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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六章.(1) ...

  •   下午的庭院,花瓣纷飞,少妇恬睡动人,少年温软如玉,当真是一见难忘的美丽画卷。
      即使少年望过来的眼中写着深深的厌恶与杀气,也丝毫不会破坏这美景。
      可为什么这美丽画卷中却带着莫名的忧伤,仿佛他送到她唇上的不是一个吻,而是一把他主动插进自己心脏的利刃。
      越小心珍惜,越悲伤。
      甚至忘记,他才不过十五岁……
      花素颜没有当面向芷萱道谢和道别,而是留了一封简单的信函,便悄然离去。
      她没有太多时间能浪费,她还要去苏州。而且她相信对翠生来说,也不希望再见到自己。
      只是她心里越来越多惊疑。
      玲珑,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萦绕心间。他美艳、诡异、舌灿生花,却没句真实。他邀各门派的人去灵照宫给翠生贺寿,自己却又出现在反灵照宫的结盟大会上,甚至主动说服群雄让他当了什么“灵照宫尊主未来岳父团”的团长,要给翠生说亲……他知道翠生喜欢的人是芷萱吗?以他精明八卦的脑子怎可能会不知道!但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在反灵照宫的群雄面前誓言旦旦地将要去说亲……
      不对!
      她也和群雄一起被骗了!说亲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绝非如此!
      素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愚蠢,这么久都没想透!说亲是假的,那只兔子精仅凭他的一张嘴,说服了结盟大会的人——不反灵照宫!
      声东击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方面。
      花素颜冷笑一声,不禁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了。她向来聪明谨慎,居然过了如此久,才察觉到他看似荒诞的话语,背后所隐藏的密谋。
      他不仅仅是一只美艳怪异的兔子精,还是一只聪明无比的兔子精。胆敢到结盟大会上,当着南宫卓熙和萧凡这种绝世高手的面胡扯八道,将满厅武林高手引入他挖好的陷阱,可不是人人能有这等勇气和智谋。
      却不想,连翠生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他是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要帮我重新成为灵照宫真正的尊主。
      花素颜摇摇头。
      混小子,看我挖出你的真正身份后,怎么对付你!

      苏州。
      白圆庵。
      上次落水,花素颜身上许多东西都掉了,幸好银两还在。此处距离苏州尚远,又要在五月十三之前赶回虚乾山,时间十分紧迫。她在镇上买了一匹快马,连夜赶路,五天便赶到苏州。但奇异的是,四处寻问,居然没有一人知道白圆庵的所在。
      “你可以去那些大庵寺中询问一下,他们或许知道。”
      花素颜一直问了三间庵庙,才有一位尼姑给她指了方向,说白圆庵其实在苏州城西郊。花素颜到了那地方,附近葱葱密密一片树林,哪有什么庵寺。待拨开树丛仔细寻觅,才发现林中真有一间破旧不堪的小庵,上面“白圆庵”三个字也早已褪色,不细看根本辨认不出。
      难怪寻常人不知道这间庵的存在。可这样一间残旧小庵中,会有什么和玲珑身世相关的线索?难道他是尼姑的小孩?
      这念头甫冒出,她都想扇自己两巴掌!拜托,哪里找得到那么心理变态的尼姑,养出这么一个性格比陨石还古怪、相貌比青楼花魁还美艳的小子?无端端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她抬手敲了敲门上的环。
      庵里寂静无声。(该不会其实是个废庵吧?这么破也不像住了人……)
      她耐性极好,等了许久无动静,又敲敲门,这次声音略大。
      内里似乎有些声响,过会儿一阵脚步声靠近,木门从里面打开,出现一个约莫三十好几的尼姑。这尼姑脑袋虽光亮无发,年岁也不轻,面孔却十分细腻雅致,目光水灵动人,想必年轻时必是相貌不凡。
      花素颜略一施礼,道:“请问贵庵可有一位圆尘师太?”
