珊兰气血翻涌。郑蔚看见自己伤口也明白了,他沉着脸。阿瓜又小心翼翼道:

      “我回来时听崔婆子说,太太说自己久病不缓,时常噩梦,想是得罪哪方神明,请了僧侣明日来府上做法会。要做十四日,就住在咱们隔壁院子,说是太太的意思,六爷要会试,绝不能让秽气沾染,特地叫僧侣住在这里保六爷。”

      郑蔚脸色更沉了。

      有一有二,自然还会有三有四。出了郑昶的事后,孟夫人入魔一般,脸皮都不顾了。偏郑尚书还碍着孟家与冯家,是不会为郑蔚得罪孟夫人。自古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孟夫人做的一本万利的事,郑蔚却耗不起。

      郑蔚寻思半晌,交代阿瓜:

      “去寻个住处,不拘离贡院远不远,清净就行。”

      阿瓜第二天一早就跑出去了,果然隔壁也住进了十几个和尚,巳时后就热闹的开始了法事。沉穆的念经声以及法器的声音仿佛咒语,郑蔚凝神看书,但眉头紧皱。

      因会试在即,整个盛京大小客栈如今都人满为患,连租赁的屋舍都寻不到,阿瓜败兴而归,胡珊兰也发愁。胡家已购置好宅子,但现下却在修整中,整个宅子也糟乱不堪。

      “我去问问吧。”

      她想起胡家先前来京时租的那个客栈院子,匆忙就去了,客栈里人来人往尽是读书人,热闹非凡。

      夏天还有一批料子入宫,胡珊兰的事因郑蔚的坚持,胡泰也有借口搪塞了,前几日就已回南了。这会儿院子空着,但不巧的是,今日租期已到,胡家管事前两天也已搬到胡宅督促修整。

      老板倒是认得胡珊兰,赔笑道:

      “姑娘要租么?三百两银子一个月。”

      “这么贵?”

      阿瓜惊呼,老板啧了声:

      “这位小哥儿,先前就是二百两一个月,那么大的院子,还有下人服侍,管照三餐,不贵啦。如今正是会试的时候,您要不租,咱们写到门外,一会儿就租出去了!”

      阿瓜虚汗都冒出来了,正这时候,有人进来:

      “老板,还有客房么?”

      二人回头,见来人衣冠楚楚,胡珊兰立刻道:

      “租,我租!这是定金!”

      老板笑眯眯接了银票,与来人道歉道:

      “客官,没房啦。”

      那人朝胡珊兰看了一眼,剑眉英气,但双眼无神。胡珊兰松口气,交代老板几句,就与阿瓜匆匆回去。郑蔚也从外头回来,见她蹙眉,忙解释道:

      “我去见了老爷,说要去胡宅读书,那里清净,老爷应了。”

      胡珊兰这才点头,几人忙着收拾东西,日落前悄悄从角门出去了,但前脚出去,后脚消息就传去了春晖阁。孟夫人得知是老爷许了的,郑蔚要去胡家读书,冷笑道:

      “凭他逃去天边,我也不能饶过他。”

      *

      哪怕客栈人满为患,但后头的小院儿依旧清幽。这让郑蔚舒泰,读书到很晚,胡珊兰看他宁静的样子,纷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安心给郑蔚预备考试要用的东西。

      她专心看笔下的单子,会试在贡院,九天七夜,二月还冷的天,被辱都得厚实,郑蔚又是伤后未愈身子虚弱的,须得购置一张好皮子,铺在褥子上能隔寒还保暖。

      药得请谷先生制成丸药,姜粉等等也得备些。

      还有手炉,笔墨砚台,干粮水壶等等。

      先前她是备了一些,但耽搁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备齐。照理说这些东西都该郑家给郑蔚准备,但孟夫人这样,别说郑家根本不会用心准备,哪怕准备了,胡珊兰也不敢给郑蔚用。

      安置妥当,胡珊兰第二天就出去采买。

      第三天上,胡珊兰就发现院子外头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显然,孟夫人找到这里了。

      胳膊别不过大腿,郑蔚抗不过孟夫人,她背后还有孟家冯家。而别提对盛京一概不知的胡珊兰,便是有个胡瑜兰和徐大人,那徐大人也犯不上为着胡瑜兰就与郑家作对。胡珊兰只能自己想法子。

      她寻了家武馆,花大价钱雇了几个可靠的人,一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着这院子。

      等雇过人,胡珊兰积攒多年的体己已经薄的不能再薄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两日,院子里半夜就走了贼。惊动武师闹了起来,连城防都引来了,可人却跑了。胡珊兰心知肚明,这才只是个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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