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柏氏夫妇都觉得柏紫苏嫁了人,性子果然不一样了,以前不生病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样乖巧懂事。由是越发欣慰,柏夫人向来对这个女儿宠溺,由此更是心疼不已,恨不得替女儿得了这场风寒。
照料女儿到日暮十分,见柏紫苏终于退烧,夫妇俩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陆府。
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此刻的柏紫苏当真是万分愉悦。恰逢退了烧她食欲大开,接过毛桃儿的粥仰头便灌。
“夫人慢点,小心烫。”毛桃儿连忙扶住她,“您还真是想老爷和老夫人了,您瞧他们一来,您好的多快呀。”
毛桃儿口中的老爷和老夫人大概就是柏紫苏的父母,她思索了一阵,原来自己见到的母亲不是假的。可惜终究不是自己的父母,柏紫苏皱皱眉头,看一碗见了底,于是自己拿起勺子准备盛。
“让毛桃儿来吧!”毛桃儿又转身接过勺子,“您一定饿坏了,老爷他们今天还带了山芋干来,您不是最喜欢吗?等下毛桃儿就给您拿来。”
“可不是,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柏紫苏点点头,“这粥还挺好吃,里面搁了什么?”
“是管家特地让厨房的婆子熬地海参,还放了仔姜。”毛桃儿把盛好粥的碗递给柏紫苏,“夫人发发汗,风寒也好的快些。”
柏紫苏抱着碗点点头,“你替我去谢谢陆言,把山芋干也送去些给他。”
“是,毛桃儿晚些便去。”毛桃儿连口答应。
见柏紫苏已经饭足,毛桃儿才撤走碗盘,去做柏紫苏交代的事情。
小灯在屋里幽幽地燃着,墙上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柏紫苏的汗毛又无端树立起来,她打了个喷嚏,裹着被子缩在床脚边。烟雨阁的血和残肢终究还是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旦入夜,柏紫苏就怕得不得了,她只觉得风都化为了尖叫,闪烁的烛光就像是血色。
但她答应过陆文修绝不对外提起,故而才不敢同别人讲,所以她只能瑟缩起来,一个人默默地承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毛桃儿总算是回来了。她一见柏紫苏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三步并两的跑到床头边问:“夫人怎么?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
柏紫苏摇摇头,“毛桃儿,你今天可不可以留在我屋里过夜?”
“留在您屋里?夫人吩咐毛桃儿当然谨遵,可是……”毛桃儿皱皱眉头,“夫人,您从前不这样的,现在怎么……”
“我现在怎么了?”柏紫苏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您以前心里从来藏不住事,有什么都和毛桃儿讲。”毛桃儿撇撇嘴,“毛桃儿现在怎么觉得您的心事越来越多了,您倒是和毛桃儿说说,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落了一次水,许多事我不记得了。”柏紫苏叹了一口气,“不过只要能离开陆府,我什么心事都没有。”
“离开陆府?”毛桃儿一脸不解,“您当初那么心心念念要嫁给将军,难道就因为李氏挑拨,您就要放掉这大好的姻缘?”
“姻什么缘?”柏紫苏的嘴角抽了抽,“谁嫁给那个‘人鬼’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吗?”
毛桃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您从前可不这样说啊,您说‘陆将军少年英才,相貌过人,就该是您的如意郎君。’”
“那我可能是之前瞎了吧。”柏紫苏不由自主地翻起白眼。
“夫人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将军的确是一等一的相貌,可惜就是性子冷淡了些。”毛桃儿噘着嘴摇摇头,“对您也是向来不闻不问的。”
“他去西苑不也是在考李氏的书吗?我怀疑他头不太正常,还是别理我的好。”柏紫苏支着下巴,“不过你也说既然陆文修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坊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闻呢?”
“这毛桃儿就不知道了。”毛桃儿笑一笑,“您不是最爱相貌俊朗的男子吗?您还说将军比几位少爷都英武,朝堂上那些酸秀才根本比不了。”
“呵……呵呵呵……”柏紫苏嘴角又抽起来,看来颜狗的属性还是一脉相承的,“我从前,竟然这样肤浅的吗?”
“这怎么能叫肤浅呢?您明明说这叫‘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毛桃捏着下巴回忆道。
“我的妈呀,我原来这么有文化?”柏紫苏苦笑着扶扶额头,“还知道改《诗经》?”
“您不仅饱览群书,更是贤良淑德呀。”毛桃儿点点头,“夫人自然是万中挑一的女子,才能嫁给将军呀。”
柏紫苏不禁咂舌,这分明就是万中挑一的倒霉女子好吗?难不成曾经的柏紫苏还梦想着成为捂化寒冰的那抹烈火?是羊肉粉不好吃还是话本子不好看?为什么要挑一个地狱级别的难度来挑战?
主仆二人相伴,柏紫苏顿时觉得不再像独处时那样害怕。再和毛桃儿聊些家长里短,那些血腥的事情仿佛就忘去了九霄云外,柏紫苏聊着聊着,慢慢睡着了。
休息到第二日午后,柏紫苏的身子明显清朗很多,风寒已经有了见好的迹象,她就不想再长卧,于是伸伸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毛桃儿和毛杏儿都不在。
原来毛杏儿早上去喂兔子,发现兔子少了两只,毛桃儿跟着找了一天,结果连个影都没找着。毛桃儿寻思着兔子可能是打洞跑了,但地上却连个坑都没有,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结果晚饭时厨房特地送来了野鸡肉,柏紫苏看着盘子笑了笑,“这厨子不会做啊。”
毛桃儿听得懵懵懂懂,只见柏紫苏优哉游哉夹起盘中的肉尝一尝,“让毛杏儿别找了,兔子在这呢。”
“啊?”毛桃儿吓了一跳,“不是野鸡吗?”
