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记》学化学会脱发

2、第二章

　　陶文冶从出生起就是在爷爷背上长大的。但凡要出门了就哭着闹着不肯走路，要是没人背就坐在地上哭，哭的撕心裂肺。一开始还有邻居出来瞅两眼，到后来大家都习以为常该干嘛依旧干嘛，最多嘟嚷上两句“陶家的大宝贝又不如意了”。
　　从他出生起这家里就没太平过，刚从医院回来的头三个月还好。入了春之后就越发不安分，家里刚换上新毯子，忙活着把旧毛毯洗干净乘着这几天没下春雨还有太阳的日子晒干了收起来好下半年冬天再用。
　　于是大人都去忙活了，陶中阳又是刚十七八的年岁最受不小孩子哭闹。虽然朱小曼千嘱咐万嘱咐让她盯着点，不过刚从图书馆借了两本新小说哪有那个功夫去看什么小屁孩啊。
　　客厅里的木板沙发也垫上了一层小毛毯，又码了几个枕头在上面。陶中阳半瘫在沙发上，捧着刚流行起来的琼瑶小说，桌子上还放着过年剩下的瓜子花生，好不乐乎。
　　陶文冶刚学会自己坐起来，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因为床上都整理的干净连他的小玩具都被收了起来。摸来摸去都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小汽车，一嘟嘴就要哭。
　　因为穿着开裆裤，下半身一览无遗。小孩子通常是忍不住便意的，也不会说话，咿咿呀呀的叫不出来，瞬间床上漫开一摊黄色。
　　换做平常小孩早就哭闹起来了。也就陶文冶这个不平常的，不仅不哭闹还自己玩起来了。伸手抓了一把不说还想着往口里塞。
　　客厅沙发正对面就是房间，虽然看不见床，但不过四五十平的房子很快就有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陶中阳闻了好几遍才断定这不是从窗外传来的，又想起自己的小侄子还在家，怕出什么意外才放下手头的事去瞅上两眼。
　　这下把她吓懵了，自个的小侄子在屎堆里玩的正嗨，手上脸上到处是黄色排泄物，看到她来了还把手往她这伸，像是要跟她分享。
　　为此陶中阳不仅损失了一本小说还挨了一顿批。
　　陶中友有了孩子之后不仅没把心从网吧摞回来，且越发不着家。张扬为此没少跟他吵过架，一生气就抱着陶文冶回娘家去。
　　朱小曼心疼孙子，怕在他外婆家那边受了什么虐待，怕张扬一气就拿自个孙子出气。张扬前脚离家朱小曼是逮着陶中友就骂，让他把人给哄回来。
　　翻来覆去几次后陶中友心中对张扬是越发不满，更加不爱归家了，整日里泡在网吧里。陶中友工资全花在了网吧，张扬一边带着不满一岁才刚学会走路的陶文冶一边打工，她是个没文化的女人，做不了什么有文化的工作，就连酒店的收银都算不来，怀孕前在厂子里做手工活，怀孕后无奈辞了，如今也只能靠打打散工维持生活。工资除去日常开销本就所剩无几，有时陶中友没钱上网了还来找她要，没到月底锅都揭不开。
　　前些日子带着陶文冶从街上回来，夏天天热，晒得人发蒙，街边常有推着冰柜卖冰棍和冰豆沙的摊子。陶文冶遗传了家里嗜甜的毛病，吵着闹着要吃冰棍。
　　家里本来除去开销就没什么钱了，一只冰棍几毛钱，张扬掰着手指也掐不出多余的几毛钱来，皱着眉头耐着脾气的劝道:“我回去做给你吃好不好”
　　前几次张扬也是这么跟陶文冶说的，她做的冰棍就是在水里掺点糖放进冰箱下层冻成冰，虽也算一种冰棍但味道远远比不上外边卖的。陶文冶被骗多了也就不吃这一套了，干错就坐地上不走了，金豆豆使劲往下掉，就是要吃外面卖的。
　　张扬想起前几天家里仅剩的零钱也被那挨千刀的丈夫拿走了，又想起自己脚上这双拖鞋还是嫁进来之前就穿了两三年的，顿时也跟着儿子哭了起来，开始后悔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窝囊废。
　　后来还是卖冰棍的老头看这娘两可怜送了只过来。张扬抱着脸上泪痕还没干的陶文冶道完谢一路跑回家，这是咬死了要离婚的心。
　　后来的记忆陶文冶有些模糊，只记得那天一回家妈妈就开始收拾行李，又跟爸爸吵了一架。这次吵完后妈妈没有带他去外婆家，拖着比他还高还胖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追到楼梯那，抓着比他还高的栏杆叫妈妈，可是那个背影一直都没有回头。
　　很久很久的后来他梦到妈妈抓的不是行李箱，而是牵着他。
　　自那以后张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陶中友依旧整日泡在网吧里，沉迷于各种游戏之间。
　　陶中阳去职校上了一年课又觉得无聊，一个人跑到广东去打工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男人，也是本地的。
　　陶文冶从陶中阳走后就接替了她的任务，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后在院子里玩一会奶奶就会出来叫他去叫爸爸。那时候他才两岁半，人都没有桌子高，一个人蹒跚着从院子里出去转个弯再转个弯就能看到网吧门，进去后老板像习以为常一样看着他进去。穿过一排排作为，烟雾缭绕，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他透过这些难闻的烟味在找着他爸爸。
　　有时候去叫陶中友陶中友并不会应他，把他晾在一边继续抽着烟打游戏。那个时候陶文冶就会自己在座位之间穿梭着玩一个人的游戏，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爸爸宁可玩游戏也不愿意多陪陪他呢。
