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五雷降劫天命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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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三个人都没有休息，皆是围在长生台前，他们在等一个人，这人飞升之后便是五雷降劫术施布之时。
他们等的人乃是四大派之一断剑盟的首席——明华。
那无惘老头越是到了最后越是将万事看的通透，他说明华便是第三个能渡劫飞升之人，而自他之后再有人飞升只怕要再等百年，若再不施术他是看不到了。
明华这个人墨清宵是见过几面的，剑痴、洁癖、比他还心高气傲、嘴不饶人。
他不喜欢这人的性格，但能在断剑盟混出名堂，他心中对明华也有几分敬佩。若是拼武力，明华不在他之下。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墨清宵忍不住拉着方晟道：“大哥，这么久都没动静，莫不是明华兄失败了？”
方晟摇摇头道：“他渡劫失败？除非他的剑断了！”
转念一想，墨清宵顿时觉得方晟说得有理。
断剑盟走得是人剑双修之道，向来是剑在人在。而听这门派的名字就能想到，要坐上首席之位是要断剑的，当然不是断自己的，而是断别人的，而且至少百柄。
墨清宵曾经的剑就有幸成为了这百柄之一。
不过他这个人跟大多数修士不同，对剑没什么执着，在他心里剑就是个兵器而已，坏了就丢，再换新的就好，所以他的佩剑向来是连个名字都没有，可能这就是明华不喜欢他的原因吧。
这边正想着，那边明华就已迎着一道闪电直上仙界，转眼间便落在了长生台上，他的身上虽然有些破烂，但手中的“明尘”却在泛着金光，看样子是又多斩断了几十柄剑。
“恭喜明兄渡劫飞升。”方晟率先迎了上去，而明华对他飞升之事似乎是早已听说，并没有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若说仙门各派里谁能比墨清宵更高冷，除了明华，再无其他人选。
为了避免接下来的相看两厌，墨清宵选择了回避，他跟无惘碰了和眼神，然后便专心搞他的施术布阵大业去了。
从开始布局，再到阵法成形，墨清宵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此阵法覆盖了整个长生台，外围皆由灵石研碎的粉末汇着朱砂所画，阵眼的部分则由鲜血绘成，绕是墨清宵已为仙官之躯，就冲那复杂的笔画所需要的血量，也足以让他头晕眼花。
这个问题他也跟无惘老头讨论过，血这种东西谁都有，实在不行大家凑凑，还是可以的。
群策群力，携手共筑仙界美好未来，这听起来多么正能量啊！
然而无惘却说他是万年来第一个渡劫飞升的天选之人，这血非他的不可。看他言之凿凿颇为唬人的样子，他也就只好依言认命了。
画完了阵法，墨清宵已是大损元气，然而他却没时间休息，还要在长生台下和仙界各个方位埋下加持阵法的仙器，方可保此阵法运转百年。
这一奔波忙碌又是好几个时辰过去，等他回到阵眼处十指结印施术时，已是面色惨白。
方晟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奈何自己帮不上忙，只有大阵完成后再助他恢复了。
在墨清宵漫漫修行生涯中，最让他觉得耗心劳神的术法就属他们南山派的凝修铸体之术了，可如今方一结印，他才发现，南山派的术法比起这五雷降劫术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眼见法力顺着指尖不断流入脚下的阵法，墨清宵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腿上都不禁有些打晃，然而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挺不住，那便是功亏一篑。
想着，他又加大了法力输出，只求这难熬的时间能快点过去，然后他一定要好好的睡上一觉，睡他个三天三夜，谁叫都不起来！
蓝色的灵光自他指尖迸发而出，直至将他完全笼罩，墨清宵配合着咒语不断变换着手中的结印。
法力的大量流失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强撑住精神，墨清宵虽有些摇摇欲坠，但始终没有倒下。
每当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总感觉到手臂间有一股带着寒气的法力在为他加持。
他觉得这时间过得比渡劫时还要更漫长一些，直至意识开始有些迷离，他才隐约分辨出脚下的阵法已经慢慢的渗入长生台。
终于是……结束了？
昏过去的前一刻，墨清宵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袖，心中道：“是你吧，鼎老哥？还真是多谢了……”
眼见那身影直直往下栽去，方晟顾不上阵成的喜悦，飞身上前一把接住了大头朝下的墨清宵，可是眼前的人虽没摔到，但却是怎么也叫不醒。
方晟有些着急的去看无惘仙尊，可无惘仙尊却有些呆滞的在原地愣神，还是他推了好几把他才回过神来。
正了正神色，无惘抄起墨清宵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息，这才说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是心神过耗，只怕是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了。”
方晟有些急道：“一时半会是多久？”
无惘仙尊道：“少则几月，多则几年。”
