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渊》烬芒

29、第29章

　　“阿曼莎是个好孩子，我只盼望她无忧无虑。”族长慈爱的目光流连在阿曼莎的身上，“以前的日子虽然难过，但我们是快乐的。”
　　“日子难过？”那修士冷哼道，环视了一圈，语带讽刺道：“我看你们倒是水草丰茂，是沙漠中的一颗明珠啊。”
　　“以前的日子的确苦，那时候一年可能都下不了一次雨，土地贫瘠，粮食有限，饥一顿饱一顿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哪还敢想着吃肉。”族长眼神悠远，透过现在组建颇有规模的村寨看见了以前贫瘠挨饿的村庄。
　　“爹爹，我想吃肉……”已经是少女的阿曼莎因为营养不良显得瘦小，仿佛还没有长大的幼女，她吞了口唾沫，越想越馋，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好阿曼莎，天神会怜悯我们，只要降雨，就会丰收，有了粮食就会有牛马。”族长将剩下的一点腌菜挑出一些末末，就着馕饼给阿曼莎。
　　有味道的食物格外的珍贵，只有来往的商队经过才会与村寨交易一些盐糖。
　　阿曼莎想象着肉的味道吃了半个馕饼，她擦擦嘴巴将剩下的半个给了族长道：“爹爹，你也吃。”
　　阿曼莎犹豫道：“爹爹，天神真的会怜悯我们吗？那为什么已经这么久没有下雨了？”
　　“阿曼莎，那是因为我们不够虔诚。”
　　“不是这样的！爹爹，她说她会帮我们，她还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天神。”
　　族长的手一顿，他厉声道：“你又去找她了！我说过多少遍，不许你去找她！”
　　阿曼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小声道：“可是她好可怜呀。”
　　族长放柔了语气道：“阿曼莎，她是外来人，等她养好了伤，就会马上离开，你和她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阿曼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低下了头。
　　“后来，”老族长道，：“这个外族人，不，应该说这个妖怪她三番四次地诱惑阿曼莎，借着阿曼莎单纯无知，哄骗她。”
　　“她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看上了阿曼莎的身体，于是想要占用她的身体，在融合的过程中却被阿曼莎给吞噬了。但是从此以后，阿曼莎身上开始浮现古怪的刺青，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我怕啊”族长的声音颤抖着：“我多怕我的阿曼莎再也回不来了。每一次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我都害怕她再也不能恢复自我。这一定是天神对我的惩罚！”
　　戚潇与秦三秋对视一眼，斟酌着开口道：“老丈可知道那想要夺舍的是什么东西？”
　　“她长得与寻常女子无异，只是时常面色泛着黑气，我当时只道是她受了伤脸色不好，后来才知道这哪是脸色不好，分明就是妖怪！”
　　听到这里那修士忍不住道：“她果然是被妖物夺舍了，我看不如直接就地诛杀，以绝后患。”
　　戚潇没有理他，看了一眼秦三秋道：“你怎么看？”
　　秦三秋道：“无非两种情况，一，妖物早就已经被她吞噬了意识，只剩下原本残留的一些力量，迟早会消失殆尽。二，那妖物韬光养晦，只等卷土重来。”
　　他这番话说了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顿了顿问道：“她这样几年了？”
　　“一年。”族长眼神闪躲，明显没有说实话。
　　秦三秋：“……”
　　说这话时能不能不要这么心虚。
　　“不说实话就算了，今天晚上的事也算是还了借宿的恩情，至于日后如何，就不是我们会管的事了。”
　　秦三秋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戚潇就要转身离开。
　　族长一下慌了神，眼下还有一个修士虎视眈眈，若是他们两人真的不管不顾，可如何是好！
　　他慌忙道：“两年，真的是两年！”
　　戚潇和秦三秋对视一眼，两年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些棘手。
　　戚潇沉声道：“我用灵力探一探她体内，看看具体情况如何。”
　　他分出一些灵力，小心翼翼地在阿曼莎体内游走，发现她的紫府处盘踞着一团黑雾。这团黑雾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有规律的起伏，就像是在呼吸。
　　戚潇试探性地将灵力向黑雾探去，黑雾中猛然探出一个女人的头颅。
　　虽然她的面容在黑雾的笼罩下仍有些模糊，但是能看出姣好的五官。女人樱桃小嘴一张，竟是一口锋利的尖牙，要吞下戚潇的灵力。
　　戚潇及时将灵力撤回，面色凝重。
　　如果阿曼莎当时将这妖物的意识吞并了，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明显已经有了新的意识。
