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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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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余笙脸上红云未散,低头嗫嚅道。
话音刚落,阮听已将荷包扯开来,束口朝下,往手心里抖了两下。
“没东西呀?”
她抬眼凝视余笙,满脸的疑惑。
“呃……”
余笙噎了一下,朝她的方向挪动两步,自己也怀疑是不是之前走得匆忙,忘记把东西装进去了。
从阮听的手里抽出荷包,她将束口拉到最大,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探进去,待触到那件物什,悬着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
兴许因为离篝火实在太近,又或许因为实在太激动,余笙莹白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嘴角含笑看着阮听,罕见地眼神没有躲闪。
她把荷包重新交给阮听,“你自己看吧。”
阮听将信将疑,学着她的样子,也把手探进去。
然后,从里面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边缘特制的垂叶形三角蝉纹,象征死而转生之意。
阮听认出这是之前自己特地给她准备,用以誊抄乐谱的纸张。
掂了掂空空荡荡的荷包,她失望地摇头,“一张纸?你就这么打发我啊?”
余笙捏紧拳头,感觉胸腔里憋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散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再把纸打开,仔细看看!”
见她神情恼怒,悄悄捏紧拳头,阮听哈哈一笑,双手捧着那张纸,认真地看上面的内容。
余笙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她分明就是在故意逗自己。
她很想说阮听过分,但思及自己写在纸上的东西,顿时又忐忑得不敢开口,只能眼含委屈,巴巴地望着对方。
很快,阮听将那张纸按照对折的纹路原样叠好,轻轻地放回荷包里。
“所以,这算欠条?”阮听望着她,似笑非笑道,“现在的你一样都兑现不了。”
“我……”余笙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红得几乎滴血,“谁说我兑现不了?只不过……时候未到,要等上一段时间,最迟两个月,我肯定能把东西给你。”
“嗯,确实。”阮听点头,摸了摸下巴,突然间眼睛一亮,“这样吧,你慢慢准备,到了冬月十七那天,我会进皇宫,到那时候再给我也不迟。”
不知道她为何会选这么一个日子,余笙问:“为什么要等冬月十七?”
“你认为呢?”
“难道——那天是你生辰?”
“答对了。”阮听笑了笑。
余笙沉默了片刻,又说:“这份回礼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生辰礼物我会另外准备的。”
苍穹浮云尽散,万重星河高悬夜幕之上,人间亦如此,幽明而空澈,足以令少女洞见未来的一隅欢喜。
或许,那日还会下雪,而她将会收获两份来自喜欢之人的礼物。
“可以呀!”阮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嫣然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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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祭之后,神宫还有许多琐碎的事务要处理。
阮听接过了千音身为大祭司要承担的重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连喝一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短短数日,她整个人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这天,余笙亲自下厨,特地备了吃食,守在殿内等阮听回来。
阮听一进门,便被她拉到桌边坐下。
“饿死我了!”
狼吞虎咽地吃着迟了两个时辰的午饭,阮听口齿含糊道:“这些差事简直不是人干的,再干几天,搞不好我得以身殉职。”
“真这么累啊?”
阮听猛点头,“真的!”
看着阮听眼下浓重的乌青,余笙由衷地感慨,“难怪千音大祭司的身体那么差!”
阮听夹菜的手一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对了,昨天皇宫那边来消息,师父的情况好了不少,龙牙还说陛下对这次的秋祭非常满意。”
余笙唰地抬头看着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听到这个词,阮听心底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顿时不是滋味,连带着余笙亲手为她准备的饭菜味道也变得奇怪起来。
“再看吧,我还有不少事要忙,你急什么?哪怕是陛下也不急这几天。”
阮听低头说完,用筷子戳弄着碗里煎得两面金黄的鱼肉,慢吞吞地将里面的刺一根一根剔出来。
余笙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她,半晌没接话。
沉默蔓延。
回忆一番刚才自己的语气,阮听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敷衍和不耐烦。
阮听摸了摸鼻子,放下竹筷,趁余笙不备突然抓过她的双手,不给对方挣脱的机会。
余笙顿时慌了,急着起身,却被阮听顺势扯进怀里,死死地禁锢住。
这家伙果然是小孩脾气,任性妄为,全然不会在意他人。挣扎了两下无果,余笙只得好声好气地请求道:“阮听,你放开我。”
“不放。”阮听哼了一声。
“你就那么想早点见到陛下?”她酸溜溜地问,“皇宫有什么好的?”
