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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雪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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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二年前,那一阵浓浓的蓝雾救了我和我的母亲,把我们带入一个神秘而又美丽的国度:
那里君子兰在无声绽放,仙鹤在清澈如镜的湖边悠悠漫步。彩色的小松鼠在树上吱吱乱叫,不时向人抛掷着可爱的松果——“咚”的一声,正砸在头上;但是,几乎不算疼!而紫色的狐狸正从幽绿的洞穴钻出来,眯起了美丽狡黠的眼睛……这是一片美丽、宁静、欢然而又充满灵性的乐土,一切都各得其所,悠然适意。
母亲在那里宁静、快活,极少狂叫或失去控制。但是月圆的时候她会哭,会想念家乡那个山林和林中漫步的豹子,以及圆叶摇曳的风铃草,和淡淡晶莹的百合——她曾在其中得过无数安慰。
终于,在又一个美丽的月夜,母亲泪眼朦胧的视线中,涌起了淡淡的蓝色云雾,和一张模糊的笑脸:
“既然如此,就回去吧;尽管……”
然后,笑脸消失,云雾带我们回去。
在离开那里以前,是唯一一次看到那张笑脸:模糊、深情,亲切而无奈。
我和母亲回到故乡。于六年前。
2
我们住在幻花洞里。母亲终日带我嬉戏、游玩——于整个山林。那时候她喜欢用蓝色风铃草的圆叶包裹我,说:“蓝色,蓝色,他的眼睛是不一样的蓝色!”然后,莫名的泪水涌满痴美的碧眸;只轻轻用双臂摇晃我。
三年前一只洁白的小鹿引走了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她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我顺着那蓝紫的溪水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是一个山洞——我走了进去,因为那里面依稀传来了母亲身上特有的蓝色百合的幽香。
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有一个词叫别有洞天,可是你不要轻易到别的山洞里去,山洞里有太多的诱惑和危险,而你,还太小………………我一直谨遵母亲的吩咐,但现在,我正是去找我的母亲:她已经失踪7天了,我差不多已不敢抱什么希望——母亲也曾告诉过我,7是命数……
这是一个有着许多落花与熔岩的山洞,真是奇怪!似乎还有偶尔的足迹——我的心一寸寸凉和落下去。曲径通幽,竟到了开阔处:这里俨然是另一个幻花洞,只不过更大、更美。在中心的谷地上,长满了百合,蓝色的不停摇曳的百合——母亲最爱的百合。我穿过百合急忙走去,甚至不小心碰伤了许多百合,她们都是玉洁冰清而亭亭脆弱的。突然我脚下踩到了冰冷冰冷的千年不息的水——这使我差不多惊呆而绝望了:
母亲,我竭力飞跑着奔过去,却被什么拌了一下,竟然是无数的常春藤!?我不得不停下,拂开朵朵百合望过去——我看见了母亲:在一片晶莹无暇的蓝色梦幻样的百合间,她在冰晶下微笑——的确,她已经成了冰晶的一部分,成为一朵永远的百合……但我不明白,她竟然就这样离我而去了!霎时我感到巨大的空虚……
我不知道在那个冰谷前站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慈蔼而不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是药仙?!记得小时侯他送过我好多吃的穿的,还教我辨认各种药草花朵和走兽……他,相当于我的父亲和老师。尽管我从不表达,但我却是深深的热爱他!!!
孩子,你该跟我回家去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点点头,泪如雨下——
风,从花间轻轻掠过,
百合随之摇曳,轻舞,
瞬间,
其周遭被晶莹环绕,
光芒中的百合,
恍若孤傲的天使
……
刹那间的美丽,
动人心弦
……
人们无不为其惊叹,
可是,却不知,
那剔透的美是成于凋零前的眼泪……
许多天之后,我都忘不了母亲在蓝色的梦一样的百合包围中那冰晶微笑的模样——你的母亲,将在最后的梦幻中死于彻底的冰冻?!也许,是我害了母亲,我本不该出生!!!
