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巡情记》喜闻

33、断袖

　　夏竦理所当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据文为唐典找的借口。韩琦早已点好了五万军马整装待发，据文无奈，叫过一名军士，悄声嘱咐了几句，那军士跳上马飞驰而去。
　　这边唐典眼睁睁地看着据文离开，心里倏地变得空落落的。当初因为九龙冠的事情，她和左绍拼命的想攀附朝廷，现在真的跟朝廷里的达官显贵搭上界了，才知道原来一切并不是那么美好。起码自己的行为就没那么自由，必须得遵从于皇帝和顶头上司了。唉，唐典对着军队踏起的尘埃，长叹了一口气。
　　好在左绍的效率够快，不过五六个小时就赶了过来。一见面就露出了那惯常的痞笑。他跳下马背，拍拍衣服，跺跺脚，先整理好自己的形象，然后问道：“怎么，陈学士被夏竦支开了？”
　　“别提了。那个老色狼，老惦记着我！他是故意把据文派到渭州去的。”
　　“看看，关键时刻还得我出现吧？呵呵，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左绍竟然载歌载舞地唱了起来，唐典抢过去拍拍他的头，没好气地说：“得啦，就你废话多！哎，对了，你不是欧阳修手下的一个小小的主簿吗？怎么混到范仲淹手下了？我听据文说过，这场战争还多亏了范仲淹才打胜的呢，你以后跟着讨个封赏啊、做个小官什么的估计是不成问题了。”
　　“看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欧阳修跟范仲淹多好的交情！我在他耳边吹吹风，叫他写上一封推荐信，不就混到堂堂征西大元帅手下了吗？说起什么封赏和小官我倒无所谓，最关键的是——”左绍故意拉长了声调不说下去。
　　“是什么？你快说呀。”唐典又想去拍他的头。两人以前就一直斗嘴，现在乍一见面，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唐典总是忍不住动手的冲动。
　　左绍偏偏头躲了过去，得意地说：“最关键的是，我见夏竦对你虎视眈眈，怕你有个闪失什么的，那我不就要伤心而亡了？所以我巴巴的追了过来，唉，可怜这千里迢迢啊。”
　　唐典心里感动，嘴上却说：“哼！我能有什么闪失！你有这种担心的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你觉得呢？”左绍得意地摇摇脑袋，唐典一时语塞。不过心里倒也庆幸有左绍跟了过来，要不然她还真的有点过不去这关呢。
　　晚饭时，夏竦竟然命人来请唐典过去，说要与众人共进晚餐。唐典看着左绍，他点点头说:“你去吧。这样，我藏在他大帐周围，如果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只有你一个人留在里面的话，我过二十分钟就进去叫你。”
　　“为什么要二十分钟？会不会太久了？”唐典知道，关键时刻每一分一秒都会变得漫长无比。
　　“我的姑娘呀，不管怎么说也得有前戏呀，二十分钟的前戏是需要的！难道他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你？”
　　“你！”唐典愤愤地看看他，无奈地去了夏竦帐中。
　　晚餐的酒菜很是丰盛，来的人也不多，只有夏竦平时最为信任的几位部下。大家看夏竦的兴致很高，也就频频举杯，谈笑自如。唐典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一直推说肚子不舒服，不能喝酒，大家让了几次，见她执意不喝，也就算了。
　　夏竦面带微笑，一边跟众人谈笑，一边不停地给唐典挟菜，让她多吃一点。又介绍这是什么菜，味道有何独到之处；那是什么肉，做法如何考究……
　　唐典看着碗里的一堆菜颇是为难。吃吧，这是他的筷子挟的，太不卫生；不吃吧，哪里敢呢？只好细嚼慢咽地捱着时间。
　　有一名部下笑着说：“唐公子真是斯文之极！连吃饭都有许多女人气息！呵呵呵……”
　　众人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唐典，这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连夏竦也悠然地捋了捋胡子，微笑地看着她。
　　酒过三巡，菜地五味，桌上也是一片盘杯狼藉。大家吃饱喝足，纷纷告辞。唐典一见有人起身，也连忙扔下筷子，想跟着大家一起混出去。不料夏竦在后面说了一句：“贤弟且留步！”
　　唐典装作没听到，只管向前走，其中一人却碰碰她的手臂说：“唐公子，元帅叫你留步，还是等会儿再走吧。”
　　没办法，唐典只好站住，眼巴巴地看着大家离开，悄悄看看手腕上的表，七点零一分。
　　“贤弟不必拘束，请来这边坐。”夏竦在身后叫道。
　　唐典只好转过身去，挑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坐了下来。夏竦亲手倒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来。她伸手接过，只用手捧着暖手，却并不喝它。
