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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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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
进入郡卫队,果然还是知道了那件事吗?
飞机穿过云层,容晔沉默地看向窗外。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人不能看到罪恶,如果看到罪恶,就会滑向深渊。
“SC7121次航班准备在33L跑道降落,请指挥塔工作人员做好准备——”
20:32
打开终端,时间和头顶上方显示屏上的数字分秒吻合。
锈蚀的门锁轻易就被破坏,打开折扇老旧的大门,入目是一片被夜色重重掩盖的漆黑。
试着找到记忆中开关所在的位置,按下去时灯光却没有亮起。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维护过了。
容晔退出去,扶着摇摇欲坠的栏杆望向黑暗。
所有关谦可能在的地方,他都去找过,无论是关谦现在在住的地方,或是郡卫厅,或是曾经一同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就连这个谁也不愿意触碰的过去之间,也没有任何人曾经来过的痕迹。
栏杆下面的道路依旧坑洼不平,远处城市的灯火是繁华的证明,脚下的寂静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吸。
飞快奔跑过的野猫也许正追逐着在乱巷间蹿行的老鼠。
容晔抬起头,矗立在远处的那座宛如标志的建筑物,在这座急遽发展的城市里依旧显眼。
苍穹酒店。
总部。
身姿迅猛,如入无人之境。弹出的小腿,用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踢开挡路的黑衣手下。
撞到墙上的身体,片刻失去意识,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关谦抓过迎面持枪的男人,拳头瞬间砸下。
“喀嚓——”
清脆的碎裂声。
熟悉的触感。
在眼前裂开的不是男人的头颅。
男人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距离他鼻尖不过几毫米的距离,那拳头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透露着死亡,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拦下。
容晔扯开那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看着关谦,“跟我回去。”
喉咙中传出的是野兽的低吼,“别拦我。”
容晔叹了口气,忽然笑了一声,“你疯了吗?你在这里杀人,然后准备进监狱吗?”
关谦咬牙切齿,“姐姐她……”
“我知道。”容晔深吸口气,一脸平静,“我一直都知道。”
紧握的拳头突然张开,扯过容晔的衣襟,“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你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容晔皱起眉,“人死了就死了,你还打算因为那种人渣毁了自己吗?”
“你懂什么?!”一声怒吼,疯狂的野兽在残酷的黑夜里低泣,“那是我姐姐啊!”
“啊,我可能确实不懂你在想什么。”面对如此带着怒意的指责,容晔却笑了,那笑容冷淡甚至冷酷,全然不像他平时展露在外的一面,“你又认为自己懂得什么?”
关谦第一次直面这样表露攻击性的容晔,抓着容晔衣襟的手掌不由收紧,“我……”
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已无从知晓那是真正的平淡还是复杂到了麻木。
关谦忽而想起一些过往的巨细,那是隐藏在海面之下的暗流,背负在容晔的身上。谁也没有去说过,谁也没有去问过,谁也没有去想过。
但却存在过。
关谦冷静下来。苍穹方面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集结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会被包围。
容晔一把扯开关谦的手臂,“跟我走。”
从厦宇的巨兽口中喷出的枪林弹雨,在容晔的绝对防御面前如九牛一毛。
没能拦截下闯入者的下属将报告呈上,坐上首席不久的男人听着描述,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他没能杀死的人。
穿行过拥挤的街道,穿行过拥挤的人流,穿行过拥挤的城市。
抛弃当下,抛弃过去,抛弃一切。
江面上游船透出奢华的色彩,倒映在奔流的江水中,是被遮掩的星光。
江风吹过脸颊,掀动头发,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急遽缩小,化为模糊的光点,在遥远的远方明灭闪烁。
关谦倚在栏杆上,神情被黑夜掩去几分颜色,“有酒吗?”
容晔趴在栏杆上,看着桥面下缓慢移动的水流,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关谦一眼,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有。酒这种东西啊,刚开始喝的时候虽然不会醉,但以后就会醉的越来越快。”
“这是你们医生的言论吗?”
“不不,是我自己的。”
容晔扶着栏杆直起身来,掀开外套,在口袋里掏出一盒还未拆封的香烟。
他慢条斯理拆开上面的封口,一长条的透明塑料随风落入江面中。取出一根,递给关谦,“既然非要选一个不良嗜好,还是试试这个吧。和赌博比,不伤钱,和酒精比,不误事,和□□比,起码没有马上风的风险,对吧?”
关谦愣了一下,眼神和容晔的撞上,对这说辞相当诧异乃至于无语。
“你看啊,你抽烟,旁边的人抽二手烟,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容晔摸出一只崭新的打火机,放到关谦手里,“自便啊,别指望我还给你点着了。”
“哒——”
掀开打火机的盖子,不怎么熟练地学着曾经看到的样子将嘴里的这支烟点燃,冲进肺管的味道呛得人不停咳嗦。
“血液中的尼古丁达到一定浓度后,就会成瘾。”容晔转过身来,看着关谦。
“你就给我这种东西吗?”
