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在确认完自己穿搭无可挑剔、不会出错以后，林佑跨出了公寓的大门。
虽然是廉租楼，但公寓的大门却是采用了相当先进的空气型自动门，在人进楼的一刹那，探测仪器投射出扫描光束，而后自动放行。这个过程用时是极短的，几乎是在人迈入大楼的瞬间便完成了整套程序。
如果没有通行证，而是直接硬闯，这看似空无一物的门口便会形成一张致密的空气膜，阻止人继续前行。
而且，越往里走，落在人身上的压强便会越大，不到半米便会感觉自己像是陷在粘稠的胶水中，不得不往后退开。
只是，空气型自动门太有欺骗性了，不知情的人看来廉租楼就像没设门一样，十分没有安全感。
为了让人情感上更能接受，物业只好又装了道玻璃门，算是起个安慰剂的作用。
不过，公寓大门虽然能够将没有通行证的人拦在外头，但对机器却是没有类似的识别功能。毕竟探测仪是靠热源来阻挡来客的，对机械物却是不设防的。
正如同昨晚的仿生人失控事件……
那真的是个意外吗？
林佑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思考。
像上次廉租楼进行电路维修，全楼停电，十来分钟的功夫，她脑内就完成了10部类似于《孤胆英雄卧底廉租房智斗警察》的系列动作片，就差热泪盈眶地给自己办个葬礼了。
这种自己吓自己的事发生过许多回，林佑觉得再不改改这毛病，迟早会把自己吓得英年早逝。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又望向身后。
周遭是装扮各异的人流，边走路边嚼着零食的，挂着通讯大声地洽谈几百个亿的大生意的，还有玩着实景游戏窜来窜去不亦乐乎的，一切都显得热闹而祥和。
是错觉吗？
林佑皱起眉，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又走了两步。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那道目光仿佛一根尖刺抵在她的后颈。
想到之前看到的连环杀手传闻，林佑的手脚一点点褪去了热度，连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极力说服自己。
在走过半条街后，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只是并不强烈。每次她左顾右盼时，那股后颈发凉的被注视感便会迅速消退，快得让她疑心这是自己正大光明地走在大街上产生的应激反应。
也许是家里蹲久了，出来走两步都觉得疑神疑鬼的。
虽然是这样说没错……
…………
两分钟后，一辆外形椭圆的小车便从半空滑翔而来，停在林佑前方上车线的位置。
小车的下半截车身是不断闪烁的红色荧光字，仔细一看均是五花八门的广告，大大小小的字密密麻麻凑成一堆，仿佛一团乱中有序的牛皮癣。
上半截则是绿色激光显示的硕大二维码，仿佛车顶长了一片马赛克模样的草原。
因为这样上绿下红的造型，大家也很亲切地将其称呼为——“药丸”。
直到坐上了车，她才松了口气，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冒出的冷汗。
胶囊车是无人驾驶的全自动车辆，全靠锦州的交通中枢的调度进行活动，除开警察、消防、医院有着专用的飞行通道，其他车辆想要人工驾驶，必须要考资格证，走人工走道。
而胶囊车的目的地是在光脑上头设定的，除非她自己大声报出来，否则，别人只能根据车辆的前进方向与路线进行大概推算。
但是，只要她中途更改目的地，多次调整车辆的前进方向，由于锦州交通中枢调整路线有时间差，很轻松便可以把跟踪的人甩掉。
她设定了一个偏离餐厅的位置，让胶囊车载着她在城市里头绕圈。
到底是不是她想多了，她也不知道，但这笔冤枉钱她必须出。
绕了足有二十分钟，她才在商业区的地铁站低调地下了车，借着人流的掩护，勉强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餐厅。
本想提前半个钟头来等戎有云的，这个意外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让林佑有些惊讶的是，仿生人服务员并没有带她去包厢，而是领她去了大厅。
此刻正是用餐的时候，人头攒动的热闹模样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种由于置身于群体而带来的松懈感，正是戎有云选择大厅的原因。
她打起精神，走到了戎有云对面的位置，谨慎地端正坐下。
今天戎有云并没有穿那身肃穆与压迫并存的警服，而是着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那股凛然的严肃感也削减了许多。
他本是垂着眸思索着什么（或许他只是在用光脑看电影打发时间），在林佑过来以后，他便抬起眼，温和地对她展眉一笑。
那神态十分放松，仿佛只是和朋友来聊天喝茶。
——而不是一个来询问案件细节的警察。
隔壁桌的小姑娘显然很是羡慕林佑，但身为单独和英俊男子吃饭的幸运儿，林佑着实笑不出来。
她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一切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甚至是……刁难。
戎有云沉吟了片刻，问出了林佑落座后的第一个问题——
“你有忌口吗？”
这才头一个问题，神经格外紧张的林佑就差点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什么，他问了啥？
——你有“机口”吗？
“机口”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种暗号？让她出示虹膜的通俗说法？还是想试探她是不是土著居民，自造了个词来诈她的？
哼哧了一会儿，林佑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回答：“我、我身体有疾病，也不是很清楚……可能以后身体好一些了，会去弄一个吧。”
戎有云：“……”