　　夏竦另倒了一杯茶，用杯盖轻轻拂动杯中的茶叶，缓缓啜了一口。然后看着唐典，微笑着说：“贤弟听过哀帝与董贤的故事吗？”
　　唐典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怎么了？”
　　“你来看看这个。”夏竦放下茶杯，递过来一本书，是一本《汉书•董贤传》，他指着书中的一行字笑道：“贤弟不妨念来听听。”
　　这是宋朝的书，虽然有点担心，唐典这会儿也只有硬着头皮一边仔细辨认一边念道：“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
　　虽然很是艰难，好歹还是念出来了。没等她庆幸一下，忽然想到其中的“断袖”两个字，连忙又去书上看，心里一沉，想着原来这就是“断袖之癖”的来历啊。
　　夏竦放下茶杯，两眼盯着唐典，微笑道：“卫灵公与弥子瑕分桃、鄂君与越人举绣被而覆、武帝与韩嫣、成帝与张放，还有这哀帝与董贤都是此类佳话。呵呵，贤弟呀，帝王尚且如此，何况你我之情乎？”
　　“你我之情？”唐典没想到夏竦竟然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是呀，我思慕贤弟已经多日了。自从那日在街上一见贤弟，我便茶饭无味，心思每日都在贤弟身上。今日终于有机会将这番心思告知贤弟，还望贤弟成全为兄这一片思念之苦呀。”夏竦说着，竟然放下茶杯，向她走了过来。
　　唐典慌忙向后连退几步，沉着脸说道：“你不要乱来啊，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跟你表兄早已有私，不过贤弟难道终生只侍一人吗？我夏竦深得皇上信任，高官厚禄、家产万贯，足可保贤弟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贤弟呀，”夏竦说着又向唐典走了过来。
　　身后已无路可退，唐典只好苦捱时间，再次拒绝道：“我这辈子只跟我表兄一人，别的谁也看不上！”
　　“莫非贤弟嫌弃本帅不是少年郎吗？”
　　“我……你别管，反正你别过来就是！”唐典情急之下，找了个空档就向一边侧身躲去。
　　夏竦眼中凶光一闪，声带怒意：“贤弟日夜与你表兄亲近，本帅心里早有不甘。今日又一再拒绝，莫非真的看不上本帅么？！”说着一个跨步，就向唐典扑了过来。
　　唐典也够灵巧，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她站定了脚步，心时暗恨夏竦够利索，这么快就要入戏了！左绍定的那二十分钟何其漫长啊，她不知道以夏竦此刻激动的心情，她能不能撑到左绍进来救她。
　　眼看夏竦眼里怒意更深，她一摆手说：“等等！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哦？什么事？”夏竦盯着她问道。
　　“我、我不是男的，我是女扮男装！”
　　“哦？果然如此？贤弟不是在戏弄为兄吧？”
　　“怎么会呢？我……”唐典自己也懵了，对啊，她应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女的呢？又不能脱了衣服证明。不过看夏竦那一脸的怀疑，拖延时间的日的好歹是达到了。
　　“我耳朵上有耳洞！还有，你可以找个女的来验验，如果我骗你，就随你怎么处置！”肚子里有一大堆小说撑腰，她很快就想到了好办法。
　　夏竦将信将疑地盯着她的耳朵看看，说：“你果真是女儿身？”
　　“千真万确的事实！”
　　“可是你的行为真的不同于女子，颇有男子之风……”
　　“我从小就被我爹妈当男孩子养，所以就这样了。不过我跟我据文哥哥从小就定了亲，所以才会跟他一起睡的。”
　　“既然如此，本帅就不作非分之想了。唉，姑娘若是早说，何来如此烦恼？”夏竦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
　　恰在此刻，左绍一头冲了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他有点愣了。夏竦喝道：“何人竟然闯入大账？来人呀，把守的军士何在？！”
　　马上有人应声跑进来，等看见左绍，愣了一下，就准备过来拖他，唐典连忙说道：“别动他！”
　　夏竦问道：“姑娘与他相识吗？”
　　“是，他是我表兄一个朋友，现在范仲淹手下供职。刚才可能是找我才闯进来的，还请元帅饶过他这次。”反正有这个信口胡诌的本事，唐典的舌头倒也不打结。
　　左绍连连点头称是。夏竦看看唐典，叹一口气说道：“既然是陈学士朋友，暂且放你一马；如果只是范仲淹的人，本帅今日定不饶你！唉，可惜姑娘却瞒了我许久……罢了罢了，这一路上既然你已跟陈学士同床共枕，改日得胜还朝之时，不妨此事奏请皇上，许你们大婚便是。唉，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