　　朱小曼收了麻辣烫的摊子开始带孙子，但依旧每日都活跃在牌桌子上。陶代胜买了一辆小绵羊摩托车，刚推进院子里就被朱小曼看见了，又是一顿臭骂。陶文冶在摩托上爬来爬去，院子里有很多这样的小摩托，也有不一样的，那个比较高前面也没有空间给他站。
　　陶代胜嘚瑟的把孙子放在前面的空隙上，骑着小绵羊在院子里转悠，陶文冶很享受这种被小伙伴羡慕的眼神。
　　那时候他家离幼儿园比较远，于是朱小曼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做好早饭再送他去幼儿园。等到陶中阳回来之后有时候陶中友在家朱小曼就会犯懒的让陶中阳去接他。
　　幼儿园的老师第一次看见陶中阳的时候问陶文冶:“她是你妈妈吗”
　　陶文冶会反驳道:“不是!她不是我妈妈，她是我姑姑。”
　　幼儿园老师会疑惑的跟陶中阳说:“怎么从来没看过他妈妈来接他啊”
　　陶中阳从幼儿园老师手里牵过陶文冶后回道:“他父母离异了。”
　　这个时候陶文冶会不开心，他妈妈不过是去外地打工了，去赚钱给他买冰棍了，才没有跟他分开呢，才没有不要他呢。
　　院子里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好好在一起的，周敏姐姐的父母就为了陪她在楼下开了一家小店，君君姐姐的爸爸妈妈总是在家陪她，还有楼下洁洁姐姐的妈妈会叫她大宝贝，就连转角处轮胎店的阿黄他父母都有在。所以他妈妈才不是不要他了，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而已!
　　三岁的时候朱小曼带他去了一趟隔壁县城，他第一次有印象的看见他的叔叔，朱小曼的二儿子陶中义。他们是坐铁皮火车去的隔壁县城，一下车出了站口就能看见他叔，一个着装干净利落，白色衬衫没有一丝褶子打着黑色领带，足有一米八多的男人。一米八在南方很少见，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的样子给陶文冶留下了很深刻印象。
　　隔壁县城那时比这边要发达一些，有一个小型的娱乐场，好几个大型超市。坐着出租车好一段时间才到陶中义家楼下，楼下就是一个大型超市。陶文冶见过最大的商店就是院子门口马路对面的那家，有他家客厅三个大。可这个超市比他们那的商店还要大上好几遍，地上还有白瓷砖，干净的能反光。
　　于是陶文冶每晚都要闹着去超市，还要背着，坐在陶中义的肩膀上逛到犯困。
　　陶中义的房子是银行分配的，有一个大大的客厅，暖暖的灯光，连床都比自己家的软乎。那个家里还有个女人，短短的头发，矮矮的，站在陶中义的身边就更愈发的显矮。
　　朱小曼这次来就是见儿媳妇的，越看越喜欢。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见她一进门又是拿拖鞋又是端茶倒水的，还把水果切成块状插着牙签才拿上来。是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
　　可是陶文冶不喜欢这个女人，越看越不喜欢，从他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他，虽然有好好递东西，也跟他说了话，可是那双眼睛里一点开心和亲近都没有。小孩子是最能分辨这些的，陶文冶不喜欢她。
　　这个暑假陶文冶一边躲着女人一边闹腾他叔，后来陶代胜也搬了过来，说是要在这住两年还问他愿不愿意。陶文冶只知道这里有小飞机坐有大超市逛，回去就没有了，当然是愿意的。
　　于是他从以前的幼儿园转到了这边的大幼儿园，但是这个幼儿园更远了，连午饭都没法回去吃了。
　　陶文冶不喜欢吃饭和他喜欢吃零食成正比，零食有多好吃，饭就有多难吃。但是老师要求他们必须吃完，每次落后的小朋友就要在阿姨收拾完桌子之后捧着小碗坐在门口吃完才能去午睡。陶文冶永远是最慢的那个，老师直说他吃饭就像在数米。
　　回去的时候陶代胜来接他，就会听见老师说他在学校调皮，中午总是最后一个吃完，午睡的时候总是尿床。
　　陶文冶想反驳，其实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学校厕所又脏又臭，同班的小朋友还总是嘲笑他在厕所把他推来推去。
　　虽然他有很多缺点但是老师也有夸过他，说他是全班最漂亮的小朋友，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长，唇红齿白，小脸粉嫩嫩的。每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最乖了，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学校发的小零食。而且从来不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回家的时候陶文冶问爷爷明天会来接他回去吃饭吗，爷爷总是答应。
　　于是中午的时候老师问中午谁的家长会接他们回去吃饭的时候，陶文冶的手举的很高很高，就怕老师看不见忘了他。
　　大家站在门口等家长，周围的小伙伴都被接走了，可是他还是没有看见爷爷骑着小绵羊来。他从十二点等，等到一点了，小伙伴都吃完了他也没等来爷爷。老师跟他说爷爷不回来了，他不信。
　　爷爷答应好的，爷爷说过会来的。
　　老师无奈只能添好饭喂他，饭吃完了爷爷也没有来。
　　陶文冶觉得爷爷就是个大骗子，今天放学来的时候不理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