　　族长见戚潇的神情，内心惴惴不安，他近乎有些恳求道：“求您救救我的阿曼莎，她是个好姑娘，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秦三秋不为所动，他道：“你还有东西没有说，既然之前村寨中情况这么恶劣，又是如何一步步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你不说实话，我们是绝不会帮你的。”秦三秋坚定的如同磐石一样，族长的恳求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如果他的心真的这么软，也不能活的这么长久，秦三秋还有功夫自嘲地想道。
　　族长恳切道：“这其中具体是什么原因，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自从阿曼莎身上出现了刺青的第一天，就下雨了。”
　　戚潇对秦三秋传音入密道：“我看是问不出更多的了，他不像在说谎。”
　　秦三秋回道：“那你怎么打算？带着她？”
　　戚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还有事要办，怎么带着她？倒是弥净大师，对她体内的妖邪之物有更温和的净化手段，现下他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准备留下一瓶清心凝神的丹药，既然她能够将之前妖物吞噬，就说明是心思纯善坚定之人，只是常有战斗发生，让她心中戾气横生，才导致又生出了新的心魔。还是得靠她自己。”
　　“哦，这样啊。”
　　秦三秋听到“我们”二字，心里奇异的冒出了一股欢喜，像是新长出的嫩芽，柔柔地骚动着他的心绪。至于后面戚潇说了什么，他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我们”这两个字很简单，但是却区分了远近亲疏。
　　所以，他是亲的也是近的。这个认知让秦三秋的心泛起了一阵涟漪，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戚潇，觉得他有些刻板的性格此时坦诚得可爱。
　　秦三秋想多听他说这些实话。
　　“所以二位，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如何打算？”那修士不怀好意的声音拉回了秦三秋的注意力。
　　啧，忘了还有这人呢。
　　秦三秋道：“就你多管闲事。”
　　戚潇好脾气道：“这位姑娘体内虽有妖邪之气，但是问题不大，我留下一瓶清心凝神的丹药，她当时既能坚守心性，现在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更何况，其他部族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自然能够更加平心静气。”
　　那修士见戚潇拿出一瓶修真界再常见不过的凝神丸，不感兴趣地转开了视线，想想自己忙活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宝物，修士恼怒之余也有些悻悻。
　　他一甩袖子道：“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们就此别过。”
　　那个穿黑衣服的看起来就脾气不好，何必给自己找罪受，既然没有宝物了，还是速速离去，寻找其他的机缘。
　　待修士离去后，戚潇将凝神丸交给族长道：“凝神丸虽有效果，但终究是外物，还是得她自己坚守本心。”
　　族长颤抖着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玉瓶，他屈身就要下跪：“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戚潇微微一动手，族长就感觉到膝下一股阻力，再也跪不下去了。
　　他微微侧过脸转向秦三秋的方向道：“若是只有我一人，怕是刚才那修士也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你就不谢谢他？”
　　族长将身体转向秦三秋，拜道：“多谢恩人！”
　　秦三秋第一次被人这么拜谢，神情古怪，他眼神有些飘忽，故作倨傲道：“这么点小事，哼。”
　　戚潇有些好笑地看着秦三秋，对族长道：“他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无妨无妨。两位恩人，你们快去休息吧，天已经很晚了。”
　　秦三秋转身就走，继续待在这里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戚潇跟上他道：“如何？”
　　秦三秋斜着眼看他道：“什么如何？”
　　“被人感激的感觉如何？”
　　“哼，不过如此。你瞧他那个激动的样子，果然蝼蚁就是蝼蚁。”秦三秋这么说着，却用余光悄悄观察着戚潇。
　　戚潇微笑着看着他，眼睛里是一片明了清澈。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欢喜？”
　　怎么会没有？
　　看见戚潇微笑时舒展的眉眼，秦三秋不自觉的也在心中生出清风朗月。被族长感激时，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他和戚潇是一起的，他们是“我们”，所以这种认同让秦三秋觉得欢喜。
　　秦三秋最后还是诚实道：“嗯，但是感觉有点奇怪。”
　　“你会习惯的，就像每天晚上的月光。”戚潇的眼角展开温柔的弧度，低垂的目光像是上好的酒酿，将秦三秋整个浸泡其中。
　　秦三秋怔怔看着他，那一霎那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大声告诉我，今天结尾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