听他这么说，方晟竟是头一回拧起了长眉露出了不悦之色。但他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助他恢复？”
无惘仙尊看了看他，笑道：“前些日子我让你种的那些仙草你可还记得？”
方晟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无惘又道：“将他埋进去，别的都不用管。”
埋进去？这回答可是吓坏了方晟，将人埋进土里，岂不是会活活憋死？即便是仙官之身也不会好受吧？
方晟这回是没有忍住，有些责怪道：“清宵他心神过耗也是为了仙界，仙尊如此是不是太……”
心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无惘一把拍在他头上道：“你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个死脑筋！老夫我堂堂仙尊怎会坑害一个小辈？将他埋进土里有利于从根部汲取仙草灵气，这样才恢复得最快！”
他这么一说方晟才明白过来，忙道了声谢就抱着墨清宵跑远了。
无惘仙尊看着那张双目紧闭渐渐远去的脸，有些恍惚道：“神尊，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小子的样子跟你有多像……”
转眼，六个月后。
墨清宵甫一醒来，先动了动手指，然后又想动一动胳膊，可他发现动手指可以，胳膊就有些费劲了。
同理，他的脚趾可以活动，但腿却动不了。
四周一片漆黑，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扫过的感觉，墨清宵只觉得甚是诡异。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阵成昏倒的前一刻，他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莫不是睡到世界毁灭了？
他印象中仙界可从没黑成这样过！
试着向周围放出一圈法力，虽然有些微弱，但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没有那种被掏空的感觉了。
紧接着他放出了更多的法力，手指暗中掐诀一爆……
在一阵沙土飞扬后，墨清宵终于在一片强烈的白光中，模模糊糊的看明白了自己正身处何地。
宁静的土地上顿时骂声骤起：“靠！老子还没死呢！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给埋土里了！！！”
罪魁祸首兼幕后主使——无惘仙尊此时正坐在他的新房里喝茶看画本，谁知竟是一连串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摔出去。
他顺了口气，捋了捋逾渐变长的胡子，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我这是真的到了时日了？怎么还打起喷嚏了？不应该啊，明明前天才算过，还有一阵子的……”
墨清宵醒过来的消息几乎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仙界，倒不是因为他曾经的功绩，只不过是他一个生气爆了些法力，炸掉了好大一片种着仙草的地，炸的整个仙界都跟着抖了一下……
头一个赶来的就是方晟。
只见他一身红白相间的龙纹长袍，浓眉深目，风度翩翩……咳咳，这是在别人眼里。其实方晟本人是跑的很急，中间还绊了几脚差点摔倒。然而，直到他走到墨清宵一步开外，墨清宵才将他认出来，这其中还有六七分是靠气息。
好吧，虽然他自己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无数次说明，墨清宵他现在好像是个半瞎了……
方晟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直拍着他的背道：“清宵，你终于醒了！”说着，他轻车熟路的拉起墨清宵开始上下左右的检查起来，“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清宵迟疑了片刻，抓住了他摸来摸去的手，答道：“没事，就是……”
见他虽然是面对自己的，但目光却没有什么焦点，方晟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不对劲，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清宵，你……”
墨清宵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没瞎，就是看不太清楚罢了。”
方晟这边刚要叫人，无惘老头已经姗姗赶来，他二话没说，直接抄起墨清宵的手腕，又是并起两指抵在他眉心探了探，这才道：“无碍，应该是心神过耗所致的后遗症，修养一段时间便会没事了。”
心神过耗……
方晟眼角一抽，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若是墨清宵之前没有昏迷，再听无惘这么说一遍，他估计会直接找个铲子给他埋了吧……
然而如今他也算是被土埋过的人了，到底是淡定了不少。虽然无惘的话向来是要打着折听的，但他自己的身体他心里也算有数，他有种感觉，自己不会瞎，不过这眼睛好起来恐怕还真需要些时日。
旁边的方晟一抬手，像是想要说什么，墨清宵忙压住他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方晟见他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转身让前来围观的仙官们都先散了，自己则是拉起他的胳膊，领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金灿灿的大殿。
