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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变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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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鬼方赤命犹如天命加身一路顺遂,顺遂到不过短短几年,他便与赑风隼并肩,有了平起平坐的地位。赑风隼原应该替他高兴,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隐隐不安。
誓约树下,赑风隼温着酒,等姗姗来迟的人,树影婆娑摇曳,月色照着微微走神的人。鬼方赤命匆匆赶来,“三贝,抱歉,让你久等了。”赑风隼收回思绪,笑着将酒递给他:“你来迟了,该罚!”
鬼方赤命豪爽痛快的自罚三杯,“王说有要事相询,我脱身不得,这才来迟了。”赑风隼垂眸,掩去心底的那一丝阴郁:“是吗?是什么机密的事,连我也听不得?”鬼方赤命为难的再次自罚了三杯酒。
人总是贪心的,特别是穷怕了,苦怕了的人,赑风隼是,鬼方赤命亦是。两人渐渐有了分歧,然而只是政见不合,赑风隼至此,也并不是后悔接了鬼方赤命入平朔新月城。
只是鬼方赤命的路太顺遂了,他这一路走得如此轻巧,让从刀口浪尖中摸爬滚打到这一步的赑风隼,有了些许的嫉妒。但他知道,他不应该嫉妒,他们是兄弟,是立过誓,要生死与共的兄弟。
其实若只是嫉妒,他与鬼方赤命也许并不会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毕竟他到此刻,也并不后悔与鬼方赤命做兄弟。虽然鬼方赤命也许会成为他王图霸业的阻碍,但到底,他们仍是兄弟。
鬼方赤命也渐渐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变化,他们以前得闲便会去誓约树下,唱上一段《斩龙》,仍是唱最爱的结义那段。自那日他去得迟了后,赑风隼便再也没有约过他饮酒唱戏了。
他知道自己变了,在平朔新月城里,若是不变,只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想要帮赑风隼,他想要站在和赑风隼同等的位置,才不会觉得自己与他,天差地远。最初,也只是想要并肩而行罢了。
然而这条路,越走,心就越大。金钱,权利,名望,一个吃了那么多苦的人,怎么会轻易舍弃这些!他越想牢牢抓住自己手中的东西,就与赑风隼的距离越来越远,其实,他明明并不想夺取赑风隼的什么。
赑风隼的刻意回避,和越来越频繁的冷漠,让鬼方赤命越来越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赑风隼会不体谅他的立场,如同赑风隼也不明白鬼方赤命为什么在平步青云后总是处处与自己作对。
两人的友谊在人性的贪婪与复杂中,渐渐变调,昔日好友,不断在各处较劲,一争长短。最后,鬼方赤命想,是不是只有他们其中一人成了王,才会停止这场争斗,恢复以往的亲密。
一念错,步步错。王的位置只得一个,恰巧,赑风隼想要,他鬼方赤命更想要。但他们是兄弟,所以他们虽争强斗胜,到底谁都没有违背誓约。直到在皇宴上,平朔新月王提出想要派人前去收服一处叛军。
赑风隼手下的探子误报了敌情,赑风隼败了。向来做事一丝不苟的赑风隼,在王的面前出了错,官位被黜,而赤命却趁机出了头。他主动请缨,收服了叛军,王将他的官位拔擢,赑风隼就此变成了赤命的手下。
谁会甘心?任谁也不会甘心!赑风隼与鬼方赤命至此,便真正的走上了更决绝,更不可挽回的路。
鬼方赤命和赑风隼是同样的人,他们走上了同样的路,也有了同样的目标,注定要争到你死我活这个地步。只是鬼方赤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样快。或许连赑风隼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心,会这样狠。
赑风隼被罢黜了官职,却仍有人相信他能再爬起来,因为听说,王欲将自己的女儿,新月城的公主,许配给赑风隼。那晚,王亲临他的府邸,说出了让人心寒的真相:“本王知道你是遭人陷害的,谁会这么做,你心知肚明。”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自己亲自接回来的好兄弟!不管他们最近如何不和,他始终不曾动过杀心,也不曾用铁血手腕对付过鬼方赤命,他始终记着,他们是结义兄弟,然而,就是那结义的兄弟,让他在王面前出了错,一脚踏在了他前头。
赑风隼沉默半响,蓦然勾唇一笑,摄人心魄:“一切听王的旨意。”新月王拍拍他的肩,道:“本王仍是属意你继任王位的。”
听闻嫁娶之事,鬼方赤命打翻了手中的酒杯,他急急去往赑风隼的府邸,那里,他已经很久不曾踏足。他到时,赑风隼正在独酌,鬼方赤命冷着脸,携风带雨质问:“你真的要娶公主?”
赑风隼抬眼看他,眼中情绪万千,终是化作一抹笑:“我失势,能娶公主复位再起,不好吗?”鬼方赤命稍愣,而后冷声道:“你要用这样的手腕,来对付我?”赑风隼起身,与他四目相对:“赤命,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兄弟。”
鬼方赤命手握成拳,半响又放开:“三贝啊,走到这一步,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了头?”赑风隼冷眼看向他:“只要你证明,你没有背叛我。”鬼方赤命却幽幽道:“三贝,不要娶公主好吗?”
他早就听说王欲将公主许配给赑风隼,只要赑风隼再往前一步,他就将永远失去赑风隼。赑风隼只能属于他鬼方赤命,他们之间不该有其他人插足,只有他做了王,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赑风隼亲近,所以他让赑风隼跌了跟头。
没想到王竟然还是下了那样的旨意,他不甘心,亦慌了神。然而,赑风隼的答案让他失了言语,“不好!”两人静立许久,忽然,鬼方赤命转身离去,赑风隼松开袖中的手,鲜血淋漓。
明月清风,赑风隼按下心头思绪,悄声去往了紫乌山,那里,有株参天古树。只是今晚,誓约树断,昔日的誓约如言在耳,“明月为记吾为兄,长叩九声誓同生。”“明月为记吾为弟,长叩九声誓共死。”“月有圆缺时,情义无离合,从此兄弟称,不违生死盟。”
赑风隼抚摸着早已断裂的飞焰树,忽然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一出《斩龙》戏!”他摆宴,独独请了鬼方赤命,没有名头,只是请酒。鬼方赤命虽有提防,仍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