“戒烟可是这世界上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只要你想。”
“是吗。”关谦仰头看着天空,对着天空伸出手,漆黑的天幕,星汉灿烂,不可触摸,“为什么来这里?”
“空气好啊,而且桥头好像也没贴禁止吸烟。”容晔笑道,目光沿着关谦的手臂爬到星空之下,“我记得沿河那一带还没开发,以后就在那里建一个塔,可以摸到天空的那种。然后在上面放一个牌子,写上注意事项:不要大声说话,会吓到神明的。”
关谦眼珠向下转动,瞥着容晔,皱起的眉头诉说着哭笑不得。
“还能继续下去吗,在郡卫队?”容晔忽然问道。
关谦没说话,容晔看他的眼神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容晔点点头,“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关谦挑起眉尾,撇过脸去,笑了一声。
“你听我说啊,要是你打算现在就杀了信南山和余罗的话,就趁早把后事都交代清楚。郡卫队和苍穹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的遗孀我也可以考虑接手一下什么的。”容晔说着笑起来,抬手拍拍关谦肩膀,“或者你听我的。”
烟蒂落在桥面上,被踩灭,“你?”
“轮到我今天给高材生上课了啊。”容晔笑道,“第一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
也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也许会是无数个十年。
棕黄色的木质棋盘上,修长的指尖,白子尚且悬而未决。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只捣乱的手,将黑子胡乱地拍下,接着一个洋洋自得自带欠调教效果的声线响起,“黑子胜出!”
“啊……”容晔将白子丢回棋笥,叹了口气,抬起头,中指推上眼镜,看向对面的“大男孩”。虽然都二十了,可是无论做什么还是一副张扬跳脱不靠谱的模样,在容晔心里也只能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凌霄一步跨过沙发,坐在扶手上,抓过一只靠枕抱在怀里,一手托着下巴,弯腰看着棋盘,“就这么继续下去的话,白子也是输定了,真不知道你还在这里纠结研究个什么劲。”
“你今天没课吗?”容晔低头分拣着棋子,问道。
“诶,作为欲曙大学的名誉校长你竟然连学校哪天放假都不知道也太不合格了点了吧,我明明前天就放假了啊。”凌霄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臂摊开,装得好像什么伟大的吟游诗人,“啊我美好的暑假啊,我跨越千山万水,终于等到这一刻,你站在我的面前,和我拥抱~”
“名誉校长就是这样啊。”容晔笑了笑,“那,期末考试成绩呢?”
凌霄眼珠一转,干笑两声,“啊哈哈,我当然不会辜负各位讲师的辛勤教导和你的殷勤督促,好歹也是及格了的。”
说什么辛勤教导和殷勤督促,分明是怕被关谦骂。
容晔也不拆穿,语气依旧淡定,“成绩单呢?”
“哈哈哈……我们先来做个君子协定保证你看到成绩之后不会告诉谦吧?”凌霄试图讨价还价。
“及格的话,勉强说得过去吧。”容晔说。
“我这天才的头脑及格是肯定及格了的……”凌霄嘟囔着,打开终端,登上学校的教务系统,找到这学期的成绩单,拉开迅速滑动一遍,丢给容晔,“快点看啊,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容晔抬手抓住终端,将成绩单滑到上面,慢慢看下来,笑道:“C,C,还是C……及格是及格了,这可有点过分啊,霄。这里还有个D?”
“绝对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才看过明明没有的……”凌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吞了口唾沫,“总该不会是那个以高挂科率出名的刑法老头子吧,我就说昨天怎么还没看到他出成绩原来是在挑选这一批送去活祭的羔羊吗!”
“那,怎么办呢?”容晔把终端放在矮桌上,推给凌霄。屏幕上被放大的那个红色的“D”在一排黄色的C里面无比显眼。
“不应当!”凌霄撇撇嘴,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叫道,“我早就听说这货喜欢把学生都挂掉还特地预习过考试内容的!答题的时候我就计算过无论如何我都能过及格线。”
容晔拿起盖子,将棋笥盖好,两只一齐放在棋盘一侧,“你还记得自己都答了什么吗?”
“勉勉强强能记得那么一点半点吧,但是我就算记得答案现在不也得了D吗。过几天万一谦要去学校调我的成绩怎么办啊啊啊啊!”
“……”容晔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衣架旁取下外衣,“走吧,去你那位老师家里问候一下。”
“别别别!”凌霄连忙叫住容晔,“就那个人见人愁的上世纪古板老头子肯定不会吃这套的啊,我可不想被他另眼相待然后下学期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开学就被死刑预定。再说这件事肯定会被谦知道的,到时候我不就更惨了吗。”
“我和你一起去。”容晔穿好衣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