3
三月轻歌缓唱着走来,玄悲山上厚厚的积雪开始嗑喇嗑喇的融化;浅碧的幽忧草钻出了玄紫的崖缝,淡白色的云朵在天空缓缓移动;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百合的味道,一阵无忧无虑的、悠长悠长的歌声,从对面山坡传来:
“天地寂静只有我声音
有谁走过你竖起耳朵来听:
玄悲山悲伤隆隆
幽忧草似幻似梦
云彩它走得很快
多梦兽来去无踪
只有我象风
象风一样自由
象风一样灵动
我是你不会遇见的
风——风————风———————”
那歌声和着似乎透明的三月的纯蓝空气,在山里悠悠盘旋,悠悠传送,说不出的自由与淡淡的忧郁——仿佛是传说中精灵的声音。
“噫,那是什么?雪白的身体,玲珑的犄角,还有一条乱呀乱扑闪的七彩大尾巴——天,多梦兽!哇!!!!我不要活了——如果我今天还抓不住它!嘿嘿……呔,小笨笨,你等等我呀,我有话要对你说,不听可是要后悔的没有角的!”歌声刚停一会,忽听一阵大呼小叫,那声势惊天地、泣鬼神,怎么听都不象是一个人的声音,却偏偏相似得很。
正疑惑间(假使此地有人又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见一只头上有角、身体雪白、彩色大尾巴炫人一把的玲珑小兽,正吓得要趴毙的、屁滚尿流的从对面山坡窜过来——好家伙,那简直是拼尽小命的一跃,可见它对身后的猎手有多恐骇。
“哼,笨梦梦,臭梦梦,不要听我的话也不用没命逃窜吧——简直丢尽你主人我的脸!既然你好话不听,我可就用强了——小梦梦,我——来了!!”只听一声高八度的呼喝,一团蓝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不偏不斜,歪打正着——就登陆在呼哧呼哧直喘的多梦兽——脖子上,而且,两条纤细健美而有力的腿腿挟得很紧——砰的一声,多梦兽的脑袋又挨了结结实实一拳:
“喂,小梦梦,被我骑在脖子上的滋味可好?……不用呜呜了,我知道你很感动,就差还没以身相许——因为你还太臭!”只见梦兽脖上的蓝发少女起劲的跃动着,双手高高的拎着俘虏的耳朵,且忘形的越拎越高,嘴里呀呀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老是欺负人家,人家的脖脖好酸,耳耳好痛——可不可以放开人家说话,呜呜……”那梦兽不堪忍受,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哀哀求饶。
“哼,少装可怜,我知道回去你又会给我编织许多可怕的噩梦,这次我可不上你的当了——你一定要先把美梦珠给我,我才放你一耳!”少女却高傲的仰起头颅,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噢,美梦珠?!!!!你为什么不干脆要我的老命?!!!!!——可怜我活了一万八千年,今天却要被一个小魔女威逼利诱!可惜,俺可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之谓:真梦兽!”多梦兽闻言发出惊人的吼叫和慷慨激昂的宣言。
“是——吗?!我看你有多不能屈——看拳!!!!”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凌空而起,对准多梦兽弯弯奇美的脊背就是一脚——
“噢哦……救命,不要——为什么说是看拳,却是看脚?!”多梦兽痛苦得浑身蜷曲,险些没把少女摔下来,却犹自震惊而欲哭无泪的抗议着:四蹄无力的捣地。
“嘿嘿,俺可知道多梦兽乃千古第一灵兽,怎么能乖乖对你说实话?——你倒是爽快点:到底给,还是不给?!”少女冷笑着,揪起了它头顶的护顶灵毛。
“噢哦,噢哦——俺给还不行!!!!怎么会惹上这个小魔女,比万魔之魔还可怕——喏,拿去吧;不过……”多梦兽经过这一番折腾,终于呻吟着屈服,哼哼唧唧的就要口吐灵珠,却到底骇怕和不甘,所以歪着头,悄悄的流下两道梦泉般的眼泪。
一只软软嫩嫩的手伸过来,用嫩白晶莹的手掌,接住了它的泪:
“唉,笨笨——你又相信了,我只是——逗逗你——只要你以后多给我美梦,少给我噩梦就好了!那些噩梦,真的好可怕!!”是少女忽然柔和温暖的声音,缓缓的,幽幽的,终于有些颤颤的,落入梦兽惊恐骇然的心中。
“……由来,好梦容易醒,美梦难成真——你,究竟想要什么?!”多梦兽感动俯首,沉吟良久,才缓缓问道。
“我只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一生的好梦——梦里,没有诅咒!”少女幽幽的说着,蓝发无风自动;紫眸,一片朦胧。
4
极幽百合,长在极其幽僻处,极美,疗效极神奇!
