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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菜鸡的第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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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前,宋居寒曾说,赵余兴必然会有所行动。
想拿到镇山令,赵云霄和赵云纯必须要死一个。对赵余兴来说,不好把控的赵云霄当然是更好的选择,可赵云霄有宋居寒一刻不离的守着,他找不到机会下手,未必不会退而求其次,从赵云纯身上下手。
宋居寒修行医道,不善战,即使这样也能把赵云纯轻松撂倒,由此可见赵云纯的战斗力有多低。
刚下山时,赵云纯确实是日夜提心吊胆,手中的刀一刻不敢放下,可预想中的追杀始终没有来。
风平浪静的六天过去后,赵云纯渐渐放下了警惕。
或许,对赵余兴而言,留下一个可能右手全废的赵云霄并不算什么麻烦事?
毕竟他打着“遵兄命”的幌子下山,除了他和宋居寒以外的人,并不知道他是为了去找治愈赵云霄的法器。
片刻的松懈让他吃了个大苦头,险些将命给丢了——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已经成为一代大能的赵云纯,只要独自出门,依旧是刀不离手,刀刃也总大刺刺的向着前方,看起来很像个嗜战的魔头。
刀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而带着无限杀意的剑影已经逼到眼前。赵云纯想也不想,从眼前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着火的火滚从矮处刺了过去,就地滚了三滚。
那人往后一闪身,轻轻松松的躲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火棍上的刺扎进赵云纯手里,提醒他保持冷静。
赵云纯确实不敢不冷静,他甚至不敢害怕,冷静分析了局面后,他发现现在还不算太差。
好消息是,对方真的把他当菜鸡,只派了一个杀手来,并且,这个杀手的境界应该与他相同。
坏消息是,他真的是一个菜鸡,在今夜之前从未跟人真刀真枪的动过手,并且,他的刀现在离他比刚才更远。
对方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慢悠悠将真元聚在剑上,猫逗耗子般向赵云纯靠近,那闲适的姿态,仿佛要杀的不是一个能跑能动的人,而是一只任他宰杀的可怜羊羔。这位少宗主从小用了不少好东西滋养,想必他的血用来养剑也很不错。
赵云纯形容狼狈,眼睛直勾勾盯着剑刃上闪烁着的寒光。剑尖上聚集着充足的闪着幽光的真元,被一旁苟延残喘的火堆映得更为森森。
他想,我来此一遭,难道就是为了在这么一个穿风漏雨的破庙里,死在这么一个出其不意出现的人的剑下么?
不,不是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他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就大声嘶吼起来,胸膛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血液流穿身体的速度也更加急迫。
他身体里的血热了,僵硬的四肢可以动了。
想到“死亡”那一刻的战栗还在,看着剑光那一刻的“恐惧”还在。
战斗经验少的劣势也还在。
但他不惧怕去想这些,排在这些让人崩溃痛哭的情绪和现实前面的,是六天前,他站在断尧山上那一句傻到有些天真的话。
“一起守护大哥!”
他,赵云纯,一个被人轻视到只派一个与他境界相同的人来刺杀的菜鸡,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
“哇!”被他差遣出去找树枝的大黑回来的恰是时候,它看到举着剑的陌生人,浑身的毛都炸开,身形瞬间大了几倍。
大黑凶戾的叫着,长着锋利的爪子向举着剑的小虚境杀去。
可惜剑的主人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轻轻一挥,差点就砍下它一直爪。
“大黑!”赵云纯喊了一声,“我的刀!”
大黑一个俯冲,抓起地上那把通体漆黑的刀扔到赵云纯面前。
“有什么用?”杀手轻蔑的笑了,“一把从来没有杀过人见过血的刀?一个从来没有杀过人见过血的小少爷?”
赵云纯依旧狼狈,但他撑着刀站了起来。他的袖口在刚才仓皇躲剑时被火星撩黑,白嫩的手腕灼起一片红。
杀手像是看戏般看着他,“小少爷,我求你最好不要太没用,不然我会很无聊。”
赵云纯试着运转周身真元,一层晶莹的火光自刀柄覆盖刀身——他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天,没有修习过原来那个赵云纯修习的功法,但身体的记忆知道该怎么做。
杀手感受到来自同境界的威压,脸色变得不好看,“你不过是个好命的废物?竟然也靠着宗内天材地宝的供养到了小虚境?”