      尼姑抬头望了望她,很快垂下目光,面无表情道:“没有。”说着便要掩上门扉。
      “慢着!”
      花素颜一手挡在两门中间,阻挡了关门动作。她个子较高,而那中年尼姑恰巧又较一般女子娇小许多,顿时形成花素颜居高临下的姿态。花素颜看着对方波澜不惊的眼色,忽然道:“出家人不打诓语,为什么要骗我?”
      尼姑平静地对视着花素颜一双寒颤颤的冷眸,道:“阿弥托佛,姑娘何以认为贫尼是在骗你呢?”
      花素颜的目光丝毫没离开这尼姑的双眼:“你的眼睛说,你没讲实话。”
      尼姑一听顿时笑了,再看花素颜冰冷美颜上一双黑眸,如月如星,忍不住感概:“姑娘年纪轻轻,眼力却如此好,想来阅人无数。”
      花素颜面无表情,丝毫不为她话语所动,冷道:“我只想知道,圆尘师太在哪里?”
      尼姑又轻笑一声,笑容极为艳丽,年轻时恐怕是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不知因何事看透红尘,落到这么一家破落庵中,荒废年华。她转过身,施礼道:“请姑娘随贫尼来。”
      花素颜进入庵中,只见四周都是树藤,爬满了院墙。大殿墙壁也十分残旧,墙脚布满杂草绿藤。这庵十分小,总共只有三四所小屋,中间的大殿其实也并不大,约莫只有一般富贵人家客厅的大小。
      尼姑领花素颜进了东边一间小屋,尚未进去,便听到一阵咽呜哭声。里面置放着一个简陋木板拼起的棺材,三个尼姑跪在棺材旁哭泣不断。花素颜涌起不好预感,果然进去一看,棺材中躺着一个老尼姑,面目慈祥,看来是寿终圆寂,十分安祥。
      “阿弥托佛,姑娘要找的人正在这棺中歇息。可惜姑娘来迟了一步。”
      花素颜一阵头皮发麻。圆尘师太已经去世,她白跑一趟事小,可线索一断,又如何再查下去?
      她无奈道:“抱歉,失礼了。”向那老尼鞠了三下躬,便出了屋子。还是那尼姑引路,出了庵门。尼姑略一施礼:“阿弥托佛,万事皆讲缘。姑娘来的时日不对,可见与圆尘师太无缘,便一切随缘吧。”说毕,便要关上那扇木门。
      “是吗?”
      眼看门要合上,花素颜猛然一抬手,挡住了合门的势。她也不管自己白嫩嫩的手臂上夹出了一道粉色痕迹,嘴角泛起冷笑,双眸却异常闪亮,望着门内的尼姑道:“我倒并不这么觉得呢,圆尘师太。”
      那尼姑见她手臂被夹,略为一惊,再听她称呼自己为圆尘师太,忙低头道:“阿弥托佛,贫尼不是……”
      “师太,打诓语会破坏修行,最好三思而后行。”
      尼姑抬起头,看见花素颜静静盯着她的双眼,目光虽带着天生的寒意,却又说不尽的通透盈亮。尼姑无奈摇摇头,笑道:“姑娘目光犀利,贫尼甘拜下风。请姑娘进来说话吧。”
      花素颜再次入庵,跟在她身后来到北面一间小房。那尼姑略一施礼,坐在圃团之上:“姑娘随意。请原谅贫尼刚才失礼,我已不问尘世,可尘世总还要来找我,故出此下策。既然姑娘已看穿了,不妨直言,不知来找贫尼所为何事?”
      花素颜自己找了一圃团坐下,单刀直入道:“师太是世外高人,晚辈得罪了。晚辈只想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叫玲珑的男子?”