就为这?
余笙愣住了,顿时迷茫起来,喃喃低语:“我不是为了见陛下。”
她也从来没有觉得皇宫有多好。
“那你急着回去干嘛?”
阮听冷哼,在她的手腕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触到她温软唇舌,余笙全身有种过电般的酥麻感,极力想逃避,却无能为力,只能委屈地反问:“你不想早点见到大祭司吗?我以为你很想她,想早点回去……”
阮听尴尬地瞪着眼,正准备找理由蒙混过关,把人哄好。
“哦~我知道了……”
却见余笙忽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委屈的情绪一扫而空,眉眼弯弯带笑,附到她耳边轻声细语:“你吃醋啦?”
阮听当机立断,矢口否认道。
“吃醋?那怎么可能!你别太自恋了。”
余笙说:“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喜欢陛下?虽然她的确很好很好。”
尽管辰钦令人查抄了余家,余家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只剩余笙这么个独苗苗拘在深宫重闱里,但余笙对她根本提不起恨,更别说报仇了。作为皇帝,辰钦在治国安邦方面的建树确实无可指摘,即便是当初极力反对她登基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在她的领导下,国民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楚国之人无不感激称赞。
“真正见过,且了解陛下的人,没有不喜欢的吧?”阮听别过脸,不让余笙看见自己绯红的脸颊,作气般的咕哝道。
“就跟中了蛊似的,死活劝不动,我师父就这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陛下也喜欢她……但陛下未免太偏执了些……”
这些是我能听的吗?
虽然余笙的确对这两位的事非常感兴趣,但她还是眨了眨眼,埋头抗拒道:“别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阮听满不在乎地扬头,“反正她两不在,没人会管我们,我想到就说。”
处理完神宫里所有的要紧事宜,眨眼间便到了十月,气候一天比一天冷。
早晨,余笙推开房门,看见草叶上还有尚未化尽的残霜。
偏殿石阶下,几个婢女正在洒扫,闲聊间说起其他殿发生的事。
“夕华池也结冰了,今早雾还没散,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下面清理残荷。”
“不止呢,除了夕华池,正好趁着秋季水位下降,别的水道也都要打理。”
午间吃饭的时候,余笙便跟阮听讲起早上刚听来的事。
阮听咬着筷子,若有所思道:“咱们住的这座宫殿的后院有个池子,早年间养了许多锦鲤,不过现在已经死光了,那池子倒还在。”
“也要清理吗?”余笙好奇,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阮听点头,“只是,师父不许别人碰,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阮听说干就干,用饭后,立刻去换了一身简洁干练的装束,将青丝尽数束起,然后包进头巾里。
她拎着竹筐从另一边过来,余笙眼睛都看直了,差点没敢认,虽说同样美得不可方物,但这个样子和平日里风风火火红衣少女差别也太大了。
“你那什么表情?下巴脱臼了?”阮听没好气道。
余笙揉揉腮帮子,赶紧讨饶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种衣服,而且连头巾都有。”
一看这打扮,她也不知道阮听是不是真的种过地,反正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阮听晃了晃竹筐,慢吞吞地道。
“神宫的作用不仅是祈告诸神,替天下苍生求个心理安慰,我们制定历法,依节气引导农人耕种,还要了解各地风土人情,降妖伏魔也是我们出动,只不过当天乾坤大定,没我们出手的机会罢了。”
说着,阮听更乐了,“我跟师父外出,抓到过山精,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只不过要等师父醒来,才好再放我出宫去游历。”
整个下午,两人都在后院锦鲤池边度过。
阮听把铺底的鹅卵石悉数捞起来,泡在旁边的沟渠里,洗刷干净了又放回去。
一旁,余笙给她打下手。
中途小憩时,阮听擦着额汗道:“听龙牙说,这事从前还是陛下干的,亲自帮师父养鱼。”
“那后来是因为陛下不养了,所以鱼都死掉了?”
“说不准……”阮听目光闪烁,“等师父醒来我问问。”
好在池子仅半丈见方,不是很大,加之平日也有宫人照管,清理完成时堪堪傍晚。
引入净水,一抹夕阳余晖恰好映照其上。
池心波光荡,恰如少女心事,留痕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