这得是没睡好，脑袋糊涂了吧？
保险起见，他将“蚕豆过敏”，“牛奶过敏”，“大豆过敏”等一大片过敏原都打上了钩，并且勾上了“不加葱”，“不加香菜”，“不加大蒜”和“不加姜片”。
林佑并不知道自己在戎有云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弱智少女，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天价午餐。
戎有云似乎没有用餐说话的习惯，整顿饭就在黑云压城的沉闷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您的饮料和蛋糕，请慢用~”
连一个仿生人的语气都比戎有云要喜庆欢脱。
林佑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这么想的，实在是戎有云坐那儿，就是一股上学时期教导主任训斥不良学生的恐怖感。
跟戎有云吃饭，她宁可选择去跟仿生人一起喝机油。
反正最后结果都是消化不良。
她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
戎有云并没有动手边精致的小蛋糕，而是开口了：“你跟王明美是合租舍友？你对她了解多少？”
林佑浑身一震，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
——终于来了！
“我是她是网上认识的。在半年以前，我在网上看到了她的招租贴子……”
…………
半年前。
“妹子，在吗？”
在林佑发出这句话后的三秒钟内，对方的回复便跳了出来。
“在的在的，是你要找锦州的房子吗？”
王明美是个热情又外向的女生，三言两语便消除了陌生人间的拘谨隔阂，很快二人便切入了正题。
“我要求有点多喔……第一，我比较宅嘛，房子可以便宜租给你，但是希望我舍友跟我一样，是个穴居人，大半个月可以不出一次门的那种类型。如果舍友很爱玩的话，我整天呆家里会很无聊的，就没有找舍友的意义了。”
“第二，希望舍友最好是尧州的，因为我老家在尧州嘛，想优先租给老乡……这样比较有共同话题！”
“第三，我近期可能要出远门，害怕没人看家，所以希望舍友能尽快过来，最好是明天就能到我这里。”
…………
听到这里，戎有云出声问道：“你当时回了什么？”
林佑将手交叠着扣住膝盖：“我……我觉得我很合适啊，她开的价格也很符合我的心理价位，我就定了第二天的高铁票来锦州了。”
戎有云拧起眉：“那时候你跟她认识多久？”
小姑娘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呃……十、十分钟？可能有十五分钟？”
戎有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佑皱起脸，小心翼翼道：“那……二十分钟？”
“……你不觉得这些要求很古怪吗？”戎有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再怎么说——
跟认识了不到半个钟头的网友闪电合租，立马拍板定好了次日的高铁票，就算小女孩年纪轻容易轻信陌生人，家里人也不会担心一下安全问题的吗！？
“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去世很久、很久了。”
林佑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尾音微的颤抖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在沉默了片刻后，她又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而且，我都住廉租楼了，还怕出什么安全问题呢。”
这个笑容很明媚，但落在戎有云眼中，心却陡然沉重了起来。
他不算是一个会安慰人的类型，好在林佑也并没有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什么回应，很快又继续叙述了下去。
…………
“我说吧，很近的——”
拉开门的是一个短发的年轻女性，极其自来熟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便是林佑和舍友的初次见面，在廉租楼的房间门口。
那天王明美要处理工作，并没有来高铁站接她，林佑是靠着地图导航自己找到廉租楼的，还因为走得太快，差点被门口的空气膜给弹出去。
王明美似乎是想帮她提行李箱，但往她身后一看，便惊讶道：“你怎么什么也没有拿啊？”
发现林佑连背包都没背，两手空空地过来，王明美开玩笑道：“你不会是逃家出来的吧？”
“怎么可能。”林佑失笑。
“嗯，我猜也是，要是逃家出来我可就不敢收留啦……”王明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先给你录个通行证，再做张房卡，这样你以后就可以自己进出这栋楼了，不需要我来同意了。”
她刚还在犹豫房卡和通行证要怎么开口才不显刻意，谁知道王明美一见面便提了出来，当真是为她考虑得妥帖。
她本还以为王明美会先留自己考察两天，顿时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感到了惭愧。
录入虹膜，填写资料，拍摄照片，仅仅十分钟不到，崭新的房卡和通行证便经由快递口到了她的手里。
在那之后，王明美一直叽叽喳喳地跟她分享着锦州的趣闻，哪个商场经常打折，哪个外卖量少价高，哪里可以邂逅帅哥，说得头头是道。
“等你安顿下来了，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我们就一起去逛街吧！”看林佑什么也没有带，估摸了一下身形，她拿出一件还没拆封的衣服，塞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林佑手里，“在那之前，我的衣服你随便穿！”
那个时候，林佑还没想到，带给自己异乡温暖的东国好舍友，即将人间蒸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