他十岁入气,筑基后选了最为凶残的剑修,修行之路险象环生,几次险些性命不保,才在六十岁到了小虚境。可他眼前这个废物呢?好吃懒做屁事不懂,每日只不情不愿在后山练一个时辰的剑,竟然就跟他同一个境界么?
很好,又有了一个好消息,赵云纯心想,他的对手很瞧不起他。
对手的轻视,就是他的机会。
赵云纯知道,他自己修习不勤,每一刀出去都是满目破绽,对方只要抓住一个,就能轻轻松松取他的命。
出刀越少,他的赢面就越大——即使这个“大”与对方相比,也不过是黑芝麻中掺进去的一粒白芝麻。
赵云纯心绪微定,感觉手中的第一刀已经到了时候——现在正是他真元最为充足,心志最为坚定的时候。
他的腿刚才还是软的,此刻又充满了力量,竟然主动提刀迎了上去。
杀手明显差异了一下,想也没想抬剑相迎。
这一刀,含着他对“弱”的恨,也含着他对“生”的渴求。
拼尽全力的一刀对上临时应付的一剑,刀剑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甚至迸溅出灼热的火花——这一瞬的输赢已定。
杀手不可思议的疾步退后,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提醒他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即使对面是个用天材地宝堆起起来的小虚境,那也确实是小虚境。
还不及调整姿态,对面的第二刀已经来了。
杀手仓促迎战,不想被他忽视的大黑此时从后面攻了上来。大黑的利爪被杀手的护体真元灼伤,它尖叫一声,硬生生顶着痛撕了进去。
护体真元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天衣无缝的防护出现漏洞,有些附在衣角的幽光从这个口子飞了出去。
第三刀,又快又狠,对着这口子看砍了下去。
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滚落在地,与身体失去联系的手还紧紧抓着一把渐渐失去光彩的血剑。
这一刀终于见了血,没有想象中的不适,赵云纯只觉得畅快不已。
仿佛被压在后山上日复一日挥出的那些无所适从的刀影,尽在这一刀上见了分晓。
“啊!”杀手后知后觉的发出惨叫,他的手臂没了,他的剑没了。
赵云纯冷漠的看着他,“你刚才说错了。”
“我的刀见过血,我也见过血。”他笑了笑,“我的刀,不仅杀过野鸡,还杀过野兔。”
杀手停了哭嚎,目光呆滞,觉得自己跟一只野鸡或者野兔没什么区别。
“恭喜你呀,你是这把刀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和赢家的世界,在胜利面前,一个血淋淋的人和一只血淋淋的野鸡,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云纯把尚滴着血的刀装进刀鞘。
“大黑,走了!”
“哇!”大黑举着受了重伤的爪子跟上。
它也不是那只在后山追着其它生物瞎跑的大黑了。
大黑自觉自己今晚英勇无比,爪子上的伤也成了勋章般,一刻不停的举着。
出了蔓延着血腥味的破庙,赵云纯大刺刺的坐下,对大黑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大黑围着他招摇了一圈,才高傲的要落在他肩上,可受伤的爪子一碰到实处,大黑立刻痛叫出声。
赵云纯眼疾手快的拎住它的脖子,“老实一点。”
他把收纳囊里宋居寒给塞的药一股脑投了出来,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白色瓷瓶。
“大黑,这是人用的,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也差不多算半个人,将就一下吧。”
刚才钻心的痛让大黑终于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爪子,看明白爪子现在的模样后,大黑险些晕厥。
它怏怏的躺在赵云纯怀里,一副余生无恋的模样。
宋居寒不愧是三春谷首堂,药落到黑焦焦的爪子上,立刻见了效果。虽然断了的指甲没有长出来,但撕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赵云纯笑了笑,“你看,这不是好了?”
大黑举起爪子,低头端详一番,发现确实好了不少,撒娇般在他怀里蹭了蹭,低低的叫着。
“好了,”赵云纯拍拍它,无比感谢这个时候还有它陪着自己,“飞去吧。”
大黑却没有向往常那样飞起来嘚瑟,而是凑近他腰间闻了闻。
粘稠温热的液体落到它脑袋上,大黑懵了懵后,很快明白这是什么。
“哇哇哇!”
“你叫……”什么?
一句话没问完,腰间要命的痛楚蔓延至全身,赵云纯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脑中浮现那落到地上的血剑。
真是糟糕,刚才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竟然没有发现自己也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