“这是哪来的野鸡?不要加戏了好吗?”柏紫苏放下筷子,“咱们养的兔子,是哪来的?”
“本来是厨房要拿来烹饪的,是夫人您说可怜这才让毛杏儿和我圈起来养着。”毛桃儿回禀道,“明知是夫人的兔子,这些厨房的还这么大胆……”
“厨房要是抓兔子去做菜,何必还要说这是野鸡?”柏紫苏笑了笑,又拿起筷子喂一块进嘴里,“味道还不错,可惜少些番椒,若能做成冷吃兔,那该有多好?”
“啊?”毛桃儿一脸不可思议,“夫人的兔子养来,是为了吃啊?”
“当然要养肥再吃,要是能按照蓉城的制法,那简直是要好吃死了。”柏紫苏挑挑眉毛,好吃地不要不要的。
“肯定又是李氏捣的鬼。”毛桃儿气呼呼道,“真是狠毒。”
柏紫苏冷冷一笑,自己吃过的兔子怕是比李氏见过的还多,想拿这点东西吓唬自己,那实在是有点不上道。
李氏本想着这一大盘兔子能挫挫柏紫苏的风头,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没想到柏紫苏图谋这群兔子已久了,现在本人非常非常开心,正在摇头晃脑地点评厨子的技术短板。一会觉得肉有点老,一会觉得盐有点少,反正听她的肯定能做得更好。
李氏见自己忙里忙外,又找厨房的人打点关系,结果到头来为柏紫苏作了嫁衣裳,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她忍无可忍,终于打算祭出自己的绝招。
西苑姨娘流泪,犹如天神降罪。只要她一哭,柏紫苏就会一个脑袋十个大,保准拿她没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便按着老套路站在院子正中号丧起来,引得下人们纷纷围观。
李氏哭闹的声响透过前院,准确无误地传进了柏紫苏的耳朵,生生把还在柏紫苏卧床清梦的从床上吵了起来。
这该死的起床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柏紫苏披上衣服,带着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冲了出去。
李氏啼哭不止,“夫人撞邪固然是可怜人,但也不能为所欲为,您糟蹋了我那一片心血,就容不下别人来说理么夫人?”
“兔儿何辜?姨娘诬陷我们夫人不说,还抓两只兔子做菜拿来给夫人吃,这叫什么说理?”毛桃儿也吵吵嚷嚷,“你好狠的心,我们夫人好容易才把八仔和二五仔养的这样白胖……本来可以再肥些再下锅的”
“别吵了,你哭个锤子。”柏紫苏不胜其烦,“我不慎踩死是我的过错,我请管家帮你重新种上便是,但我细细看过,你后院里种的根本就不是虞美人,明明是阿芙蓉吧?”
李氏忽然止了啼,细细打量起柏紫苏的神色,“夫人定然是搞错了……夫人。”
“我曾看一本叫做《伟博》的书中有一位江宁婆婆说过,这两种花虽然极为相似,但阿芙蓉光茎抱叶头顶菊花,可虞美人是茎上生毛的。”柏紫苏并不听李氏说完,便细细道来,“姨娘难不成当我瞎?”
“夫人有所不知,其实阿芙蓉可以用来治病的夫人。”李氏见被柏紫苏识破,立即话锋一转娇滴滴解释起来。
“治病?既然是治病你怎么不光明正大的说自己种的是阿芙蓉?”柏紫苏见招拆招,怼得李氏连连败退。
“这,这玉菡以为自己种的是虞美人……”李氏的回答前后矛盾,已然在柏紫苏面前落了下风。
两战两败,李氏又被气得无话可说,顺势攥住眉心扶着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驾轻就熟,一看就是惯用的招数。可她柏紫苏也不是吃素的,还能看不穿这点伎俩?
“妹妹是不是有点晕?”见李氏又开始演戏,柏紫苏转向毛桃儿,“头晕脑热不要怕,包治百病阿芙蓉果来几颗,头晕当然再也没有啦!”
良药也不能乱吃,何况是阿芙蓉这种需要酌情使用的东西呢?李氏一听柏紫苏要喂自己吃阿芙蓉,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啊,看她……”柏紫苏讥讽道,“一朵镶嵌在泥里,清丽脱俗又不做作的小白花。”
“夫人,玉菡错了夫人。”李氏哭着向后爬,柏紫苏自从落水之后,路子忽然变得相当之野,以前交锋明明都是李氏占得上风,现在怎么倒是自己被耍得像是溜鱼一样?
李氏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李氏的哭声还没落下来,毛杏儿忽然小跑回后院,“夫人,将军已经下朝,从宫里回来了。”
显然,局势发生了一些变化,因为陆文修回来了。
陆文修一向和柏紫苏这位夫人处地不怎么样,现下他便是李氏最大的救星。李氏转过身朝向门口,又撩着袖子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