      圆尘师太一怔,茫然道:“不认识。”
      花素颜始终望着她双目,见她目光平淡,并无说谎。可她不认识玲珑?她以为这尼姑是唯一认识玲珑的人!“真的不认识?那人十八岁年纪,虽为男子,但长得妖美艳丽,性格却又古灵精怪,做事经常出人意料。他说话看似胡言乱语,其实暗藏玄机,常常让人不知不觉顺着他的话引了过去,中了他的圈套。”
      “哦?”圆尘师太很好奇:“贫尼出家已有十多年,自入空门后极少出庵,见过的尘世男子更是屈指可数,确实不认识这么一位。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男子倒是位奇人。”
      花素颜心里“哐”地一声,满满一筐的希望全摔碎,也没听清后面的言语。圆尘师太笑得慈祥和睦,道:“听你形容,觉得这位男子和佛家故事中那些下凡的神佛十分像呢!”
      花素颜摇摇头,叹道:“他身中巨毒,每月都要在极度痛苦中苟延,可即使如此,也活不了多久。”不禁惨然一笑:“他若真是神仙,怎会连自己都救不了?”
      “是吗?”圆尘师太淡淡道:“即使是神佛,落入滚滚红尘中,也免不了尘世之苦。尘世不会因为你出身高贵就对你特别倦恋,也不会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而遭遇凄惨。即生为人,能拥有人世之乐,也免不了人世之苦。而有时恰恰便是这些人世之苦,能成就一个人的心性。”
      花素颜深吸口气,似想到什么,无限失望:“可……我本以为,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以帮他解毒……”
      圆尘看着这位冰霜雪女般冷艳的女子眼里遮掩不住的失落,不禁淡然一笑。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年轻、满头青丝美丽动人之时,也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到了为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地步。嘴角忍不住想笑,心里却似扎上了一根针,虽不算很痛,但总有隐隐的苦涩伴随。
      入空门已十年有余,她本以为自己全都忘了,忘得很彻底,连根拔起,再也不会想到那人。
      可原来人的心,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彻底。
      毕竟她曾经那么深地爱过,痛过,恨过。最后无路可走,绝望欲死,却死不了,才入了空门。
      圆尘无限怀念地望着面前的花素颜,如果她自己是一个伪装成潜心向佛伪装了十多年的人,那么这个姑娘,就是用所谓的心冷如冰来掩饰温柔细腻的心。
      因为既生为人,没人能真正断尘绝世,忘记曾经生死相许的感情。
      毕竟,她还是爱那个人啊。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花素颜抬起头,见圆尘非常温和地望着自己,像一位长辈,也像一位母亲——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母亲,却自在圆尘的目光中隐隐若现。
      “长途跋涉而来,总不能让你真的空手而归。虽然我不认识这位玲珑公子,不过你若有兴趣,我可以尽量告诉你多些。你知道玉长歌吗?”
      花素颜的双眼猛然瞪大。
      玉长歌?
      圆尘道:“我问了一个傻问题,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他的?他是当世大侠,即使去世五年有余,名字仍威振天下,人人敬畏。嗯……这名字,我也有十多年没提到了,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再说出他的名字。”
      她望着面前的花素颜,目光很柔,好像渐渐有些东西在她眼中复苏,是她遗忘……不,是她以为自己遗忘了很久很久的东西。
      可其实,从来没离开过她的身体。
      她黯然苦笑,说:“我出家之前,曾是他的其中一名妻妾。”
      花素颜十分震惊,渐渐有些明白为何她会如此美艳倾国。即使身在尼姑庵中,穿着破旧,青丝尽去,岁月不饶人,也掩饰不了她的美丽。若是年轻时,便是玉长歌也无法对这么一位女子说出拒绝吧?
      可她说,只是其中一位……
      翠生说他母亲近年潜心向佛,这位前辈却是十多年前已出家,想来不是同一人。那么,她又是谁?
      圆尘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起身,取出茶叶,冲泡入壶,倒入简陋的杯中,将那温温暖暖的热度递到她手上。
      “这故事可能有点儿长,还请你耐心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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