暗暗念叨着少主人交代下来的这句话,4个灰衣褐发、10几岁的小家仆,渐渐离开少主人越来越远,甚至来到偏峰下的一片极隐蔽的山谷里。而引他们前去的,是一种极淡雅幽微的花香,似有若无的,仿佛要把人带入仙境。
当他们费了千辛万险,来到那片山谷前的时候,都不禁惊呆了:
是一片淡淡的蓝紫色的花海,随风在绿叶的山岩上漾起波浪,如梦如幻,如一支奇异的歌谣低低吟唱:
“这一个地方不属于野兽
也不属于群鸟
它只是我的蓝紫花欢笑起舞的地方
蓝紫花,是我的梦幻
欢笑起舞中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吟唱的声音如此空灵、幻美而悠远,倒使得4个家仆不约而同的趋前了几步:
天呢,蓝紫色的花海里隐约躺着一个蓝发飘漾、玉足摇摇、白裘慵懒的少女?!她看起来不过10几岁,长长的睫毛正微微忽闪着盖着美丽动人的眼睑,似睡非睡。
“喂,你是谁?”头颅尖尖、一向诡计多端的阿筲突然以手抄腰,伸着头扮着鬼脸,恶狠狠的问。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女充满莫名敌意和恐惧。
少女没有出声,只是右脚的五趾顽皮的伸缩晃动了几下,仿佛在欣赏它们的自由舞蹈。
“真是个野丫头,连鞋都没有穿!”阿筲擤了一下鼻涕,恶意的扔向花丛说。
“你怎么敢弄脏我的花?!”少女忽然咆哮着从花丛中扑了过来,身法奇快,而且紫眸如焰,杀意冲天。
阿筲倒贼机灵,一下子躲到老实憨厚的阿朴后面。
“你让开,让我把他撕成碎片!”少女银牙紧咬,蓝发飘飘,宛如恶狼般的低吼。
“撕成两片还不够呀?”阿朴可怜兮兮的问。
“阿朴,你小子不想混了?!”阿筲狠狠的拧阿朴一把,又迅速躲到又是机灵又是爱笑的阿棠后面。
“哎哟,你饶了我吧,谁让你弄脏人家姑娘心爱的花!”阿棠假意躲闪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其实他也真的心疼那些花呢,美得不沾凡尘似的,却被阿筲这小混蛋擤了一把恶心的鼻涕:“哎,暴殄天物啊!”他忍不住感叹。
“你就不要酸了!要不我也擤你衣服上一把?!”阿筲不以为然又惟恐天下不乱的说。
“阿筲,你再使坏,小心少主人过来又该拧你那对尖耳朵了!”一直沉默、年纪最大的阿石突然开口了。
“哼!”阿筲哼了一声,却闪到他背后拧了他一把说,“那你先暂时保护我好了!”阿石没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你快把这个脏人带走,我可以不撕他!”少女忽然寒着脸,一本正经的对阿石说。
“你才是脏人,穿着不知几年没洗的衣服,还躺在地上!”阿筲从阿石背后探出一颗头说。
“我是躺在花上,最干净的花上!”少女生气的皱着鼻子喊。
“最干净的花?那不是我们要找的极幽百合吧?嘿嘿,哥们儿,快上!”阿筲一声喊,倒让其他几个少年都忍不住近前观看——
少女却忽然张开双臂,挡在花前说:“谁敢动我的花,我跟他拼命!!!”随着她这愤然的举动,她那一头长长的蓝发无风自动,一双紫瞳,也迸射出骇人的狂焰。
“哥们,别理这妖女,我们快弄几朵就跑!”阿筲一边退缩,一边叫嚣着。
“阿筲,住手!!”一声清冷的断喝,不禁让阿筲忽然打了个哆嗦,连那少女都吃惊的抬眼望去:
在头顶的偏峰上,一位披着淡青羽披风的白衣少年,正骑在一匹雪白的巨驼上,垂目而望。他不是极其英俊,但是天生高贵冷傲,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尤其是青青的山岩上,他与神峻的白驼互相映衬,简直如神仙一般。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缓缓的下了白驼,拍拍它的头,让它自去;然后凌空一跃,已然到了下面的山谷,而且正在少女正前方。
他缓缓做了个揖,说:“姑娘,请放心,没有人会动你的一花一叶!为他们的搅扰,在下赔礼!”说着,又是深深一揖,动作极其文雅、潇洒。
“我不是你的首领,你不用表示服我!”少女寒着一双紫眸,依旧充满戒备的说。
“首领?”少年讶然,却又立即恍然若悟,清冷关切的目光,不自禁的在她那旧得发黄的白裘,以及拦腰而系的带叶常春藤上,流转了一圈。
“姑娘,现在是阳春了,可觉得热吗?”他禁不住关切的问,因为看见她的小脸红通通,鼻尖上也泌出晶莹的汗珠来。
“热?什么叫热?”她却茫然的问。
他不禁微微一笑,随手解下身上的淡青羽披风说:“姑娘,没人的时候,你可以随你心意的披这个披风!”
“披风,我披——你呢?”她天真的眨着晶莹深邃的紫眸说。
“我——还有很多。”他若无其事的说。
“哦。”她情不自禁的接过那柔滑流丽的披风,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少主人,那是族长和夫人刚送你的生日礼物呀!”阿石忍不住忧心的提醒。
“是由一千只忘情鸟的羽毛,和一万只寂寞冰蚕的丝做成的呀!”阿筲更是嘬唇不舍。
“不要多话。”白衣少年淡淡的说。
阿筲立即识趣的闭上嘴巴。
少女得意的冲他扮个鬼脸,把披风藏到身后去。
“姑娘,披风是你的了!雪迭走了。”他微笑着挥了挥手,率先走上偏峰,脚步甚是轻捷。
两道惊异痴慕的目光,静静跟随着他上了偏峰,又落到茫茫的无人的山坡……
天地间,一片静寂:雪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