这是他在这六个月里为墨清宵重修的仙界住所，他献宝似的抓着墨清宵的手，放在了店门口山水雕纹的古檀木屏风上。
“喜欢吗？”方晟问的小心翼翼。
听他这么问，墨清宵莞尔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他虽是看不清楚，但摸摸索索也能分辨个大概轮廓，加上方晟嘴上不停的介绍，他只觉得这个住所他非常满意，至少不用再睡那个四面透风的大棚了。
而且方晟颇为有心的将这个地方修的很像他飞升之前一直住着的南山派清水阁，心有亲切之感，住起来便更加舒服。
见他点头，方晟高兴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只想着还好他看不见，不然自己这人可就丢大了。
将他带到一旁的桌前坐下，方晟道：“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清宵你且在这住下，好好修养，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墨清宵笑的眉眼弯弯，直点头说道：“是是是，让大哥费心了。”
后来方晟因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终于是没人在一旁絮絮叨叨了，无惘这才突然冒出来，跟墨清宵开始了瞎眼瞪花眼。
对于墨清宵，无惘多少是心存了些亏欠之意，所以一直没开口，而墨清宵虽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
无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墨清宵则是反复摸索着方晟为他制的新衣。
他分辨得出，水蓝色长衫加上同色系辅以白纹的外袍，这与他在南山派时喜欢穿的风格一模一样。他这个大哥一向是对他照顾有加，墨清宵摸着看着脸上就不自觉的流出笑意。
无惘似乎是斟酌了许久，终于开了口说道：“小子，你的眼睛真的没什么大碍，只不过……”
墨清宵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只是答了句：“我心中有数。”
他抬手为自己添了杯茶，似乎已经适应了模糊的世界，非要总结一下，那他现在就好比一个不戴眼镜的高度近视，好歹是没瞎。
“我的眼睛养些时日终归是能好起来的，还要多谢你，将我埋进仙草之中，汲取灵气精华，不然我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快恢复。”
听他这么说，无惘脸上的笑更是尴尬，当初毕竟是他再三向墨清宵保证，施此术法他的仙体不会有什么损害，墨清宵才同意帮他施行此术的，如今很显然，墨清宵是被他摆了一道，死倒是没死，但他被埋了六个月，还差点瞎了眼睛。
可现在回头想想，墨清宵当初也有私心，他们毕竟也是有言在先的，况且一想到这个每日与他斗智斗勇的小老头要含恨而终，他终归是动了恻隐之心。
喝了口茶水，墨清宵微微一笑道：“若无惘仙尊真觉得对我不起，那现在我醒来了，是不是该兑现你当初的承诺了？”
这是墨清宵头一回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无惘不免眼角抽了抽，他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问道：“嗯，你且把手伸过来。”
墨清宵看了看他，也没做犹豫，直接伸手过去，无惘抄起他的手，刺破指尖滴了滴血在桌上，就着茶水画了个小阵。
墨清宵有些紧张，他虽不知无惘能算到什么程度，但他倒是很想看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那个坑爹的命运是否会有所改变？
无惘这边已经掐指施术，然而他看着那阵法中红色的部分走势愈发诡异，眉峰也跟着越蹙越紧。
最后，那阵法终是爆成一阵红雾，失了形状，一时之间茶水四溅。
无惘悄悄抹去了嘴角的一点点红意，有些吃力的扯起嘴角道：“我就知道，能让你小子答应同我交易，你这一劫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墨清宵虽视物不清，但他感觉得到此刻无惘的状态不对，他忙伸手去抓，却被他巧妙的避开了。
无惘又是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是劫是缘，全凭你心，只要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知晓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而你本心又意欲何为，那便还能有机会化劫为缘。”
他这话说的云山雾绕，墨清宵更是听的云里雾里，他还想多问些什么，然而无惘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多说了。
也罢，若他的命运走向还是如原来一般修身成魔屠尽天下，只怕无惘如今也不会是这么个态度，毕竟重复仙界荣光是他毕生所望，若得知以后这一切都会被他毁了，那这老头还不得暴起一刀劈了他？
所以这是不是可以侧面说明，他如今的命运走向已经有所改变呢？
这么一想，他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舍命一搏，终归是有点作用的吧？
罢了罢了！如今他也算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雷劈土埋的人了！于他来说，除了祭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五雷降劫天命始（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